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新至尊（四）
仿佛已经预料到发生什么，夜无影脸色微变，忙给身后的十七子使个眼色。十七子动如狡兔，不过须臾就四散开来，遣散了围观的人群。 “你……你要做什么？！”老色鬼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怕之人，不过眨眼的空，鄙安那张脸在他眼里已经不是勾人的妓女，而是嗜血的魔鬼。 鄙安走近他，在老色鬼恐惧的表情下抬起手，指尖上托着黑色的光芒。 手指纤细柔软，随着手腕开始转动。同时，凄厉的惨叫划破苍穹！ 随着手指的摇摆，孙爷的肢体也随之扭成不同的形状，浑身的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骤然间，一团血雾腾空绽开，骨头竟直接穿透血rou而出！ 孙爷的眼珠暴突出来，耳洞鼻孔里都往外冒血，脖子耷拉着，四肢诡异的变换扭曲的姿势。 骨头碎裂得声音仿佛地狱的魔音，混着凄厉的叫声回响在四周，吓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渐渐的，惨叫成了微弱的呻吟，全身的骨头几乎都在外面，断裂的部分涓涓淌着灰白骨髓…… 鄙安骤然收紧手指！ 一声巨响像极了烟花绽开的声音。肥腻的身体轰然炸开，rou糜混合着粘稠液体纷纷落下，脑肠油浆哗啦啦淌了一地。 鄙安站在rou浆里，身上却没粘上半点污秽。她扭过头，朝一同来闹事的人冷冷扫了一眼，抬脚就往门口走。 经过修竹的身边时，脚步一顿扯下自己的外衣裹住她。修竹惊恐的盯着她，突然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风意阁的内部就同外面一样，死气沉沉的一片。幽幽的烛火照出里头两条扭曲的残影。 整个大堂似乎经历了场洗劫，满地的狼藉，随着大门的敞开，风扬起堂中破碎的纱幔，露出里头令人震惊的景象。 红枫衣冠整齐的坐在地上，而她怀里的华风月却是未着寸缕，遍布斑驳。 满身红白浑浊的液体。 红枫抚摸着他的身体，温柔的像是哄孩子：“这么漂亮的身体，我怎么舍得弄坏呢？可活着这么痛苦，我撑不下去了，怎么办呢风月，你陪我一起死吧，好不好……” 她怀里的人却始终没有反应，手臂毫无生气的耷拉在一边。 “我们一起死吧……风月、风月……” 哀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堂，时不时有风刮过，吹拂过纱幔，将两人的身影重新掩住。 谁也没有去问发生了什么，鄙安只觉得一阵阵窒息般的难受，捂着胸口转身上楼。 鄙安从不用内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于是偌大的回廊上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周遭静悄悄的，谁都知道，今夜的风意阁里，早已人去楼空了。 鄙安躺在床上，怎么都觉得床褥间冰凉透骨。她蓦然睁开眼，突然一股腥浓从胸腔窜起，吐出一口鲜血。 一转头，看见夜无影坐在桌边。 “啧啧，都气的吐血了。” 惋惜的声音传来，夜无影又给自己倒了杯冷水，捂热了凑到嘴边。到了嘴边却又不喝，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叹息：“看到事情没往你计划的方向发展，还被我揭了老底，所以心里很不舒坦。” 鄙安赤脚走过来，冰冷的视线扎在他身上，语气出奇平静：“你看我在生气？夜无影你好眼力。” 这一句算是讽刺挖苦？夜无影却毫不在意的“唔”了声，幽幽的道：“身居高位的人看似荒唐，可情绪总能很好的掩饰，懂得运筹帷幄，心思缜密。可你今日却失控了，活生生将人碎尸，难道不是在发泄？” “随你怎么说。” “呵呵……被我戳穿了。” 夜无影挑眉笑笑，仅仅是眨了个眼，鄙安就已经在他咫尺外得地方，一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鄙安凑近他，眸子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道：“我保证，若你往后对他也这样不忠，我会杀了你，顺带着夜煞所有人全跟着陪葬。” 夜无影身体一僵，瞬间恢复了原本的淡定自若，毫不在意控制他命门的手，懒洋洋笑道：“那你可要活得长久些。” “滚！” 鄙安松了手，猛的一挥衣袖，两扇雕花格子门轰然大开。 夜无影走到门口，随口问：“什么时候归顺九重塔？我好派人将小丫头接过来。” 鄙安一愣，一言不发瞅了他半天，才道：“过两天是泠玥的寿辰，各门派的人也在，就那时候吧。” “挺好的。” “夜无影……！” 夜无影回过头来，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怎么了？” “……没事。” 