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章国风雨事 殷鉴总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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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龙野一心二用,一边沉入修行,一边驱使化身方宪出了洞府,直奔龙江派掌门所在之处。 一袭黑衣道袍的中年修士正在书房处理着龙江派的大小事务,见一道身影闪现,看清之后连忙起身躬腰行礼,“弟子林雷见过师尊!” 方龙野挥了挥手道:“免礼~” 林雷直起身子问道:“不知师尊找弟子有什么事情?” “我静极思动,要下山出游一番。和你说一声,把家看好。”方龙野遵循着记忆中方宪的神态和说话方式对林雷叮嘱道。 “弟子谨遵师命。”林雷倒是没有什么疑虑,自家师尊如今不过百五之龄,虽然一心向道,但从不是坐下来长期静修的性子,往常这种兴之所至的出游可不少见。 方龙野见此没有再多说什么,方宪本人一向就是孤高少言的性格。 闪身出了龙江派道宫,祭起一件青叶状的飞行法器,跃身立在上面,朝着章国现如今的京师方向飞去。 …… 章国现如今的京畿宁德府属于三面环山的天然盆地,一条黎江将其与先前丢失的北方国土分割开来。 而一座秀丽繁华的城池便建立在这宁德府中央,环绕着城池的护城河穿城过巷,通向不远处的一条长河,继而与北方的黎江相连。 正是经历了丧土辱国,都城玉京沦陷敌手后,章国朝廷重新选定的都城——泰安~ 恰值清晨时分,整座城池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之中,这些薄雾又被阳光映照成金黄色,将其衬托得格外安宁美好。 太阳日渐升高,整个泰安城也热闹了起来。 但见城内亭台楼榭,鳞次栉比,层甍反宇,飞檐拂云,百姓摩肩接踵,张袂成阴。城外护城河畔,青楼画舫如过河之鲫,文人士子,吟诗作对,侠客武者,开怀畅饮。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如果不是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皆是土豪劣绅肆意妄为,草芥庶民颠沛流离,贼寇山匪此起彼伏的乱世之象。 单看这泰安风光,方龙野还真以为这是什么国泰民安的盛世光景。 呵呵! 此时,化身一幅贵公子打扮的模样,坐在城内最好的酒楼中临窗细酌。 神识扫视着皇城中富丽堂皇,恢弘大气,几乎与先前那座玉京皇宫平分秋色的宫殿,一阵冷笑。 自古上行下效,不外如是。 章国皇帝作为堂堂一国君主,面临国土沦丧过半的危局,不思北伐进取、励精图治。 反而大兴土木,营建宫室,一副要在此安家的样子。 也无怪乎那么多官绅尸位素餐,肆意妄为了。 你这个当皇帝的都这般了,还指望自己治下有多少臣民去为你一家天下拼命? 方龙野打量着这“歌舞不休”的泰安城只想发笑。 这些勿谈国事,终日沉溺于酒色享乐的章国高层,倒是颇有一番“清歌于漏舟之中,痛饮于焚屋之下,而不知覆溺将及”的『名士』风采。 “张兄,你听说了吗?前线的丁鹏大都督被陛下九道圣旨下诏,强行召回了泰安,现在全家老小都进了诏狱。” 酒楼内,一身丝制白衣的贵公子和同伴小声交谈着。 “怎么没有听说?家父说是丁鹏密谋造反,朝堂上诸公连判诀都已经下达了,不日便夷灭三族。”黄衣华裳的张姓青年同样压低了声音道。 “呵呵!说什么谋反,不过是忌惮丁都督北伐成功,势大难制罢了。可惜一十九府失地仅剩五府未曾光复,北伐之事功亏一篑。”白衣男子呵呵冷笑。 “李兄慎言!陛下的心思谁人不知?再说,这也本就是应有之义。而且赋税上也快支持不下去了,也该缓一缓了。”这名张姓公子哥儿听到这话,压低了声音道。 “可恨底下这些贱民,无故生事,就不能再忍一忍吗?多交几斗米会死吗?如今财赋上也撑不下去,为了停战,还要向苍国割地求和。”白衣公子一脸忿忿不平。 “谁说不是呢?这些庶民向来如此,唯利是图,哪里懂得什么国家大义?这般状况,之后再想北伐就难了。”黄衣张姓男子听闻此言,也叹了口气。 “可惜丁都督了~据说陛下其实也没打算将他置于死地,但苍国那边知道我们有意和谈,直接抛出了一句‘丁鹏死,始议和’。” “也没什么可惜的,这些年时局动荡,武人飞扬跋扈。前年我父与丁贼交割粮草,不过想讨得些许回扣,他居然吝啬到一文不许,还要上报朝廷。现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活该。”听闻此言,张姓公子哥儿挥了挥自己的黄衣长袖,呵呵冷笑。 “哦?这我倒是不曾知晓了。伯父此举不是自古以来的常例吗?估计他是看武将势大,将伯父应得的那份自己一口吞了。武人本性贪鄙,不足为奇。”白衣男子回声附和,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随即他脸上露出笑意,话头一转。 “算了,不聊这件事了。对了,孙兄昨日履职回京,今晚咱们这些同伴要在春月楼为其接风洗尘。稍后一块前往?” “同去,同去~据说今晚芷柔姑娘出阁,我可是打算要与其一度春宵呢!” 方龙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对这两人所言的形势并不意外。 这种自毁长城、断己臂膀的事情千百年前不曾少过,千百年后也不会缺席。 无论在哪个世界,一腔热血尽付东流并不稀奇,英雄冤杀、小人得志方是常态。 望了望皇宫上方国运化作的长龙,只见其萎靡不振,身染黑气,哪有一丝神龙的威严。 将泰安城堆砌得再繁华,这种粉饰太平,也掩盖不住章国现如今已烂到骨子里的颓势。 若是这章国鼎盛之时,即便我这具化身属于人族,也要被国运龙气削弱三成实力吧! 就是本体当初搜魂一府总管恐怕也不会那般轻松~ 呵呵一笑,方龙野留下些许金银,在一众凡俗不知不觉间闪身离了酒楼。 也该去看一看这位丁鹏大都督了。 …… 一间宽阔的牢房内,寂静无声。虽然如寻常卧室般分成了数个隔间,与普通的牢房相比已算得上环境优良了。 但同样有着牢狱共通的阴冷潮湿,再搭配上黑暗幽深的环境,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兽,令人不寒而栗。 丁鹏闭目静坐,一夜白头的发丝凌乱,浑身铁链束缚,胸口的那团火焰,却仿佛要喷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不明白皇帝是要卸磨杀驴。可关键皇帝你连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吗? 哪怕让我全复国土呢? 他从没想过皇帝会如此急功近利,满朝文武会如此短视如斯! 为了打消皇帝的疑虑,他让自己的独子从小便弃武从文,在后方安心做一个文弱书生; 他对待同僚不讲任何私情颜面,治军理政到严苛无情,私交好友近乎于无; 朝中的党争他从不参与,一心做一介孤臣。 这还不够吗? 陛下啊,陛下!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有哪一点能够威胁到你的皇位?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就在丁鹏心有千钧力,却无从施展,满腔的悲愤也无以宣泄时。 伴随着诗词,整座监牢云雾弥漫,一道灵光将牢房照亮,一位青衣道人穿墙而入,来到了丁鹏面前。 “福生无量天尊~”方龙野轻施了一个道礼:“闲云野鹤之辈见过丁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