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妖祸众生
她的哭，她的笑。她每分每秒情绪的变化，影雪都切身体验着，感受着。 “主子..你没事吧。”影雪上前一步想要抓住身影摇晃，绝望入骨的念水，却被她抬手甩开。身形一晃，快要摔倒的一瞬间靠在了桌角，念水靠在桌角的那一瞬间，桌子上的食物茶杯应声而碎。 “念水….”帝夜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印象中的念水都是笑起来暖暖的，好像春日暖阳般明媚的女子。如今这个有些疯癫毫无形象的人，是谁？ 念水就那么低着头，墨色的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肩头挡住了她流满泪水的脸。甚至于有些丝丝缕缕的头发被泪水弯弯曲曲的贴在了脸颊上。苍白如雪的手撑着桌角柔弱的身体半倚半靠着桌子。身体一左一右的摇晃着，就好像冬日里枝桠上仅存的枯叶。在风中拼命摇曳挣扎…. “帝夜…”抬起娇小挂满泪珠的脸庞直视着帝夜，眼窝里，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擦过湿润粘连着乌发的脸颊。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看着念水双眼的一瞬间，帝夜好像被一道闪电击中了一般。全身都颤栗了起来。念水的模样就好像被人遗弃的陶瓷娃娃，伤痕累累，破碎不堪。她的目光中没有恨意只有空洞的黑暗，无边无际的好像要吞噬每个与她对视的人。 “念水…你，怎么了。” 帝夜不可思议的看着念水有些惊慌的伸出手。 “你爱我吗？你爱的..到底是穆念水还是…律雪。” 看着念水的脸，听着她哽咽沙哑的嘶吼。 “说啊，你说啊。告诉我..你爱的是不是律雪。” 惊慌的看着帝夜和念水。一时间，影雪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早就知道，帝夜爱的，早就不是穆念水了。 就连她，也将全部的牵挂缠绕在那个可爱单纯的律雪身上。 “主子…” 许久，帝夜握紧的拳头终于无力的松开了手。 “我爱的，是律雪。” 没等影雪说完，帝夜就给出了答案。 耳畔，不断的回荡着律雪的名字。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残阳。 火红的太阳染沁着半边的蓝空。就连云彩也鲜艳的宛若烈火。 颓废无力地后退几步，由内而外的散发着悲凉。 “哈哈哈…律雪啊律雪，为什么你要逃走。这一切，都是你的。你难道没有听到吗？就连等我千年的帝夜也说他爱的是你…那么我…那么我..为什么要做你的替身活着。啊…” 嘶吼的夺门而出，一路狂奔，没有尽头。 “念水！！！！”看见念水夺门而出的一瞬间，帝夜也跟着跑了出去。 “主子..”影雪随即跟上，而这一幕正好被末流看的清楚。 原来，她是真的念水。那也就是说，父亲想要杀的人不是律雪师妹，而是真正的穆念水。 握紧了手中的剑鞘，紧跟了上去。趁这个机会，就此了结吧。 听到院内的嘈杂，白沐随手的就将们推开。却听到了帝夜呼喊念水的声音。 “念水？” 来不及多加思量，甚至于连不离手的佩剑也没有拿就直接冲出了别苑。 不知道低头走了多久，不知道穿过了多汹涌的人群。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只见这里一片荒芜渺无人烟，秋草凄凄 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走了一夜。 一片一片暗黄色干枯的芦苇花被风一吹就如撕棉扯絮一般，飞像远方。 看着微光中被阳光穿透发出金色光芒的芦苇花。念水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飞翔的芦苇花却发现稀薄的阳光落在了每一个指间。 原来，阳光升起的时候竟然这么漂亮。 婉转指间，在空中画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线。而阳光，就那么不偏不倚的跳跃在念水的每一个指间。 原来，活着。真的很好。 而帝夜和影雪因为被人群冲散所以只能毫无目的的四处巡顾着念水的身影。 “念水…穆念水…” 焦急的看着四周，熙来人往的人群中却看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这人这么多，却没有那个他想要的。 “念水..穆念水！！！”歇斯底里的高喊着，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帝君，这里没有。不如我们先回苏府别苑吧。外一主子回去了我们在外面也不知道啊。”影雪心疼的看着帝夜，他的双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深邃的星眸下面因为一夜的奔波，也出现了黑黑的眼圈。 “不..我能感觉到。她离我不远的。她就在附近，影雪，你再找找…你叫上火凤，我们一起找。” 帝夜不停的喘着粗气，眼睛继续巡顾着周围的一切。 已经是城门口了，念水，你到底在哪里。 其实帝夜没有感觉错，念水就在和他一门之隔的城外。 而这个时候，白沐也在寻找念水。 只不过他只是再出了别苑的时候看见了念水的一个背影和后面紧跟的帝夜和影雪。 不知道，这时候。他们是不是已经回了别苑了。 一夜都在寻找念水的白沐不知不觉中也来到城门下。白沐看着青灰厚重的城门，看着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白沐长叹一口气，只觉得想离开一会这种繁华。找个清净的地方。也许，城外的郊区，是个养心的好地方。 有时候，真的是有缘分的。 它就像一根线不停的牵引着我们走向彼此。 就算百转千回，就算路途坎坷。 有缘的，一定会再见。 而有些人，一个转身便是一世。 白沐一步一步的走着看着身边逐渐稀薄的人群。直到看不见人烟。无边无际的芦苇花随风摇曳，不断地送走一批又一批如棉絮般的芦苇花。每一步，土地和干枯的枝桠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可是清脆的那么好听。 朦胧的晨光中，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一身浅粉色的襦裙，纤细的手臂在微光中若隐若现。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投射下显得几乎透明般的完美无缺。她的指间手腕不停地蜿蜒如蝴蝶般舞动。 这场景，宛如千年前那海棠花下的念水。 原来即使过了千年，她依旧可以这么美。 小心翼翼的靠近着，直到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间。 