黑色的衣袂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与黑暗融为一体，浓重的像化不开的墨汁。 夜无影喜欢黑色，据说因为他还是夜君的时候，曾宠过一个叫乌蝶的女子，不过那女子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所以鄙安也仅仅是听说，并未见过她。 十七子中有人说，乌蝶死时还怀着夜无影的孩子。而鄙安当时身怀六甲的模样像极了乌蝶，所以夜无影才乐意跟她打成约定，她若是能打败夜煞，那么夜煞十七子将会无条件向她臣服，让她成为他的主人。 看似游戏人生的夜无影，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洒脱。 没有客人的风意阁显得那么空旷黑暗，只有敞开窗户才能看到遥远处的几点灯火。鄙安站在窗口，轻轻叹了口气。 “夜无影你我终究只有主仆的关系，我做不了她的替身，之后便形同陌路吧……” 不营业的日子安静的可怕，偌大的风意阁像个华美而阴暗的囚笼。也不知道平日里那些花魁丫鬟的都去了哪儿，总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有人影。 其间十七子打听了很多外头的事，比如外面对新至尊颇总是有微词、对至尊登位大典何时举办的种种猜测，以及失去至尊之位的九重塔的反应等等。 鄙安均默默的听着，也不发表看法，听完了就回去睡觉，睡醒了就吃点东西，算是打发日子。 偶尔在无人的风意阁里溜达两圈，经过长廊边上的那个房间时，里头分明有不稳的气息流动，却始终没一点声音。 后来有天夜里，那房间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各种声音，还夹杂着女子的嘶吼和呜咽，鸡飞狗跳的折腾了大半夜。 其间夜无影打算去看看，被鄙安拦住了。“一个至尊之位，就把她打击成这副模样？”“夜无影，你忘了我们就是夺走至尊之位的凶手。”“哦，那我还是别去了，省的被杀。” 第二天对面的门打开，红枫衣冠整齐的从里头出来，神色疲惫倦怠至极。而屋里静悄悄的，已经不见了华风月的身影。 等毁坏的东西修整好，风意阁重新营业，红枫一身鲜红华衣吸引了所有人的眼。 那日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风华绝代的风意阁主，却也是最后一次见她。 没有人知道红枫去了哪儿，将风意阁交给了修竹，从此消失不见。 而夜煞也退了所有房间，在九重塔大长老泠玥的寿宴上，一路招摇过市捡着人多的地儿走，等出现在圣殿上的时候，成功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本来东方安作为九重塔塔主，且不论至尊之位是否继续归九重塔，她夺得头冠也算是给九重塔争了脸面。可偏偏她抛弃了鄙安塔主的身份，入了杀手组织夜煞，使得至尊之位归了他们。如今还带了夜煞来大摇大摆的炫耀，算得上是背弃祖宗、不仁不义了。 泠玥阻止了侍女给他们添加碗筷，语气中带着强压的怒意：“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 鄙安站在十七子前头，笑的花枝乱颤：“泠玥表哥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娘最疼爱的侄儿，九重塔又是我娘的门派，虽然她都死了那么多年，可我对你、对九重塔的感情，半分没减啊。” 只怕她这“感情”，只有憎恶吧。泠玥失望的摇摇头：“我本以为你能看在你娘的份上，就算不施以援手，至少做到隔岸观火，何必来羞辱。我到底还是错信了你，难道，那些年的挫折真将你扭曲成这样了？” “哦？表哥没受过继承人的训练，怎么知道我经历的挫折都有什么？” 泠玥被她说的哑然，却见鄙安故而抿嘴一笑，道：“我跟表哥说笑的，莫要太认真。我来是为了这事儿的。”说罢拍了拍手，夜无影走过来，手里还端了个垫着布的托盘。 锦缎上搁着把白玉骨扇子，映着圣殿的夜明珠发出莹润晶莹的光晕。 凝霜扇，相传是当年武林神话梨逍尘的随身兵刃，梨逍尘死后就失踪了，直至今日才出现在世人面前。 众人还没从诧异中回过神来，圣殿的大门轰然打开了！ 傅忘川立在门口，银白的衣袍被风刮的猎猎作响。他身后跟着四大护法，面面相觑又欲言又止。 鄙安依旧懒洋洋的笑着。 他望一眼盘子里的凝霜扇，脸色极为苍白：“安安，你这是做什么？” “罢了罢了！”鄙安忽然拍拍手，打个手势叫夜无影放下托盘，站到自己身后。“我叫泠玥一声表哥，可你是泠玥的徒弟，算起来我还是你的长辈。不过你比我大，将来还是掌控整个天下的人，甚是尊贵，我跪你也不亏。” 说罢竟一撩衣袍，真的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