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叫花子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大夏定光三年，恰逢阳春三月，本在枝头怒放的杏花被雨打落，散了一地落英，凄美非凡。 朝廷也似这满地杏花，不少的功勋王爵都被打落尘埃。 皇帝卸磨杀驴来得十分仓促，朝廷方才稳定，老首辅就因纵容门下贪赃枉法，被皇帝一怒之下命人拖了出去打了二十廷杖，年过花甲的老首辅被打得奄奄一息，锒铛入狱，翌日清晨就死在了牢狱中。 赵王被一纸封赏直接调到了西疆，做了个穷苦王爷，对朝政中枢造不成任何影响。 御史公孙恭一纸奏折，弹劾燕王陈秀拥兵自重，早有不臣之心，皇帝大怒，直接把公孙恭赶回老家养老。 而燕王也没多久，被查出私自募兵，锻造刀剑等证据，冠了个蓄意谋反的罪名，当日圣旨就到了燕王府上，捉拿燕王陈秀归京审查。 燕王大怒，着盔甲跨战马，点燃燕王府，其王妃与两偏妃随其身后，投火自尽而死，就连燕王府上下近千人，全部随燕王而去。 烧了两天一夜的大火终于将这场变革给停止，但皇帝仍然不满足，听闻燕王府近千人全数自尽，砸了御书房里不少价值连城的瓶瓶罐罐，触目惊心。 随即皇帝下令，燕王居功自傲，不思悔改，因不臣之心败露，引火自尽！剥夺燕王封号，贬为庶民！赠谥号，“戾”！ 燕王府的那场大火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之久，由燕王一手造就的南疆边境第一城，叶城经过了十四年也变成了一座人气旺盛的重城。 或许是因叶城常年受蛮夷侵扰缘故，当地民风极为彪悍，百姓也都会一些拳脚功夫，如果在街上看到两个市井小民打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那已经是常事了。也因为如此，战时只要经过简单的训练，他们就会是最出色的士兵。 叶城城外有一破庙，从规模可见当年的寺庙是何等辉煌。当然，现在的人气也不差...至少在那些无处可归的流浪汉叫花子眼里，这里就是他们遮风避雨的家，已经铺满灰尘的佛祖也算是冥冥中庇护众生了。 今年的寒冬实在可怕，受不了寒活生生被冻死的数不胜数。 破庙一处角落，有个脏兮兮的小乞儿抱着脸色嘴唇皆是青色的老叫花，小乞儿用棉被把老叫花子捂得严严实实，轻声道：“老家伙，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别死了，我去给你讨饭吃。” 老人挣扎着盯着小叫花，似乎想说点什么话。 小叫花子拍了拍他，艰难的咧嘴笑了，道：“我知道。” 这回刚过完年，叶城一片喜气，尚有门前爆竹红纸未扫去，铺满了一地。 在叶城发财的老爷们罕见的发了一回善心，命家丁架起了粥棚，救济伸手要饭的叫花子们。听着这群穷的叮当都响不了的苦哈哈们拍着马屁说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他们总会在心里小小的虚荣了一把，高傲的抬起他们肥胖的头颅，冷哼一声让家丁发粥去了。 小叫花子用他的小身板子艰难的挤进了人群之中，眼巴巴等着放粥的家丁把粥倒进自己碗里。 家丁很粗暴的把勺子扬起落下，热粥把小叫花子的手烫得红肿，他红了红眼睛，咬着牙挤出个笑脸，道：“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 说完便捧着抬腿往破庙的方向走去，老叫花那只是饿出来的，以前他也饿过，吃了点东西就好了。 小叫花子捧着粥埋头快步的走着，一遍呢喃起来：“好烫的粥，老家伙那么冷，吃点热的身体就会好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走得太急的缘故，在绕过小巷子走往破庙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过往的路人，他急忙回头哈腰道：“对不起！” “他娘的！小杂毛你没眼睛啊！”那被碰了一下的人抬起头，一双倒三角眼冷冷的盯着小叫花子，破口大骂。 小叫花子把腰弯得更低了，再次解释道：“抱歉！我赶时间！” “哟呵！赶时间就能撞人了？小杂毛，知道大爷我是谁么？人称城西小霸王，你撞了我，不赔点东西，就想走？门都没有！” 小叫花子皱了皱眉，再次欠身道：“这位大爷，小的真有急事...” 那人大怒，一把抓住了小叫花子的衣领，接着一脚就踹了出去，小叫花子惨叫一声，全部粥都洒在了地上。 “大爷都不急，你他娘急个卵子！” 那三角眼吐了一口唾沫在那洒掉的粥上，冷笑道：“就这破玩意还赶时间？老子一条底裤都比你值钱一百倍！” 小叫花子刷的一下眼都红了，他嘶哑着嗓子，道：“你赔我！” 三角眼看着他，宛若看一个傻子，指着小叫花子大笑起来。 “赔你？怎么赔？”他夸张的扬了扬手，一脸的讥笑。 小叫花子死死的咬着牙，拳头紧握起来，如同一头受伤的幼狮。他突然暴起，一拳往那三角眼可憎的脸上砸去！ 三角眼防备不及被一拳砸在了鼻梁上，一时间眼泪鼻血喷涌而出，他哀嚎一声，直接把小叫花子按到在地，一脚踢在他的头上，再踏了上去。 “妈的小杂种你打我！” 那人眼睛因受了刺激和暴怒变得血红，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一块石头，往小叫花子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小叫花子眼前一黑，脑后一股温热，便不省人事了。 三角眼看小叫花子头上涌出的血，本来暴戾的脸如变脸一般，换了几种颜色，用脚轻轻踢了踢小叫花子，确认他不在动弹，落荒而逃。 不知过了多久，夜已黑。 小叫花子痛苦的挣扎着，挪动着身体，嘴里沙哑着呢喃：“老家伙...” 他虚弱的哼哼着，艰难睁开眼睛，望着已经不远的破庙，用手扒着地，挪了半天，近乎晕过去，总算到了庙门口。 没有一丝光亮，今晚也没有月光，一片漆黑，小叫花子眼前不断的冒出金星，若不是意识强行支撑着，他早已经昏死下去了。 他摸索着，总算到了老叫花子的旁边。 棉被还在，老叫花子还在里面，小叫花子把手放到他身上的时候，他艰难的动了动，眼睛里爆发出了微弱的光亮，他凑到小叫花的耳边，断断续续的呢喃了两句，便没有了声息。 小叫花子用那哑得可怕的嗓音轻轻道：“老家伙...” 没有回应。 “老家伙...我没能给你弄回吃的，我是不是好没用。”小叫花子握住了他的手，却是一片僵硬的冰冷。 小叫花子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轻轻的推了推老叫花子，道：“老家伙，这玩笑不好笑...我承认我以前吓过你，你怎么好跟我计较？” 他极为虚弱的想要笑，嘴唇却颤抖着道：“你醒醒啊？” 小叫花子的眼里涌出泪水，划过他的脸，落在地上。他整个人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仰天嚎啕大哭。 脑海里一片嗡鸣，被砸出的伤口一阵刺痛，他双眼一黑，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了老叫花身上。 朦胧中，似乎有人喊了句：“快救人！” “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