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餮风无情萦战骨 第二十五章 终遇赤火 语述幽篁
几日过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依旧在天漠上乱闯乱撞着,易寒拿出几件闲置衣物,裹在了他与小璃的头部和面颊,一为遮掩风沙,二者,则为阻挡太阳的曝晒。可尽管如此,两人的口角和皮肤之上仍出现了些许皲裂。 长天之下尽是黄沙漫漫,二人脚步拖沓地走着,如此这般,又行了半日光景。 “呼——” 易寒长吁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几日地奔波,终是让他露出了绝望,可低头看着陪自己在天漠之上不停兜转的小璃,易寒实在不忍放弃。 突然,远处发出了一丝响动,易寒心中一动,循声看去,只见在前方的沙丘之上,隐隐绰绰出现了一队人马,所过之处,尘烟四起,可还未待易寒看清,身边便响起一声激动的喊叫。 “易寒哥哥,是赤火爷爷!是赤火爷爷!” “这里!” 小璃满脸兴奋,俨然忘记了自己已近乎脱力,拼命地向远处招手呼喊着。 易寒也识出了来人,竟不由地笑出了声,随后一把将遮面的衣物扯下,与小璃同样呼喊的同时,拉着她向对方蹒跚跑去。骑行的一队人马似乎也看到了两人,用比之前更为迅疾的速度向他们奔来。 双方像是浮动的黄色纸卷上,未曾渲染便分开的两点墨迹,穿过了其上的高低仄平,终是汇在了一起。 “小璃!易寒小兄弟!”行至相隔不远处,便见赤火从骑乘的异兽上跃下,匆匆向二人跑了过来。 “赤火爷爷!” 小璃泣声喊道,也向前快速跑去,可是人还未到赤火身前,身子一软便倒在了沙土之上。 “小璃!”赤火吃了一惊,行至小璃身边,将其一把抱起。易寒见状,也着急了起来,不顾身体萎靡,快走几步凑上了前去。 “好在无事……”赤火一番察看,发现小璃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后,将其交予了随行的族人照顾,随即又转身向易寒道,“你二人遭遇了什么?” “前辈,对不起……”在此刻,易寒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庆幸小璃安好的同时,将他两人从御虚秘境出来以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予了赤火听。 “哼!又是黎母和封子!”当赤火听到易寒提及他二人要杀人夺宝的时候,眼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杀意。 “我们都被传送出来的时候,有族人赶至,说族长伤势加重,我留下了两名族人,在进入秘境门户的附近接应你们,之后便随乌默,白闪等人急急赶回了东荒,” “只是半途我放心不下,于是重回天漠,可发现留下的那两名族人已经不见,我以为你们已经出了天漠,但是守在出天漠必经之路的几名族人,却并没有发现你们的踪迹,于是我便又在这天漠中寻了起来……” “幸在于此撞见,”赤火略有感慨,之前的他也是心急如焚,此刻,也终是可以定下心来,但随即又叹了口气道,“照你说来,那两名族人,怕是已经遭了黎母和封子的毒手。” 易寒点了点头。他和小璃传送出秘境的时候天漠之上已罕有一人,在之后,也只有黎母二人在等候他的时候,于漠土之上徘徊了。 “易寒,你与小璃当真在天漠之中看到了一座祭坛?”忽然,赤火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向易寒问道。 “当真。”易寒又将他与小璃踏上祭坛的事情讲述,并将个中细节详细说了出来,不过却略去了自己拿取黎母和封子东西一事。 只是至今,易寒依旧疑惑,在他要杀封子的时候,黎母分明已经清醒,但为何最后却没追上来…… “真是怪了……”赤火紧锁眉头,诧异天漠之中为何会有祭坛存在,可随后又摆了摆手,道,“罢了,小璃这几日亏于你照顾,你便与我一同回九黎族吧,至于祭坛之事,也要向族中禀明,到时或还需要你来细说。” 话罢,赤火摊开掌心,一小簇火苗也随之出现,在晃动中,片刻功夫便化为了一只火鹤,扇了几下双翼后向着半空飞去。 “跟着它走,我们便可出去了!” 语罢,赤火便带着易寒攀上了一只异兽,向归路行去。 山河绵邈,东荒大地只是其中一角,于其毗邻之所,亦有宏域,名谓南疆。在两地交界处,有浩瀚的天漠亘存,将东荒和南疆拓开了无尽的距离。 