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章：回家
晚上十点钟，喧嚣了一天的城市才刚刚安静下来，昏暗的街道上走着寥寥几人，张亦楠步伐匆匆的走进一栋楼房，这栋楼房看起来年代似乎很久带着很典型的欧式风格，楼房不高只有三层，不知是没有人住还是其他原因，只有一个小窗口透着灯光。 她上到二楼，熟练的拿钥匙打开了绿色的防盗门，结果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客厅里一个金发美女皱着眉头咬着牙正在努力的往一个大箱子里塞着什么，地上沙发上都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片狼藉。她站在门口右脸明显抽搐了一下，心想自己才走了多长时间啊，就搞成这样？ “亲爱的，你在干什么？”她关上门，把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一边问到。 “我在你帮你收拾行李啊！你不要太感动哦。”金发美女仰起头带着笑意看着亦楠，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炫耀。 “你……确定？”亦楠的眼皮明显抖了一下。 “不要太谢谢我……”金发美女似乎并没有听见亦楠说什么，紧接着坐在了箱子上，用劲把拉链拉了一厘米，然后就拉不动了，她皱着眉头又使劲拽拽还是拉不动。她每动一下，亦楠的心都跟着揪一下。 “我还真得谢谢，不过你觉得，那个箱子可以像你一样吃了不胖吗？”亦楠面带微笑走过死死的握住室友的手，继而咆哮到：“那个箱子跟我三年了，你要再这么塞下去，它就该魂归故里了，你知道吗！” 从美丽的室友的魔爪中拯救出了自己的箱子，亦楠满意的把箱子放在床上认真的一件一件叠放箱子里的东西，金发美女坐在床边看着她。 “你这么看着我是几个意思？爱上我了？”亦楠勾起嘴角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竟有些宠溺。 “KK，你回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金发美女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认真，亦楠听到以后手上的动作放缓下来，抬起头看着室友，她蓝色的眼眸此时有亦楠看不懂的东西。三年前，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看着自己。 金发室友总会冷不丁的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因为她的奶奶就是当地的一个巫婆，这些年亦楠也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亦楠听完竟觉得背后发凉。 “知道了，放心吧。”亦楠随即低下头，轻声的回答。 “砰砰”两声清亮的枪声在黑夜里响起，亦楠一惊，和室友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到窗户跟前，两个人头挤在小窗户里面，努力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发现她们所在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但枪声如此的响亮仍说明发生地离她们并不远。 “砰砰砰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枪声响起，亦楠和室友相互看看，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惊奇。虽然C国的枪支管限不够严格，但是这样密集的枪声她们还是第一次听见。 就在和她们隔着一条街的一间库房里正在交易毒品的两伙人似乎因为谈不拢而都想黑吃黑，争吵中不知道是谁先开枪，然后两伙人就开始肆无忌惮射杀对方。 一个男人躲在货仓后面，偶尔探出头看看外面的战况，不时的看到有人倒下，躺在血泊之中。他摸摸手里的枪，突然想到自己在道上这么多年似乎还没有开过枪，他就像狗腿子一样每天跟在大哥后面挣点零碎，可就是着零零碎碎的钱也让他欲罢不能。 这时一个拎着箱子的男人嘴里喊着什么朝着他跑了过来，可还没到他面前，就被‘砰’的一枪打中，直直的趴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临死前他要对自己说什么，往出探了一下脑袋，伸出手把箱子往过拽，却没曾想这个死掉的人的手死后还在紧紧的攥着它。 那个男人依旧不放弃，用尽吃奶的力气，把箱子拽了出来，拽出来的那一瞬间，他自己也摔了一个跟头，他爬起来连忙打开箱子一看，原本细长的小眼睛露出的惊喜的光芒，他砰的一下关上了箱子，拿起箱子就朝库房后门的方向跑去。两队人马不停的开枪射杀对方的人，也没有人注意到拿着箱子跑掉的人。 过了十分钟左右，亦楠看见了警车开着警笛从她们眼前经过，枪声才逐渐停了下来。亦楠扭过头看看室友，问：“打完了？” “应该是吧，警察都去了。” “大晚上的这是干什么呢？我在这呆了三年，也没见过这阵势啊。”亦楠往外看了一眼，还能听见警笛的声音，但是警车已经看不见了。 “估计他们是为了庆祝你终于走了。”