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神秘来信
相视无言,沈文微抱着棉被坐在炕上,任由忏悔的浪潮将其淹没,一旁,越风就跟老僧入定般盘腿而坐,在角落里闭目而息。 重生之日发生太多事,不一会儿,沈文微抱着被子倒了下去,迷迷糊糊中,她不忘思考关于越风的情况,既然穆王重视他,不应随便将其放走,而且他又给了她三个月的期限去做一些未定义的事,意思会不会是让他监视她? 毕竟,穆王究竟是准备让她做什么? 而她,到底是哪一点值得他打破规矩? 想了很久,沈文微觉得定不简单。 越来越困,她渐渐睡着。 她不知,待她呼吸平稳下来,角落的越风忽然睁开了眼,起身,靠近土炕,他将蜷缩到一团的沈文微往里轻挪了一点,小心翼翼,想要把她手中的棉被抽出却发现似乎无法实现,正打算另找一床被子,沈文微又自动调整了姿势,把她自己放了进去。 越风,稍微放心。 “喂,我说。”门前,多了条黑影,十三晃了出来,斜靠门墙,双手抱胸。 越风面无表情,推了他一把,拉上了门。 “越风,你不会真跟着这诈尸丫头了吧?”十三跟着他走,不觉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接着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我去跟王爷说说,他定明白——” “十三。”蹲在那块种了蔬菜的地前,他顺手拔起一根野草叼在嘴里,看向他。“我跟他们不一样,十岁起,我就不属于王爷,我只属于我自己。” “你要干什么?!”如霜打的茄子,焉了下去,他瘪嘴,指了指土房那边。 “王爷说,保密。”想起十三前面的捉弄,越风头一次使坏,叼着根草冷酷道。 ………… 昨日折腾得厉害,沈文微睁开眼,天大亮,刚醒,肚子便咕噜咕噜响起,她猜测恐怕晌午已过。 坐起打了水,简单洗漱一番,忽然想起她脖子上的痕迹,无奈烧了水做个热敷,顺便把昨晚顺手偷的冷馒头蒸热,此时,她才发现‘属于她’的越风没在土房附近,歇口气,捂住胸口。 “还好没在,我可不好意思请人家和自己分享一个硬馒头,太丢人。”沈文微张开嘴啃一口,粗糙且无味,别提生活了,先生存下去吧。 难以下咽,啃馒头的她只能想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暂时理清思路,她需要解决两个问题。 首先,崔mama被送走了,她要找一个方式掩盖真相。 其次,她要尽快找出害她的人,做个了断,为她自己,也为穆王爷的要求。前晚在棺材里她也听了个大概,她的死,直接原因在于贾南,真正的凶手应该为沈俯里她的某位好姐妹,她记得沈大小姐和她两个丫鬟来过,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她却没听见,也许,她可以从那里入手。 “吃这个吧。”脚尖点过院墙,越风清风般落在土房外,只见沈文微拿着一个馒头,面无表情。 “你来了。”回过神来,她朝他微微一笑,懒得客气推辞,她立马把馒头放回破了一个口子的陶碗里,接过木制食盒。 揭开盒盖,沈文微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因为即将吃上一顿热乎乎的午餐而感动得快热泪盈眶过,雪白大米饭仍冒着热气,往下,一碟翠绿清炒时蔬,一碟卤香猪头rou,她若是张着嘴,哈喇子保准径直留向黄土地,都不用疑问! “你……你吃了吗?”拿出筷子前,她目不转睛盯着食物,一边问起越风。 “吃了,你趁热吃吧。”瞧见了她的表情,越风的右侧嘴角不着痕迹上扬,坐在她的身旁。 沈文微到嘴边的‘好’都忽略了,端起饭碗开饭了,边吃,她在心里下了决定,她一定要好好回报这位大侠,无论他和他的王爷是否有阴谋诡计,越风昨日的求情和今日这碗饭,她沈文微必定永远记得。 并不夸张,有时候,真身临其境才能体会那种滋味。 沈文微这顿饭,吃得五味杂陈。 “嗯,我想问问你。”吃了饭,她收拾好东西。