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命贱如蚁

    出了校门，我重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好想家，好想立刻就能呆在家里面。

    我不知道，我爸妈是否会嫌弃我，嫌弃我这个考场的失败儿。

    我真的是栽倒在体育上面，我以前就对这事心有不安，有种不祥的预感，没有想到去买体育分这事，别人都行，就我不行。

    我体育只考12分。跟满分整整差18分。如果不是我爸出那馊主意，让我扛粮食让我扭到了腰，如果不是班主任给我打保票让我放一百条心，如果，如果。如果事情可以重来，我自己严加训练我不保证自己能体育分数考多好，但至少考17分，再提高5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如果我体育能再高5分，我就达到了一高的分数线，我就会被录用，我今日就不会落榜。

    可是历史没有如果，我腰扭到了，我买了体育分，我安心地学文化课，结果，我差了5分，落榜了。

    我的结局是这么惨，惨得连我都想像不到。

    罢了罢了，靠读书改变命运太难了。命运也能否定掉我读书的努力。我怕了。

    我真想，就这要下去，不再读书，不再考试，不再担惊受怕，我像我爸一样没出息地当个农民，一天到晚在地里面种庄稼，我也吃多一点，让自己有点力气干农活。最后我再娶一个农村的村姑，再生个娃，像我们祖祖辈辈一样，永远生活在这贫困的土地上。再也不提改变命运多好。

    想到这里我突然很解脱，又有一些不甘的心痛。

    我走过了学校门前的直路，转弯到了镇上。听到远远传来一首难听的歌曲：“屎，我是一坨屎”

    原来公路边有一家家电修理铺，那里放置很多废旧的录用机和扩音机。这首难听的歌是铺子里录音机发出的，不知道这首歌是谁写的，这么脑残，居然还有人唱自己是坨屎的，听得让我的心更烦。

    只听那录音机里又唱道：

    屎

    我是一坨屎

    命比蚁便宜

    你坐奔驰我挖鼻屎

    自知到死也难易

    长夜、星稀夜、屎坑中过夜

    问你可知道

    人生短快乐更短

    屎，

    我们一堆屎

    争取快乐时

    你我既相识也就共欢

    尽管一切太可悲

    长路、孤单路、永不归路

    问你可知道

    误解多侮辱更多

    低，

    我在最低底

    贱，

    好比烂泥

    你踢我一脚却骂我妈咪

    烂屎不许向上移

    我听着这首难听的歌，越听心越痛，突然觉得这首难听的歌，说得好像就是我自己。

    听着听着泪水都有点想落下来。

    是，我确实了就是一坨屎，尽管难听，但不是吗？我没有任何用处，人家都说我学习好，可是我却考不上一所像样的高中，那些成绩没有我好的同学，人家照样顺顺利利考上高中，而我呢？我却不能，因为我是一坨屎，我命贱如蚁，别人坐奔驰，我挖鼻屎，自知到死也难易。别人读高中，我回家种地，这也是宿命，自知到死也难易。

    我又想起，几年前，有一位卖旧衣服的老太婆，骂我乡巴佬，说我天生就是在家种地的庄稼娃，我还不信，我还跟她吵，我还要在她面前争口气。

    现在没有必要了，不管我多努力，我确实只是个种地的命的。别人侮辱是对的，贬低我是对的，因为我在最低底，因为我烂屎不许向上移。我就是这么命贱。永远也无法改变。

    离开了公路，我也慢慢听不到了这首歌，我抬头看看天空，灰矇矇的，糊涂的像我的命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