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千里寻夫,失望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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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五月下旬,芸姐见我实在帮她找不到王小峰,便说:“深圳远在南天边,咱们这里偏在大西北,距离太远,过去的人也少,就是在县城也很难打听到他的消息;就不麻烦你了。麦收前还有一段时间,我决定亲自到深圳去找他。这回要是找不着他,我也就不回来了。”我说:“别胡说,你不回来,虎子怎么办?”她又笑了。说:“只要他还在深圳,千方百计,我也要把他找回来。”我说:“现在开放的城市多了,除了深圳,还有珠海、广州、福州、厦门,以及海南全省。赵明人在深圳也一直找不着他,也许小峰已经去了其他城市。”芸姐叹息道:“他要去了其他城市,又不来信,南方开放的城市那么多,我就没有办法了,就只好蹲在家里等他吧!他要是还活着,还有点良心,顾念夫妻情分,就来个信,来不来人另回事,也说明个情况,免得全家人担心。他要是不在了,就怪我冤屈他了。他要是变心了,另外有了新欢,我也就死心了,就自己带着虎子过日子好了。”我说:“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什么情况都想到了。事情哪里就这么复杂?”芸姐说:“这些日子,我天天夜里想,这些情况都想到了,他总会是这里面的一种。”我说:“也许还有例外。小峰此刻正在哪里做生意呢,等他赚了大钱再给你来信,或者是亲自带着大钱衣锦还乡。都有能。”芸姐说:“这种情况更好。我等不及了,一定要亲自去一趟,弄个水落石出!” 芸姐回到家,向公婆和爹妈说了在我这里依然没有打听到小峰的任何情况,说明她要亲自到深圳去找小峰。双方父母亲除了流泪叹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又过了一天,芸姐把儿子虎子交给公婆照看,带上盘缠,只身去了深圳。 芸姐来到深圳,按照通信地址找到了在电子厂打工的王小峰的同学赵明。赵明说,自从接到她的来信,他就一直在寻找小峰,却一直没有找到他;不过他也打听到一点关于小峰的线索:一个月前,有个工友告诉他,他在深圳海滩上曾经见到过他的同乡王小峰,不过他跟小峰不熟悉,也没有说话就匆匆过去了。他得知消息后,亲自到海滩去了两次却没有遇到小峰;不知这位工友看见的是不是真的小峰,还是看错了人。 芸姐觉得奇怪,追问道:“小峰不是说做生意吗,他到海滩上干什么?”赵明说,海滩上经常有一些倒买倒卖走私小家电的商贩,因为是走私货,不缴关税,所以很便宜。一些不法商人常来这里以低廉的价格买了,然后弄到其他地方高价出售,牟取暴利。最廉价的算是电子手表。这种手表,在香港、澳门不过是儿童玩具,一只几毛钱;在海滩上卖几块钱;弄到远海的其他地方,就能卖十几元甚至二十几元。因为本小利大,一般小本商人都做这种生意。不过风险也很大,被缉私队逮住了,轻则罚款,重则罚款还要坐牢。他估计,小峰到海滩去,可能也在做这种生意。芸姐听了害怕起来,说:“他出来打工,怎么能干这种犯法的事?”赵明说,他只是这么估计,未必是真的。芸姐虽不敢相信,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决定亲自到海滩做调查。 第二天,芸姐就去了海滩。果然不多一会就有人围上来问她要不要电子手表,还夸赞说这种手表价格便宜,走时准确,还不用上劲,比机械手表省事省力还省钱,是手表将来发展的方向。芸姐问他多少钱一块,他说买一块,十五元,买两块,二十五元。芸姐听赵明说过,这种手表在海滩上买只要几元钱,便摇摇头说:“不要,太贵了。”那人又说:“看来你是知道行情的。好了,两块,十八元,拿去吧。”芸姐说:“我的一个亲戚也是做这种生意的,一块,也就卖六七元钱,买两块,最多也就十元钱。”那人说:“你亲戚叫什么名字?”芸姐说:“叫王小峰,陕西人口音。”那人摇摇头:“不认识。”芸姐说:“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两块,十八元,我也买了。”那人笑了,依然摇头:“你就是给我二十元,我还是不认识。既然都是同行,这事,我不能骗你。”最后,芸姐用十五元买了两块电子手表,并嘱咐卖表的人:“你帮我打听着,遇到个叫王小峰的陕西人,请你告诉他,他家里人来找他,住在深圳电子厂他老乡那里,他就知道了。”那人答应了。 芸姐在海滩上,又碰到几个卖电子手表的,她同样不失时机地上前询问,得到的答案却是相同的:不认识,没见过这么个人。 接下来几天,芸姐依旧在海滩上漫无目标地溜达,见人便问,但依旧没人知道王小峰的消息。她只得认定赵明的工友看见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王小峰。也许如柳英猜想,小峰真的不在深圳了,已经到其他开放城市去了。他到底去了哪里?珠海,厦门,还是海南?谁也不知道,更无法寻找。 第四天,芸姐又回到电子厂找到赵明,叙说了这几天找寻王小峰的情况和自己的怀疑。赵明也只好承认他的那个工友可能看错人了;因为王小峰毕竟在电子厂工作时间不长,况且他又不太爱说话,认识他的人不多。