“现在这种情况,崔mama回不回来,都会显得很奇怪……” 如果没有接受过治疗,崔mama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如果接受了治疗,那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眼前的状况来说,崔mama只有一条路可走——死亡。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假死?”说了自己的想法,她问起来。 “真死就好。”看了她一眼,越风起身。 沈文微还没搞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两刻钟后,越风用实际行动回答并且解决了她的问题,一个装有物体的麻布口袋被扔在了地上。 “这是?”看着那麻袋里的形状,她已猜出七七八八。 “你回屋去,我来。”说着,越风解开口袋。 “你把她放这儿,我去取些柴。”深呼吸,沈文微转身看了看那简陋的厨房,接着说道。 她懂,活人即使死去,怎可一模一样,而死人烧成了灰,有何不同? 手上动作未停,侧脸,看着她的背影,越风并不诧异,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些东西,虽然她僵硬的后背泄露了她略微的紧张,他觉得,她已经很勇敢,背脊挺得笔直,步子走得沉稳。 ………… 上房院子,主屋。 有人低声跟沈老夫人身边的钱mama说起正发生的事情,一股夹杂奇怪味道的青烟从后院角落里升起。 “什么?怎么会有烟?”因沈老夫人正在午睡,钱mama压低了嗓子问道。 “不,不知。” “混账,不知道派人去看看?” “回钱mama的话,门,锁着。” “二愣子,锁了就开呀,给我赶紧去看看,若整出了什么幺蛾子事儿,仔细你一身皮!”往屋里深看眼,钱mama伸手戳着婆子的额头,怒目道。 不一会儿,婆子回来,步子都走不太稳。 “说!”钱mama等在门口,手里抱了个暖炉。 “钱mama……四,四小姐……崔婆子她,她……她给……”吞吞吐吐,婆子吓得说不清话来。 “给我把舌头捋直咯,不然我替你捋捋?!”一看这样子,钱mama感知不妙,可她话一出口,才见到有丫鬟捞起了帘子,称沈老夫人醒了让她们进去。 进了屋,钱mama大致说了说,立在一旁。 “说吧。”翘指揭起精致瓷盖,喝一口手里端着的茶盏,没听两句,沈老夫人瞪眼望去,手停在半空不禁颤抖起来。 “四丫头把崔mama烧了?!” “给我,把她叫来!”再一次,沈老夫人砸了手中的瓷盏,呼吸急促。 一般说来,俯里打死个家仆下人,也就拉出去扔到城外乱葬岗了事,可没人会直接把人给在俯里放把火烧了,晦气不说,还影响家宅的运程,沈老夫人一听见这消息简直气得胸口疼! “等等,去永西道观去看看张道长回来没有?回来了,赶紧给我请回来!”承国信道教的人尚不多,可自从七年前发生那件事以后,沈老夫人特别注意这些个东西。 譬如,古人讲究入土为安,就算那些奴仆的最后归宿在乱葬岗,他们不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但若是一把火烧了,他们会认为死者的怨气会久久盘旋于火化之地,自然给俯里带去灾难祸事。 “不,还是给我把她叫来!”眼瞧丫头慌忙踏出门坎,转念一想,沈老夫人喊道。 崔mama死了就死了,回头请西永道观小道士做个法事,应该八九不离十。眼前,先看看狐狸精转世的四丫头到底是如何起死回生才是正事!沈老夫人总觉得有问题,又抓不到那条问题的尾巴,心里乱糟糟,封敏惠的小心思,她没空理会,若真为狐狸精,她得立马安抚下来才是。 搓了搓手,沈老夫人还是让人先叫来沈文微。 ………… 踏进上房的院子,一路上低头前行的沈文微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院子干净、敞落,四个角种着一棵大树,繁复交错,逢春,枝头春芽欲绽,两侧有着抄手游廊,皆漆上吉祥喜庆含义的花纹,各式镂雕图案,一眼望去,右边还有一座小凉亭,内置精致的梅花式石墩及同样花式的石桌。
