第205章 难消心头绕,恨恨引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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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悬挂的灯笼随之摆动,在地上留下斑驳光影。 顾七无助仰头,见月光依旧清冷。责备之声犹在耳畔,搅得心绪杂乱,涌出许多自责和难过来。 怪自己,从未给过他肯定的答案,也不曾保持该有的距离。甚至在知道他的心意后,产生了利用的念头。 自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更没有正视过自己的心。 顾七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一枚暗棋,何谈感情? 终有一日,他会发现自己的真面目。既注定对立,又何必让自己深陷其中,徒增烦恼呢…… 茫然目光转为清明,似有什么东西沉淀,在眼底荡起微微涟漪,泛起无尽哀伤。 她拨去碎发,推门而入。 见元哲上衣半敞,身子歪靠,一只手搭在桌上,虚捏着酒盏。 “你来得正好,酒没了……”他双眼放空,半哑嗓音似浸了烈酒,泛出浓浓涩苦,“再取几壶来。” 半晌,未有回应。 “本王的话,竟不听了!”他骤然生怒,拂袖一扫! 桌上碟盏摔落在地,碎瓷迸溅,满屋狼藉! 顾七站在原地,轻叹一声:“殿下这是何苦呢。” “何苦呢……”他趴在桌上喃喃自语,“若早知如此,我……我依旧放不下。徐硕,本王是不是,太无能了。” “殿下……” 他无奈地摆摆手:“算了,你不懂。” 掐掐算算,自己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比晏楚荣短。明明,她对自己,是存了情意的。 可为何…… 元哲咬咬牙,忍过疼痛,枕着胳膊苦笑:“我也不懂。” 顾七蹙着眉,眼圈泛红。 她缓缓上前,脚下碎瓷刮着木板,发出咯吱声响。 “把药吃了。” 元哲木讷地张张嘴,任药丸在口中化散,齿颊留存的涩苦,竟不及心头半分。 “徐硕,这世上有没有,忘情断欲的药……”他眼睫微抖,喉头翻动,混着泪咽尽愁苦,咧嘴笑道,“只怕你寻来,我反倒不敢吃。忘了她,叫我如何舍得……” 他微微抬头,眨眨眼消去泪花,突然怔住! “真是醉了,”元哲笑着扶额,“竟把你看作她……” “殿下。” 他身子一僵。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声音……就连那股子特殊的药香,都…… 是她! 再压不住心头翻涌,元哲一把抓住肩头那只手,用力将人拽进怀里! 只见她眼睛红红,软唇启合说着什么。 元哲晃晃头,脑袋依旧嗡嗡作响。湿漉漉的眼睛,勾得自己又恼又委屈。他收紧臂弯,将人牢牢箍在怀中,俯身重重吻了下去! 鼻息粗重,喷得脸颊发烫。密密啃咬,引得唇边酥麻。 她红了脸,欲抽出胳膊抵挡,却被人箍得更紧! 腰上那只手,悄然间攀到脸上,穿过碎发,轻蹭着发烫的耳朵。随后顺着耳根,一点点溜到脖颈,勾住下巴,迫着自己迎合。 浓浓酒气,熏得头晕。 下巴一阵吃痛,她忽然清醒,迷离的双眼迅速聚焦。 “殿下!”她抽出手来,用力抵挡! “差在哪!”元哲见她如此,恼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双眼狰红,“他抱得我就抱不得!到底差在了哪!” 顾七吓得呆住,眼底蓄出泪来。 他怔住片刻,胡乱抹了把脸,沉声低喃:“抱歉。”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压抑的气氛让他透不过气,却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仿佛松松手,便再也寻不回来了。 “好歹……”久久沉默让元哲几近崩溃,不甘的眸子里充斥着惶恐,“好歹说些什么……” 顾七鼻头一酸,打转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她眨眨眼,捻去泪痕轻笑。 “殿下喜欢我?”勾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坐直,连言语都带了几分轻浮和戏谑,“喜欢到什么程度?” 元哲错愕抬头,见她眉眼弯弯,粲然笑意里透着冷漠疏离。 “你……” “愿意为我去死吗?”顾七眸色渐深,指腹围着他脖颈的碎发打转,随即将指甲嵌进肉里! 他一阵吃痛,却偏执不肯垂头,笑意尤深:“心向往之,徒留残躯何用?” 炙热目光灼得心头一颤! 她撇过头,冷冷道了一声:“殿下醉了。” “怎么不继续问了?”