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念之间
沉默许久之后,钱锦儿开口质问道:钱玉楼,为什么? 钱玉楼似是有些畏寒,紧了紧雪白大氅,道:以姑姑的聪慧,应该不难猜出才是。 钱锦儿道:我知道是我的事,现在我要听你说。 钱玉楼点了点头,平静说道: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一件事,江州姓钱,若是往前推移千余年,群雄并起,诸侯林立,那么我们钱家差不多可以算是一国之主,这钱家家主的位置,与国君公侯也相差不多了。在我稍大一些之后,我又知道了一件事,这个看起来很美好,实际上也的确很美好的位置,与我没什么关系,甚至整个钱家与我也没太大关系,我最大的可能是长大之后嫁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钱家是好是坏,都与我无甚相干了。 钱锦儿平静道:我也姓钱,我也是女子之身,你说的这些,我理会得,但这都不是你背弃钱家的因由。 钱玉楼淡然道:我没有背弃钱家,我只是要做钱家的主人。凭什么钱玉龙生来就注定是钱家的主人,而我生来就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姑姑你也是女子,那荆楚总督几次三番想要求娶你为继室续弦,你为何迟迟没有答应?还不是为了这个长老堂的长老之位,如果姑姑下嫁给荆楚总督,便不再是钱家之人,更不能做钱家长老,为何那些钱家男子既能做家主长老,又能娶妻生子,而我们这些钱家女子却要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钱锦儿道:世道如此,并非钱家首开此例,你就算心有怨气,也不该怨恨钱家。 钱玉楼轻叹一声:姑姑所言极是,正因如此,我加入了牝女宗,与道貌岸然的玄女宗不同,牝女宗素来主张由女子来统领天下,历代牝女宗祖师,也莫不以此为纲。 钱锦儿的脸上终于流露出几分震惊神情,心思急转道:既然你加入了牝女宗,为何来的是道种宗? 钱玉楼脸上露出一抹诡笑:谁说牝女宗没有来人? 钱锦儿心神一震。 钱玉楼轻笑道:牝女宗在世间落子无数,上到宫里的贵妃娘娘,下到青楼里的卖笑女子,都有可能是牝女宗的伏笔,当然,还有因为这些女子而甘愿做那石榴裙下之臣的男子,如此相加,便是牝女宗的立世之本,姑姑聪慧绝伦,不妨猜一猜,到底谁才是牝女宗之人。 钱锦儿眼神晦暗,没有说话。 钱玉楼闭上眼睛,说道:我此番谋划,深知别无退路。故而在谋划之初,便已有了若谋划不成则玉石俱焚之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父亲此时已经死了。 钱锦儿瞬间震怒:那可是你的生身之父! 那又如何?钱玉楼睁开眼睛,幽幽道:姑姑,平心而论,父亲的生死是捏在我的手上吗?如果你和老祖宗愿意分出一些供奉陪他去落花台,那他就肯定不会死,可你们没有,你们把人手都集中在了祖宅,那么他便要死了。 钱玉楼盯着钱锦儿:我们是对手,是弈棋的棋手,棋盘厮杀,只分胜负,是你们把他当成了弃子,却要反过头来怨我没有手下留情? 钱锦儿寒声道:既然你说我们是对手,那么成王败寇,也没必要再讲什么情分,是你自己动手,还是由我代劳? 钱玉楼笑了笑:生而为人,来这世上走一遭,靠人不如靠己,就不劳烦姑姑了。 钱锦儿脸上的神情重新恢复平静,双手在小腹位置交叠,宽大的锦绣袖口低垂,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位雍容优雅的钱大家。 她平静地望着钱玉楼,似乎已经从兄长的死讯中走了出来,而对于自己侄女即将面临的悲惨遭遇,却又无动于衷。 钱玉楼将身上披着的雪白大氅抖落在地,现出身上的女子就应如此,那我就给姑姑一个选择:是作壁上观,看着钱玉龙去死,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钱家第一任女家主?还是揭穿那枚棋子,救下钱玉龙的性命,继续做你的钱家长老?路,我已经为姑姑铺好了,至于该怎么走,都在姑姑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