金发室友满脸不屑的说了一句，亦楠随手拿起沙发的抱枕扔到她脸上。 “这样子，你还敢出门吗？”室友见亦楠放好箱子，开始穿外套不由得担心道。 “不出门怎么办？机票都订好了，再说了警察不是刚过去吗？应该没什么事了？” “我送你去吧。”室友满脸写着担心。 “不用了，送完我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我叫辆车就行。”说着，亦楠拿出手机，定了一辆出租车。她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有没有出租车愿意过来。 室友嘟着嘴不满的看着亦楠，亦楠笑着捏捏她的脸，说：“干什么？生气啦。” “最后一次，你都不让我送你。” “又不是不见了，我要回来我肯定第一个见你哈。” 出租车如约而至，室友提着箱子送亦楠走下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室友蓝色的瞳孔噙着眼泪嘴唇紧紧的闭着，亦楠回过头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要不是室友优良的血统比她高出一头多，她真想摸摸室友的脑袋。 这时一个男人拿着箱子从旁边的巷子口窜出来，直接窜上了出租车。 “快开车！”他直眉瞪眼，言语中带着焦躁。 “这不是你约的车。”司机看着倒车镜里这个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男人，心理略有一丝不安。 亦楠此时走上前，使劲拍拍玻璃喊道：“喂，这是我约的车。你干什么？”坐在车里的那个男人扭过头，眼睛里闪射着凶光。 亦楠看着车窗后面的这个男人，微胖的脸盘上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此时正凶狠的看着自己，但亦楠能感觉到他的害怕，甚至有些慌乱。室友见此状况，连忙拉着亦楠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男人见状，继续对司机喊道：“快开车，哪那么多废话？” “咱们需不需要报警啊？”室友在一旁低声问道。 “他应该不是抢劫的。”亦楠看着出租车越走越远，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那张脸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出租车司机边开车边从倒车镜里看着后座上的那个男人，食指不由得的敲打着方向盘，百般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回家？ 坐在后座的那个男人只是神色凝重的盯着前面的路，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箱子，不时的低头看下手表，额头上滴下的汗珠全部落在衣服上。 “码头到了。”司机把车停下，整个人僵硬的坐在驾驶座上，不敢回头，因为他不知道后座的男人会做什么？出乎他的意料，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留下一叠钞票在后座，打开车门急匆匆的离开。 司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迅速的把前后车门锁好，倒车离开。 码头的晚上很冷，那个男人脚步匆忙，打了个寒颤接着顺手把领子立了，本来脖子就短，此时彻底缩进了领子里面。他走到一间简易的集装箱式的房子门口停了下来，眯着眼环顾四周，轻轻的叩响了房门。听见里面的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谁呀？这么晚有什么事明天说。” “是我。” “赵哥？快进来。”里面的人立马打开了门。 “我要去Z国，越快越好。” —— 坐上飞机以后，亦楠看着窗外的飞机场竟有些不舍，有时候觉得不会悲伤的事情，往往就在最后一刻会感到遗憾。三年来她从未离开过这里，虽然她要飞去的是她的故乡，可那里似乎没有给她留下太好的印象。 如果不是mama喝醉酒和自己说的那些心里话，亦楠估计不会想到这么快就要飞回国。 还有今天晚上的遭遇并没能给她一个愉快的心情。 这时亦楠的左手边坐下一个男人，穿着休闲西服，但年纪很轻，一脸朝气。亦楠扭过头看着他的侧脸，脸部线条分明柔和，一头精神的短发。高耸的鼻梁上矍铄的眼睛散发着兴奋的光芒，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编辑什么，亦楠想也许是短信吧。 他此时感觉到亦楠在看他，扭过头也看着她，亦楠只好略带尴尬的微笑点点头表示问候，然后转过头看着前面的座椅。 飞机平稳起飞以后，亦楠把座位往后放了放，开始准备睡过这十一个小时，旁边的男生闭着眼睛带着耳机，亦楠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样的颜值果然是让人赏心悦目，然后也闭上了眼睛。因为时间也不早了，折腾了一天的亦楠很快的就睡着了。 过了很长时间，坐在旁边的男生突然扭过头看着亦楠，因为他感觉到旁边的这个女孩在动，他回过头看着亦楠脸上一直冒着冷汗，表情也很痛苦，双手攥成拳头在颤抖。