见她要走,元哲忙伸手将她箍住,笑道,“既要拷问,岂有中途离开的道理。” “没什么好问的。” “那换本王问你。”他端直身体,腰腹两侧隐隐作痛,只得躬身凝视,“你对我的情意,到底是……” “自然是君臣之义,”顾七截断他的话,“殿下若不嫌弃,倒还能有几分朋友之情。” 元哲歪着头,见她唇角微肿,眼神躲闪,顿生出悸动欢喜来:“撒谎。” “殿下对我,又能了解多少?”她暗定心神,昂起头来,眼底映出几分阴鸷,“我手握朱令,自然要对陛下忠心。接近殿下,不过是权宜之计。” 朱令…… 相处许久,竟忘了,她始终是元承熙落在自己身边的棋。 元哲稍显慌乱,不由得拽紧了她的衣角,喃喃自语:“撒谎……” “殿下可想过,柳纪纲为何被突然留在国都,”她漫不经心地抠了抠手,“他又因何,屡次三番寻殿下相助呢?” “两件事毫不相干。”元哲皱着眉,两肋疼痛加剧,不一会儿便渗出汗来。 “可陛下,想要柳纪纲的命。”顾七附耳轻语,指尖熨着他紧蹙的眉心,“殿下当如何呢?像抛弃顾远一样,弃了柳纪纲?” 他惊诧抬眼:“胡说什么!” “当年的事,殿下当真没起过疑心?”她眯着眸,扣在肩头的双手慢慢收紧,“陈士洁老先生说,事发后顾远曾递过两道折子,可为何朝廷却说他隐瞒不报?” 他无由申辩,垂下头暗暗攥紧了拳。 顾七见状,当他心虚不语,激动掰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参与凿山的,又何止我父一个?怎么薛冯拔擢,顾家要满门抄斩?殿下明知有冤,为何不查!” “事发后,是顾远执意要揽下所有罪责,让薛冯联名状告,避免牵连……”他脸色苍白,说话声也越来越小,“皇兄重罚,意在敲打,我不好出面……可……” “那现在呢?殿下可愿为我父亲证明清白?”她蹲下身来,朦胧泪眼饱含期望。 直至今日,我仍愿信你。 证据就在手中,只要你点点头,我们之间,或许还有更多可能…… “我……”元哲喘着气,煞白的脸上渗出细汗,“徐硕……” 顾七恼火起身,甩掉他的手。岂料他当即晕了过去,摔下来时,自己又下意识去接…… 打更声响,寅时。 她站在门口,仰头长长叹了口气。 推开门时,见晏楚荣一动不动在桌前端坐。 “还没休息啊。”她挤出笑容,走到跟前抄起茶壶,倒了盏凉茶。 “小七。” “嗯。” 晏楚荣侧过身,扫过凌乱鬓发和泪眼,望着微肿的唇瓣愣神。 她最终,还是爱上了元哲。 韩子征这步棋,终究是错了。 早知如此,当初断不能答应,死也要将她从局中拽出来! “小七!” 顾七正惦记着元哲的伤,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将视线从烛台移到晏楚荣身上:“怎么了?” “我们走吧!”他猛然起身,“寻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 “说什么胡话。”她淡淡一笑,温柔地抽出手来,“任务未完,如何脱得了身?” “这任务,只怕你完不成了。”晏楚荣叹了口气,颓丧坐了下来,“小七,许多事,并没有你想象中这样简单。” 顾七还在琢磨他的前半句,转接被后半句吸引:“什么意思?” “小七,你对元哲,是实打实的情意,可他对你不是!”他压着声音,眼露急切,“这是韩子征做的局!” 她端着盏,听到这话猛然一惊! 凉茶泼进衣领,激得困意顿消,头脑越发清醒。她攒眉凝目,紧紧盯着晏楚荣:“什么局?” “你可记得,同宋廉出城时遭遇的那起刺杀?”他灌了口茶水,语气尽量平和,“行刺你的人,是韩子征。” “裴启桓天生弱症,他中途行刺,为的是让我受伤,更易伪装。” “这只是其一,”晏楚荣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棋逢对手,若能知己知彼,当百战不殆。韩子征知道元哲自小痴迷药香,而你,便是他布局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 顾七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你的意思是……” “接近元哲,谈何容易?刀口敷药散出的味道,比内服快得多。”他神色慌乱,连连解释道,“这不在我们计划之内,是韩子征一意孤行,我知道的时候……” 她强作镇定,抽回发颤的手,紧紧揣进袖中:“嗯,知道了。” 纵知道自己是任他摆布的棋,也不曾想他会如此算计自己! “呵,有趣。”她眼眶聚泪,却未掉落一滴,水汽凝结成冰,存入眼底经久未散。 “元哲对你的情意,十分里当有七分,是你身上……”晏楚荣见她摇头,以为她实难接受,当即闭了嘴。 夜色犹深,二人静坐无言。 直到烛火噼啪,打破了寂静。 他挑了挑灯芯,面带犹豫:“小七,若我和韩子征……” “我选你。”顾七仰起头,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