南疆一隅。 这里地势险峻,乱山如簇,可却为浩繁的绿植所覆,放眼而去,尽是峥嵘万木。 而在这群山最为巉岩处,却存在了一道幽深的谷涧,在涧底,充斥着一片片葱郁的竹林,好似一块绿色屏障。株株翠竹,竹叶垂尖,偶随风动,在摇摆之下,像是一叶叶利刃,散着锋锐。在其间,还有着一只只青扈飞绕于林间,和着涧底的溪流声,啾鸣不断。 可这风光,却不曾有过外人观道。 缘在此谷涧终年为一层云雾所笼罩,就连阳光,也只有穿过云隙,再透过那疏密的竹梢才可落下,纵是赤日行天,在这谷底,也依旧是冥谧。 在竹林深处,有着阁楼殿宇坐落,看似稀疏,可若俯瞰而去,竟是绵延成片的宫殿群落,气势恢宏,且映着遍野的葱翠,更添了几分寒碧。 这里,便是幽篁谷。 在群殿中,一座丹青麟阁内,一个已长鹤发,颜却中年的男子阖目倚靠在一把紫色檀椅之上,良久之后才睁开眼睛,慢慢看向了跪伏在身前的两道人影之上。 “玕儿,为何要善作主张,在御虚秘境设计诸宗派!”中年男子语气中带着愠怒,顺手抄起身旁桌上的一张羊皮卷掷在了地上,“先祖留此遗图助后辈觅寻道殒,可你……” “先祖既已寻得道殒殿,为什么他自己不进去,绘给后辈一张破烂草图又有何用!”只是椅上之人话音未落,琅玕便猝然顶撞,言之凿凿,面色露着不服。 “逆子!”琅玕语罢,中年男子倏然站起,显然气极,又冲琅玕怒道,“千年前御虚秘境在天漠出现,当时只有几数之人察觉,先祖进入冒死闯荡才意外发现古殿的位置,可想要进入时却发现秘境已将关闭,遂才绘此草图,留于千年后为我幽篁弟子所用!” “依你所说,既一入御虚秘境便凭此图寻到了道殒殿,为何不进!”中年男子继续轻叱道。 “进?殿内有远古大能尚存,我如何能进?”琅玕哼笑道。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中年男子闻言,身体一僵,蓦地开口,原本的震恚神情已经消失,被取代的,则是深深地惊诧。 “禀谷主,的确如此,”在这时,与琅玕跪在一起的青年突然开口道,“少主布阵是为了借众修血气来饲养灭度戟,怎奈意外阵法被破,危机之下,少主召出戟影,就在众人将被戟影击杀之际,道殒殿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只巨手,将戟影轻松挥散……” “之后情况危急,谷中弟子受伤,少主被创,面对诸宗派众多修士的围攻,我幽篁弟子这才被少主传送带离。但在此之前,九黎族一个失踪的小丫头却在道殒殿门打开时……突然从殿内出现!而她,传了殿内大能之修的一句话,唤了一人进殿……” “想必不日,关于其内的消息便可传出……” 说话者,正是赦生,他因护主不利而被传至阁内。此刻,赦生伏首娓娓言道,将秘境内的个中缘由说了个大概。 “竟有这种事……”中年男子眉头紧蹙,这些意外出乎了他的预料,就在他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阁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谷主,天尊来了。” 听到外面禀告,中年男子顿了顿,不再准备问询,随后平淡冲琅玕道:“此行秘境,不论如何,你终究未得一果。而且你设计众派修士的消息,不日便会传回各自宗门,到时还需谷中花大代价前去安抚……” “琅玕,我便罚你剑岭思过,未及一年不可踏出一步!”中年男子又看向赦生,“至于你,去林中削劖竹剑,三载。” 语罢,男子衣袍一甩,便匆匆向外走去。 琅玕半脸覆着假面,面无表情,猜不透在想些什么。而一旁的赦生,自始伏首,在中年男子走后终是抬起了头,只见一道血痕自其眉骨连到了耳垂,狰狞可怖,一丝丝憎恶与恚怨神色在其眼底蓦然涌动…… “琅炎谷主,真是好家风啊!” 竹林内,一片稍显开阔之处,一道身披紫衣的人影负手背立,其身上隐隐有着光泽流动,在森绿的林中犹显鲜明。一头黑发垂肩,不扎不束,透出一股随性。似是觉察到背后来了人,此人语气轩昂,淡淡开口,只是身子却一直不曾调转过来。 “竖子无礼,让天尊笑话了。” 琅炎抱拳躬身,神色露出谦卑。若是此幕被谷中之人看到,必定会吃惊不已。 “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紫衣人摆了摆手,开口道。 “消息已布了下去,想必不久便会有线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