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一品居
陈余摇了摇头,拿过玄机道人递来的掺水劣酒,仰头狠狠的灌了一口,低声道:“一切都是骗人的。” 玄机道人起身,伸出手指指着天,道:“一切都是虚假的,就连所谓的天,都也是虚假的。” “按照自己的意愿,走自己的路,对得起自己这苟活的性命,就好了。” 乌云如约而至,跃动的紫色天雷宛如蛟龙,玄机道人往地上吐了口浓痰,冷哼一声:“趁我尚未恢复,想把我抹杀么?” “天,真是天真呢。” 他双手抓起道袍下摆,大声道:“陈余小子,后会有期,我先跑了!”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贼老天!”滚滚入耳,这位谪仙人毫不顾形象的继续了跑路生涯,那天也似乎不想放过他,一道道天雷在云中不断的滚动,跟着玄机道人的离去而离去。 对于这位给予自己巨大帮助的老道人的遭遇,陈余只得表示祈求好运,再灌下一口劣酒。 他拍了拍腰间挂着的蜀道,整个人往草地倒了下去,随手刨出了一根草根,抖去了泥土,往身上擦了擦,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土腥味与甘甜充斥了整个口腔,让陈余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李汉与惜柳似乎也在苏城内,接下来的事情,便要用上李汉手上的飞鱼组织了,是时候开始了。 一品居本不叫一品居,但自从被叶城来的豪客看上之后,花了大价钱买入,第二天这家在苏城中拥有一亩三分地的酒楼便改头换面,挂了一品居的名号。 不过这一品居难得在苏城之中做得一手地道的菜肴,酒也没掺过水,不到一月便把名号给打了出去。 更让一品居名声显著的是,这楼内有一姑娘,姓李名曰惜柳,堪称貌若天仙,并且琴棋书画歌舞无一不通,号称声色双绝。有幸见识过的那些富家膏粱弟子皆为之倾心,一传十十传百,光顾一品居的膏粱弟子也多了起来,且豪气非凡,动不动就一掷千金,放言要让惜柳姑娘出来陪喝酒。 那大长脸掌柜只得笑着说声公子说笑了,惜柳乃是自己女儿,才艺可赏,这其余,也就算了。意思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曲儿可以听,可要拥得美人入怀共眠,那没得谈。 虽有些不长眼的膏粱弟子想来个霸王硬上弓,无一例外的一品居内护卫打断一只腿丢了出去,出乎意料的是,其家中竟没一人上门去讨公道,而是他们的父辈提着礼品登门致歉去了。 想在一品居闹事的人也渐渐的嘘声,能够让豪门商阀忍下一口气的,在苏城不在少数,但能让这群把面子当成命根子的大老爷们低声下气赔罪,恐怕苏城就没有几家能够做到了。 并不打算回剑隐山的陈余花了十二文钱,让船家自秦河入苏河,往城内而去。画舫花舟陈余没有那个兴致,也是匆匆而过,只不过这白衣佳公子模样,让许多倚窗的姑娘娇笑这对其抛媚眼,美人微醺衣半敞,撩人十分。 陈余老脸一红,深深吸了口气,默念道:“风生于地…起于青萍…” 撑船的是个老叟,船是渔家小船,老叟是个渔翁,除了捕鱼为业之外,便在这苏秦二河上摆渡,赚些外快。 盘膝坐在船中的陈余和老叟交谈,倒是好生乐趣。一番交谈下来,老叟知道了这坐船的公子哥是一小户商家的独子,而陈余也知道了老叟家境温饱足矣,只是闲不下来,故而做起了渔家翁,撑船客。膝下有两子,一人从军一人从商,据上一封家书,老大在北疆建功立业,砍了不少北齐骑兵人头,做到了百户的位子。 而老幺从商,大生意不做,但小打小闹也能养活整一家子人。 逆流而走船属于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幸好苏河水缓,并不吃力便驶进了城内。苏城内有飞鱼的联络点,陈余便不用四处打探消息。 方到这苏城没多久,对于城内消息毫不知情的陈余是个极大的盲区,若仔细打探一番,便能够知道这数月来苏城内有什么样的变动。 联络人是个捕鱼的中年人,平平无奇的容貌和乱糟糟的头发更让人相信是个无为的浪荡子。 向那撑船老叟道了谢之后,陈余便上了岸,那人正好蹲在岸边,望着河水发愣。 “有鱼么?”陈余漫不经心地问道。 中年人抬起头,懒洋洋问道:“啥子鱼?”
“小鱼。”陈余咧嘴笑了起来。 中年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我这儿都是大鱼,小鱼真没有。要不我给你找家称心的?” 陈余点点头,两人离了码头,走入了一家小酒馆。 管小厮要了一壶酒和一碟酱牛rou,两人对坐,那中年人疑惑的看着陈余,皱眉道:“请问大人是自哪里来?” 陈余往嘴里塞了一片酱牛rou,含糊道:“我从哪里来的并不重要,你只需要回答就好了。” 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是。” “最近城内有什么变化?” “官场上并无风波,除了郡主陈竹与城牧胡成峰二人隐约有联手之态,其他各安其事。商场上倒是有一起不小的变动,叶城来了一富家翁,接手了原名叫‘临江楼’的酒馆,改头换面成‘一品居’。也因价钱公道,更有号称声色双绝的李惜柳坐镇,掀起了不小的风头。” “江湖上,沉剑阁十八剑之一的‘知秋剑’叶秋挟弟子归山,却隐于草堂不见任何访客,倒是成为一桩谈资。” 陈余脸色如常,心中却暗自的记下了自己想要了解的最关键点,他点了点头,与这飞鱼设下的联络人聊上几句,待酱牛rou与酒都告罄之后,陈余也起身走了。 一品居坐落于城北,与陈余所在的酒馆隔岸相望。 并没有直接往一品居而去的陈余找了一家客栈,挑了个乙字房便入住,身上揣着不到五两银子的陈余对住宿没有极大要求,能睡,干净便好。 那掌柜看陈余不像没钱的主,倒也打着笑脸相迎,有些人癖好比较怪,也都见多了。 只有一张床和席子。 陈余躺在垫着席子依然硬邦邦的床板上,极为好看的桃花眸子轻轻的眨动,嘴角勾起一个笑意。 惜柳?李惜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