下面再怎么寻找?赵明建议她到几家大公司的招工点去找找,看小峰是否在谋求更好的工作岗位,因为小峰是高中毕业生,学历比他高,看小峰的意思,是要谋求一个从事脑力劳动的工作。 芸姐也认为有这种可能,因为小峰一向看重脑力劳动,轻视体力劳动。于是她又开始到各大公司招工点寻找王小峰。 深圳每天都有新开的公司,每天都有公司在招工。芸姐初识字,一边看广告,一边访问,到一个个招工点去寻找,希望能遇到王小峰。招工点门前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应聘者,人声嘈杂,人头攒动,乌压压一片;男的,女的,城市的,乡村的,有文化的,没文化的,服装各异,发型各异,口音各异,形象气质各异。她站在旁边,看着一批批的人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了,直到招工点关门下班,始终没有看见王小峰出现。她失望了,只好再赶往另一个招工点寻查,结果还是一样。 一连三天,芸姐就是这样在各个招工点穿梭来往,遇见西北口音的人偶尔也上去问一问,但她总是希望而来,失望而去。有时她甚至想,干脆我也应聘找份工作,留在深圳打工好了,看看小峰到底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但是想想我说的话,现在沿海开放的城市这么多,小峰可能到其他城市去了,那就更不好找了,而且带来的钱也不够;又想到家中年幼的儿子虎子,身残的公公,田里成熟待收的庄稼,她还是决定回家等待小峰的消息。一周后,芸姐含泪告别赵明,乘车回到自己家里。 听说芸姐从深圳回来了,我很想知道王小峰到底到哪里去了,怎么样了;因为这是芸姐交给我未曾完成的任务,王小峰的情况不确定下来,芸姐的情绪就不会安定下来,我也心有愧疚感。恰逢星期天,我买了些点心,借回家看望爷爷奶奶去看望芸姐。 几天不见,芸姐憔悴了许多,服装不再像去时那么鲜艳整洁了,眼睛不再那么明亮有神了,脸面也不那么白皙红润了,整个人瘦了一圈,愁眉苦脸,显得疲惫不堪。她是流着眼泪向我诉说了在深圳寻找王小峰的经过和结果的。我听完心里生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口中虽然没敢说,心里却在想,赵明找不到,芸姐亲自去也找不到,到处都找不到他,王小峰大约凶多吉少!小峰的爹妈在一旁见我听后没有说话,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我苦命的儿呀,你这么不吱不声地走了,留下你爹妈孤苦伶仃,老来可怎么办呀?”芸姐听了,想及自己和虎子今后的生活,也跟着哭泣起来。 面对一片哭声我该怎么办呢?总不能看着他们这么哭下去。于是我只好强忍眼泪,故伎重演,大声说道:“你们真是少见多怪!经济特区,也不是就深圳一个,珠海、广州、福州、厦门、海南,都是,哪里不开放?哪里不招工?王小峰做了几年生意,比猴还精!他本来只是个爱学习的学生,从来没做过生意,两年一做,就成为万元户,致富带头人,受到乡镇府表扬。他又灵活机动,善于寻找机会,乡里不能开店,他立即就想到县城;县城房租贵,他马上去了深圳;在深圳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难道就不会到珠海、广州、海南去看一看,闯一闯,找一份合适自己的工作,谋求新的发展?暂时没有来信,说明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单位,合适的工作;一旦找到,他立马就会寄信来,寄钱来,给你们一个大惊喜!一时没找到,你们就胡思乱想;都想到哪里去了?就不会多往远处,好处想想!改革开放以来,从港澳台回来那么多人探亲,他们家人,原来还以为他们不在了呢,现在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也许是对我的信任,也许是处于无奈,或者对王小峰还抱有希望,没想我这么一说,他们果然都不哭了,又议论起王小峰的精明能干和可能去的地方。谢天谢地,你们不哭就好,至于王小峰到底到哪里去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我哪里知道?我只是不相信他会这么容易就消逝罢了。 接着就是紧张的夏收夏种,芸姐和两家人都投入了连续繁忙、超负荷地劳动,每天早起晚睡,累得腰酸背痛,四肢乏力,暂时把王小峰的事情放在了一边。等到收种结束,芸姐更加瘦了,衣服显得更宽松了,两只眼睛显得更大了,只是缺少了往日的神采。——作为最亲爱的人,即使承受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她的思想深处又何曾忘记杳无音信的丈夫王小峰的事情呢!唉!王小峰啊,你在家的时候,是那么爱芸姐,爱虎子,孝敬你的爹妈,你如果还活着,为什么就不能来封信,向家里报告一下你的情况?难道你就这么忍心让你的妻子、儿子、爹妈忍受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这绝不是王小峰一贯的为人。渐渐,连我也认定他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