收眼,她继续埋头默默走着,沈老夫人在听说她烧了崔mama便立即要见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得淡定才是。 想到这里,沈文微才突然想起,错了,该是努力像以前那胆小木讷的她才对,但又需要添加一点儿不一样的改变,这样,沈老夫人之类的人才会注意到她确实已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 丫鬟捞开一帘晶莹剔透的珠帘,让她进去,她停顿一瞬,才畏畏缩缩走了进去,一张小脸低得仿佛可以埋进尘埃里,肩头耸在一块,似乎颤抖着,可没人瞧见她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转了转,暗藏笑意。 只一眼,沈文微将屋子大致看了一遍。 进门当首,一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出现在她的眼前,其精美与华贵给整间房定了最初的基调,她立在屋中,左右两边为楠木镶镙钿带几座椅,上座,一张舒适华丽金丝楠福寿纹宽椅,沈老夫人端坐其上,表情严肃,神情似骄似傲,而她的旁边,各置一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摆放着一支多彩宝瓶。 屋,如其人。 见此,沈文微实则有着不解,这房间的布置为免稍过于华丽了些,如同宫里的贵人才配有。 “给祖母请安。”一句话,沈文微说得极慢,扯了半天才说完。 “哼。”沈老夫人瞧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儿,只觉胸口发闷,有发火的征兆。 屋子没人说话,甚至动静都不曾有一点,沈文微就这样被凉了一刻钟有余,当她快数到一千,准备在第一千零一下昏厥倒地之时,沈老夫人开了口。 “四丫头,你究竟怎么一回事儿,给祖母说说。”接过钱mama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一串佛珠,沈老夫人紧紧握在手里,才说道。“闹这么一出,你是想吓死祖母吗?!把头给我抬起来!” 这罪名可大着去了——不孝。 像是给吓得太厉害了些,一道晴天霹雳落在沈文微本就战栗的肩膀,一听这话,她直接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不忘沈老夫人说的让她抬起头,眼睛便直勾勾看向她。 先是满意她的惊吓,可随即,沈老夫人看清那双眸子里的东西,大惊不已,里面有着什么,深深的怨恨、仇恨,还有着不屑?以及不羁? 不对劲! 眨了眨眼,定睛再看,她只见沈文微瘦得剩一张薄皮的脸上流淌着两行清泪,眼里包裹着的所有不过是委屈,想埋头又不敢,只能傻傻看着她,见此,沈老夫人暗自长嘘一口气,也忽然没了兴趣,四丫头不还是那个四丫头,昨日诈尸,可能是没死透罢了! 一切,定然为封敏惠想要除掉沈文微,撒了谎,把她也牵扯进来。 混账东西! 沈老夫人正打算挥手让她退下,这时,沈文微支支吾吾说起她阴曹地府一日游,按下开始键,她就没打算关上。 “祖母……呜呜,您是不知道太恐怖了,吓坏文微了,那里太可怕了!您若不提,文微根本不敢去想,一回忆起来便要夺了我的命。” “那……那,那你就快回去休息——”感觉糟糕,虽沈老夫人有些好奇,但她还是让她赶紧回去,手中的佛珠握得更紧。 “祖母呀,文微还好在那里见到了您,我才——”看了看她,沈文微一副感激的模样。 “什么?!你见到了我,在哪儿,做什么?你好好说,给我仔仔细细说一遍!”关乎己身,沈老夫人坐好,侧身认真听起来,先不论她是否真去黄泉路上走一遭,光是在那里见到了她,她就觉得紧张。 “是这样的,那日文微晕了过去就再醒不来,知道周围有人来看我,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我着急得哭了半天,突然,两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出现了,然后我就能动了。” “两男子,何模样?”沈老夫人听道长说过,难道是那黑白无常? “看不清,只知一人着白衫一人着黑衫,可……可他们舌头竟然有这么长!”一伸手,她比划了个一掌长度,吓得一边端茶的丫鬟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