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级干部(四)
在从符部长家里回汽车队的路上,朱启根心里暗想,今天虽然闹了个笑话,但是符部长对自己的态度还不错,先入为主嘛,能给首长留一个印象就为办好以后的事情打下了基础。他把握着方向盘,觉得自己开的小车不是“红旗”,而是机关二级部长们乘坐的“奥迪”。 星期六下午,杨长林和同屋的几个司机都没有出车任务,就又在宿舍里打起了“双抠”。林风和朱启根照例是对门,杨长林和夏阳对门。朱启根这两天情绪非常好,看见杨长林嘴里喷着烟雾就说:“班长怎么刚开始打牌就灵魂出窍了”,看见小夏出去解手,又说:“这牌刚打了一会就有人屁滚尿流了。” 林风和朱启根连着赢了三盘,林风知道朱启根昨天跟机关里的一个参谋出去开会带回来两盒“中华”烟,就笑着对他讲:“我今天给你配合得这么默契,你得慰劳慰劳我。” 朱启根高兴地说:“没问题,等我结婚那一天请你喝喜酒。” 林风讥笑他说:“先找好对象再许愿吧,这么早就承诺让我喝喜酒,你可是真够大方的!” “那还用说,咱们俩谁和谁呀!我有两栋别墅给你一栋,我有两台汽车给你一台,我有两个老婆给你一个,我有两个------” “别扯那么远了,你如果有两盒好烟------” 朱启根连忙用手捂住口袋说:“那可不行,我这几个月都是抽两毛多钱一盒的‘粗粮’,好不容易才------” 杨长林听说朱启根有好烟,把牌扣在一边,猛的一下抱住他的胳膊,朝着夏阳喊:“快,把他口袋里的好烟掏出来,这小子就喜欢吃独食。” “嗬,还是软包装呢!”杨长林说着,把从朱启根口袋里掏出来的两个香烟盒撕开,给每个人分了几支。 朱启根脸上带着笑,心里可是老大的不高兴,这两盒“中华”烟本来要送给分队长一盒的,结果全给班长充公了。 暮春季节,夜短昼长,杨长林和林风吃过晚饭,从食堂里走出来,来到大cao场上,虽然是傍晚六点半钟了,太阳还悬浮在西边的楼顶上边,迟迟不愿意沉下去。 “你找过队长和分队长了吗?”杨长林问林风。 林风心里清楚班长问的是到一分队开专车的事,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为这事去找领导,说实话,我也不想让你离开班里,但是咱们班现在有四个当了五年兵的一级士官,由于指标有限,年底不可能都转二级,转不了二级就要复员。你在这些问题上又不喜欢与别人竞争,很难保证留下来。”杨长林看了看林风,意味深长地说,“当了专车司机以后,会有人主动为你cao心说话,有句古话叫做“宰相家人七品官,粘点神气就是仙”,在我们车队里边,司机的地位不同,主要是由于服务对象的不同造成的,如果能到一分队,到时候,即使首长那里不讲话,队里也不敢轻易让你走。” 林风为难地说:“这种事情让我主动找领导去说,我实在是张不开口。我也想好了,今年转不了二级,复员回老家帮助女朋友经营裁缝店就是了,天大的房子地大的床,那里容不下一个人,不一定非要留在北京。” 杨长林叹了一口气说:“过去曾经有人说过的一句话叫做‘有些人吃亏在于不老实’,这句话有时候还要倒过来讲,叫做‘有些人吃亏在于太老实’。” 林风笑了笑说:“班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常言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我的知迷不悟看来要辜负你的一片好心了。” “那好吧,你要是不好意思,到时候我找分队长去说。” 林风感激地看了看杨长林说:“谢谢班长的一片好心,我看找分队长就不必了。听说朱启根也是人选之一,他给我说,他最近刚谈了一个女朋友,是在这里打工的家乡姑娘,他很想在北京多留几年,发展和她的关系。” 杨长林警惕地问林风:“他是什么时候给你讲的?”
“前天。” “他认识一个同乡女孩子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昨天我还问了他有关的情况,他好像并没有和那个女孩子确定朋友关系,只是在害单相思。他这个时候在你面前夸大与这个女孩子的这种关系,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属于别有用心。”杨长林生气地说。 两个人缓步走着,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有杨树上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歌颂什么,也像是在嘲笑什么。 社会就像是一个大舞台,表演了一天的人们都疲倦了,老天垂下黑色的幕布,以便让他们稍事休息和进行明天演出的彩排。 朱启根整个晚上都在折磨床板。 他想了很多,也想得很远。 每当想到大山深处的童年岁月,他心中都有一种苦涩的感觉,往事不堪回首啊!一个人在社会地位上,从高处下来以后,总想再上去,高处能够高瞻远瞩,也可以领略无限风光;人从低处上来以后,都不想再下去,因为低处孤陋寡闻,只能坐井观天。 由义务兵转成一级士官,只是踏上了由低处向高处攀援云梯上的第一个横杆。决心向上的人,靠自己的努力,也要靠别人、特别是领导的支持,领导重用你,你是一块金,可以在显眼的地方闪闪发光;领导轻看你,你是一根针,只配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小事。因此,如何搞好与领导的关系,是人们终生的必修课,而且不管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都难言及格。 朱启根现在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比较自信,与队里几个干部的关系相处得都不错,如果能从三分队调到一分队,就等于爬上了梯子的又一个横杆。他在学校学习的时候,数理化都不是太好,但地理课总是考高分,他清楚地知道,办成了这件事情,就好比一条船由地中海去印度洋,自己瞎使劲,只能是绕道好望角,而队里干部帮忙说话,就等于走苏伊士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