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山贼【三】

    易守难攻。

    葛大帅倒不是没有动过虎头寨，但每次动虎头寨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再加上近年来，葛大帅虽和南方大总统表面上还是哥俩好，但是他们各自都因为葛大帅亲meimei的事情心里有了膈应，军费年年拖欠，发下来的军费总是要打个折扣。葛大帅手里那么多的兵，不能让人空着肚子打仗，葛大帅截留了一部分江浙地区的税收，还在南方一部立商建厂，总算缓解了一部分的压力。

    但就算如此，葛大帅也没那么多军费军资来支持他们又打北方，又打外国，还要打土匪山贼，所以攻不下虎头寨，葛大帅就没有再动他们。毕竟虎头寨这样的山贼土匪在百姓心里，比起其他杀人越货的山贼土匪要来得好得多，毕竟虎头寨的人基本上算得上劫富济贫，不少吃不上饭的百姓都接受过虎头寨的接济，葛大帅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不一样，当着这么亲戚朋友同僚的面，自己竟然被偷了东西，这个面子他若是找不回来，在江浙地区，他就不用混了。

    葛大帅当即点兵，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大兵，就要去攻打虎头寨。

    舒博财见大帅府的拜年宴举行不下去，葛大帅的亲戚朋友都识相的离开了大帅府，也不打算再麻烦葛大帅，带着舒起和舒乙离开了大帅府。

    舒乙坐在车上，看着一队队大兵整齐走过，呼出一口气来，不管是葛大帅的兵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今天肯定会有人受伤，甚至会有人死。她能够感受两国打战百姓悲哀，但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国家的人，还会打。而打，受伤的不是葛大帅，更不是虎头寨的当家，只会是跟随着他们的小吏小兵和手下。

    虽然知道这些事实，虽然会有惋惜，但是舒乙知道，即便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但以她一人之力，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坐在车上，路上倒退的风景让舒乙有些厌倦，但一个黑色的身影让舒乙不由得有些诧异，她不自觉的对舒博财道：“停车！”

    舒博财听了舒乙的话，赶忙踩了刹车，就见舒乙打开车门，向一个刚刚经过的巷子里走去。

    舒乙走进巷子里，看着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少年，蹲在一个小女孩儿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大洋和一个大饼，小女孩衣衫破烂，大腿处有明显的血污，接过少年人递上的大饼，毫无形象的大吃起来。在小女孩的不远处，还有几个和小女孩儿同样大小的男孩儿和女孩，他们看着那女孩儿手上的大饼咽口水，但却没有敢上前强抢，他们不敢，他们知道，他们不是这个少年人的对手。

    少年人见小女孩儿吃了大饼，笑了，揉了揉小女孩儿的头，“回家去吧！”

    小女孩儿吃着吃着，慢慢停了下来，“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儿。”

    黑衣少年愣了愣，“那跟我去虎头寨好不好？”

    小女孩儿愣了愣，点了点头，“好。”

    舒乙就这样站在巷子口，看着这个少年，这个少年的眼她认识，就在不久前，在大帅府里，她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双眼睛，灵动而皎洁。可现在这个少年人的眼里，却透出的是怜悯。

    舒乙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或者说，她正在快速的体会前身的记忆。这个少年人，前身认识，很认识，很熟悉。

    前身五岁的时候曾被虎头寨的人抓去过，原因很简单，刚到江南的舒家，就在江南的县城里买下了不亚于大帅府的大宅子，有钱人，很有钱，所以跟着二姐出来看戏的前身就被抓了。

    虎头寨的人对前身还算好，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不阻挠她在寨子里到处走，他们确信前身找不到离开的路。

    前身在虎头寨待了两个月，不算短的时间，她认识了好几个小伙伴，其中就有这个小伙伴，曾因为怜悯前身，带着她逃到死瘴的峡谷的人————袁铭。

    忽如其来的记忆伴随的是忽如其来的感情，当初的九死一生，当初的同生共死，在一个八岁的孩子脑海里，形成的是最深刻的记忆。难怪前身的记忆里面，对那一次绑架并没有多少恐惧和害怕，那就像是一个八岁孩子的爱丽丝梦境，旅游一般在虎头山待了两个月，她没有害怕，自然印象不深刻，所以无法给此刻的舒乙带来更多的记忆。

    可是袁铭带给前身的记忆却不一样，很不一样。这个人的善良和怜悯同情，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山寨的土匪山贼，他不顾自己的安全，带前身离开虎头山，这样的情义，是身为女儿身的前身虽然无法理解的，但在九死一生的时候，却是感动的。

    此刻，看着少年人抱起明显在之前被侵犯过的小女孩，舒乙喉咙哽住，竟说不出话来，直到少年人走到身边，快要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舒乙吐出一口气来，转身轻声道：“袁铭。”

    黑衣少年停下脚步，背对着舒乙没有回头，“延喜。”

    舒乙笑了，当初前身刚来到江南，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家的人都会改名字，就被绑架了，他们互通的名字是前身小时候的名字，舒舒觉罗延喜。

    眼睛有些湿润，舒乙继承了前身的感情，心里汹涌着，但她还是道：“你到大帅府来偷什么？”

    袁铭看着怀里好奇的往后看的小女孩，道：“你们家卖给大帅府的一批步枪的合同。还有葛大帅准备送给你的两把手枪。”

    舒乙虽诧异于舒博财做生意做得如此之广，但……“葛叔叔已经点了兵，已经往虎头山去了。”

    袁铭笑了，转头看向舒乙，“谢谢你，延喜。”说完，袁铭抱着女孩儿，加快了脚步，从巷子离开。

    巷子有两端出口，舒博财从舒乙身后的出口走出来，“小乙……刚才那个人……”

    “就是刚才偷了葛叔叔东西的人。”舒乙转头，看着舒博财，“爹，你说，如果我让葛叔叔不打虎头山，葛叔叔会同意吗？”

    舒博财看着那少年人离开的背影，“小乙，这个少年……”

    “我不想让他死，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舒乙知道，这不是属于她的感情，是属于前身的，但是她却不想让这个人死，这个人不是跟她毫无交集的人，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离开这个世上，“招安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