他想应该是做噩梦了吧，连忙用手推推她，亦楠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那个男生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做噩梦了是吧。”那个男生递给亦楠一张纸巾，温柔的说。亦楠接过纸巾，把座位调直，擦擦额头上的汗，扭过头扯扯嘴角对那个男生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事，飞机上睡得不舒服，做噩梦难免的。”那个男生说完，又戴上了耳机。 亦楠回过头看着窗外，因为存在时差的原因，天空黑的并不彻底，中间似乎还能隐约的看见红色的分界线，还有看见深蓝色的天空里面的点点繁星。但亦楠似乎没有看到这一切，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做梦的场景，黑色的大厅、带血的刀子、黑影人、还有自己，这四种东西几乎每晚都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可永远都不连贯，带给自己的不像是连续剧一样让人兴奋，而是彻骨的恐惧。 旁边戴耳机的男生扭过头看着亦楠望着窗外发呆，他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就像小时候自己心仪的那个姑娘，坐车的时候总喜欢静静的看着窗户外面。他一想到这次回国忙完父亲要求的事情，就可以去找这么多年未见到的她，就觉得满心欢喜。 十一个小时以后，亦楠站在了Z国的机场出口，拖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行李箱，呆着一副足以遮住自己半张脸的墨镜，她觉得自己这样打扮可能会像归国华侨一样。可她的舍友却没这么觉得，满脸诚意的告诉她：再怎么打扮，骨子里也是一流氓。当然，舍友说完这话以后可能需要去医院待一阵。 亦楠使劲一低头，墨镜顺着鼻梁向下滑了一点，露出半个眼睛迅速扫过周围陌生人的脸，心里不停的念叨：说好的接机呢？不带这么玩人的。继而又寻找那些举着牌子的人写的是不是自己的名字，很显然没有。但在人海中还是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黄色的波浪卷发，身上穿着黑色的女士踏着十厘米的黑色红底高跟鞋。 亦楠太熟悉这个装扮了，但是接下来，她所期望的一切电影里的情节都没有发生，没有鲜花、没有拥抱、没有问候，因为那个女人正和一个外国帅哥聊的起劲儿，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是来接人的，接的还是她的亲生女儿。 “老妈！”亦楠往上推了一下墨镜，推着行李箱昂首拓步的走到那个女人背后，以高达百分贝的声音喊她，亦楠心里想：给你个机会接朕回宫。 “谁是你……哟，亦楠啊。”她那没说完的半句话一定是，‘谁是你老妈！’。 “我说您老人家，你不愿意你别来呀，你说你接个机能不认真对待下，这样很伤人心的。”亦楠怨妇一样的抱怨着，但老妈似乎一句都没听进去，而是朝着亦楠挤眉弄眼使劲儿捏着她的脸说：“等等啊。”亦楠听出来了这三个字绝对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说完转身变微笑脸，继续用英语跟那个老外交流，把我就这么晾在一边不说，更可恨的是她居然介绍我是她meimei。我靠！亦楠暗骂。 十分钟后…… 亦楠坐在行李箱上已经濒临奔溃，回国的好心情一扫而散，她在考虑为什么自己就被老妈的一顿醉话给忽悠回来了，自己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老妈有哪点在想自己。 终于等到了那个老外和mama告别，推着行李离开，亦楠妈回头看见了亦楠崩溃的表情，一晃眼整个人的状态从一个温柔的御姐转换成一个人到更年的泼妇，叉着腰指着亦楠说：“我说，张亦楠你那是什么表情？”。 “呦~~您还知道我叫张亦楠啊。”亦楠狠狠的白了她一眼，一甩头推着那个大箱子朝着大门快步走去。 “喂！你说你一点眼色都没有，你说你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叫我妈呢？还好我蒙混过去了，我这么年轻，不像有过三个孩子的母亲吧…………”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收敛一点，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亦楠心想早知道就应该上去直接用英文喊‘hello，mom！where’smydadgoing？！’。 亦楠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好像在看着自己，猛地抬头却只看到旁边快速驶过的黑色越野车，她并没有看清里面的人。 是自己太敏感了吗？亦楠心想。 黑色越野车上副驾驶坐着一个呆着黑色墨镜的男人，穿着黑色的T恤，领口处露出纹身的一角像翅膀一样蔓延到左面的脖颈，他拿着烟的手耷拉在车窗边，凝视着后视镜里的女孩。 “看清了吗？记住她了吧。”声音是从后座传出的，声音经过处理已经听不出男人还是女人。 “嗯，放心吧。”副驾驶的那个男人把烟熄灭，摇起了车窗。 “她和另一个女孩，记住一个都不能放过。”变了声的声音继续说道，阴影里露出带着面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