疲惫，伤心或是其他的情绪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天地间徒留一片圣洁的纯白。 “念水…” 白沐不由自主的唤了一声，这个声音仿佛已经等待千年万年般的迫不及待。 念水看着白沐，唇角微动，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眼前的人影变得宛如水中倒影一般模糊不清起来。 “白沐，我好想你。” 恍若千年以前的场景，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长臂一伸，好像要将念水揉碎一般的狠狠的将她抱在怀里，仿佛一松手。这一切就会向梦一样的消失不见。 贪婪的嗅着她脖颈间的香味，感受着她的体温。 是的，这是她。这不是梦，她身上熟悉的花草香味，她还有体温。 这一切，不是梦。不是梦… 这一次，谁管明日天下，我只想与你今生无暇。 “念水，你平安回来了..回来了…” 念水伸出洁白如玉的手紧紧地抓住白沐。 这一次，他不想离开他。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想离开他。就算受尽世人唾骂和厌弃。 我，穆念水。也绝不放手。 松开紧紧拥抱的念水，用手轻拭去她眼角宛如黄水晶的泪花。 “念水，这一次。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念水看着白沐坚定的双眸，狠狠的点了点头。 牵着念水纤弱的手刚转过身走了几步，就感觉到了身后人儿的停滞。 念水得手比刚才用力了几分，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突然间，那纤弱的手从自己的掌央抽离。 回过头的瞬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念水的血顺着贯穿身体的利刃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留下一片暗涸的墨色。她的脸是那么的惊恐。 而念水身后那个人，那张脸，竟然是如此熟悉。 末流，不慌不忙得将剑刃从念水的身体中抽出，脸上竟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和难过。 “念水！！！” 没有考虑的时间，没有思考的余地。只能本能的紧紧地抱住念水，慌乱的用手按住她血rou模糊的腹部。 血液不断的从白沐的指缝间涌出，好像受到了诅咒一样，无法停止。突然一股粘稠的液体顺着念水的口中喷出。 抬起猩红的双眼瞪着末流，那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愤怒和恨意。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末流生吞活剥了一样 “末流，你在做什么。她是你师妹啊” 白沐呐喊着，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和嘶哑。 末流入穹净山这么多年他印象中的仙尊一直都是儒雅的，温柔的，看待世间从来没有过任何的表情。为何突然之间竟然会性情大变？本来父亲让自己杀了念水，自己还多加怀疑，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父亲为大局着想所做的准备。 这个并非律雪的女孩，有着和律雪一样的容貌。却更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就连仙尊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蛊惑的性情大变，如果到了人间那还不是霍乱天下？ “仙尊，末流也不过是完成任务这个人，她不是师妹。” 末流抬头看着白沐怀中不断口吐鲜血的女子，是的，她不是律雪。 律雪是那么单纯，对师傅是那么的恭敬。 绝对不会做出勾引师傅这样下作的事情。 “你在胡说什么，她是念水..她是我的念水啊。” 白沐看着怀中呼吸逐渐微弱起来的人，心头不禁涌上无限的悔恨。 “念水，你撑住。我带你回去找苏羽找帝夜，他肯定有办法的。” 说话间，白沐就抱起念水大步向回跑去。 “白沐…不必了…我，撑不到了。” 念水看着白沐焦急的脸看着初冬时节他额角豆大的汗珠。 他拼命的奔跑着，顾不上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衫，感觉不到这冬日刺骨的薄凉。 “不会的，你才回到我的身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撑住。” 这个世界，竟然都被水雾所笼罩了。 这一刻，白沐才明白，原来就算是仙人，也会心痛。 “白沐，你还记得吗。那年，你也是冬天里牵着我的手，将蝼蚁一般的我带回了家。其实，我不过是想和你看一场大雪，看一眼这世间最简单的人情冷暖。我…却恐怕..无法实现了….”一行清泪，缓缓地滑过念水苍白的脸颊落入墨色的发髻，消失不见。 念水眷恋的望着白沐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看..下雪了。好大，好美的雪…” “不会的…我们还有千年万年..我还要陪你亘古亘今…我…” 熙来人往的人群中，白沐快步流星的脚步却突然慢了下来。 看着怀中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念水，白沐就连双手也变得颤抖了起来“不要，念水..你不要睡..求求你..” 心中刚被填满的某一处，又被生生的挖走了。 无暇顾及街上人们惊恐躲避的眼神和窃窃私语，继续抱着念水飞奔在马路中央。 没多久，就回到了苏府别苑。 一进门，下人们就一股脑的全都涌了上来。 “仙尊..这是怎么回事…” 刚听说这一切的苏羽才走到庭院，就看了一身鲜红的白沐和他怀中俨然没了生命迹象的念水。 苏羽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颓然的白沐和满身都被鲜红染透仿佛穿着鲜红嫁衣的念水。 “丫头..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苏羽步履蹒跚的走到了白沐面前本来苍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憔悴。 看着白沐怀中的人，伸出手想要**她的脸。可是指间触碰到的，却是透骨的寒冷。 本来在街上和影雪寻找的帝夜，听到街上人们的议论一个一袭白衣满身是血的男子抱着一个满身是血貌美如花的女子在路上狂奔。帝夜就知道，那一定是白沐和念水。 直冲冲的跑回了苏府，一进门。看见的，便是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