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章州、第二节 乌萨的弗里茨

    烂尾岛其实距离海岸线仅有数公里远，只不过它正好处于几个小小的海岬之间，位置相当隐蔽。蓝星共和国的“东海公司”总部就坐落在这个名字很难听的小岛之上。

    在中古时期巴洛克风格的豪华大别墅之中，蓝星共和国东海公司董事长弗里茨会见了龙潭革命政府主席孔定边一行。

    弗里茨是一名面色和善的肥胖老头，脸上带着白人常见的红润（但他并不是白化病人），几绺稀疏的黄发漫不经心盘旋在头顶；一双女人般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无辜地盯着他人，配合着他夸张的表情，更是显得滑稽可笑。他叼着一根极其粗大的雪茄，浓重的烟雾一刻不停地从鼻孔中喷出，乍一看这个胖老头的头颅好像着火一般。

    科勒凑上去，小心翼翼地在弗里茨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Gut，”胖老头不耐烦地冲科勒挥挥手，“IchkannChinesensprechen！”（好了，我能讲汉话）

    他猛地喷了一口最浓烈的烟气，探出身死死盯着眼前的三位客人。

    “你们不用介绍你们自己，”弗里茨的汉语非常流利，“我对你们的情况了解地一清二楚。”他突然转向了白雪寒，姑娘自从离开居住的别墅之后便一句话也没说过，“白副主席，白小姐，你肯定是很久没有汉帝国的音讯了。”

    白雪寒诧异地抬起了头。

    “新曙光号已经完工了80%……哦，可能有90%了吧！你可能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弗里茨继续喷着烟，“圣母玛利亚！你总算有结果了！这对我们两国来说都是大喜事！”

    “我需要立即向我的国家报告，非常需要。龙潭的远程无线电已经毁了，我无法联络到他们。”白雪寒平静地说。

    “用不着，我们已经把所有情况都通报了你的国家，包括近半年来你的所作所为。”弗里茨同样平静地说，“我们还是爽快地谈论一些事情吧，让生活变得更加简单。”

    少校和孔定边的内心五味杂陈。竟然有一只眼睛在时刻盯着他们，这让二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我们已经在计划，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立即前往非洲，去寻找L仓库，并把里面最重要的东西带回来，就这么简单，”弗里茨摸了一把光溜溜的三层下巴，“那片大陆和我们中断联络将近200年了。据我所知，我们的人，还有你们的人，甚至，”他用雪茄无礼地指了指少校，“还有你们的人，都从未去过那片大陆。”

    “风险很大，可以说是存在致命的危险，”白雪寒刚想说什么，弗里茨一下子打断了她，“在数百年前那里曾经有一个大的帝国，还是你们汉帝国的先辈扶植起来的，不知道现在还存在不存在，我们只能碰运气。”他又喷了一口烟，“对于我们来说，只知道L仓库在国王谷，其他我们一无所知。”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非洲？”少校终于插了一句话。

    “是的，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什么龙潭的主席了，”弗里茨弹了一下烟灰，毫不在意那灰烬把精致的马甲弄脏了，“你们从现在起统统是东海公司的雇员，将加入一个东海公司组织的探险队，前往一个未知的大陆进行冒险。这个行动，我们按照我们民族的惯例命名为VierGrser，四叶草计划。”

    三个人面面相觑。

    “你们别无选择，要么加入我们，要么自生自灭，”弗里茨和善的目光突然间变得像刀锋一般锐利，“我相信白小姐对此一定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

    “……”白雪寒欲言又止。

    “你们的动作要快，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弗里茨变得有些忧郁，“据我所知，还有其他的势力也在争抢这批宝贵的物资。”

    “还有谁？我们也是刚刚知道在那里有什么！”孔定边有些激动地大声嚷起来。

    “别紧张，我的主席，”弗里茨有些嘲讽地看着孔定边，“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远远超过，艾利逊副主席，”他突然又转向了少校，“你知道，在你的国家，进行了一些极度机密的计划吗？”

    少校惊讶地摇摇头。

    “哦……”弗里茨似乎有些失望，目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惆怅地看着远方的海平线，“先不谈这个吧。木卫二是神的所在……所有的人都在互相撕咬，只有胜利者才能站到神的面前，蒙受神的恩宠……UnzhlbarerSegenMaria！（万福玛利亚）”

    又是木卫二！少校和孔定边的脸都白了。

    弗里茨重新点上了一支粗大无比的雪茄，死死盯着窗外，沉默不语。一时间，孔定边、少校和白雪寒面面相觑，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而微妙。大海的波涛声如同有节奏的呼吸，从落地窗外远远传来。

    “如果我们到达了L仓库，并且找到了我们一直想要的东西，“白雪寒率先打破了沉默，”接下来呢？怎样分配这些战利品？”姑娘的目光灼灼，“全都交给您，交给东海公司吗？”

    弗里茨喷出一口烟，盯着白雪寒看了半天，肯定地说：“我的姑娘，您以为呢？你们只是东海公司的雇员，你们所找到的一切东西，所有权理所应当都属于东海公司。我知道，它们将是你们国家的新曙光计划中至关重要的宝贵物资，”他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大大的手势，“对我们国家来说，同样重要。”

    “据我所知，新曙光是我国与贵国的合作计划。”白雪寒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当然，而且我国负责了最关键的动力部分，”弗里茨继续满不在乎地喷着浓烟，“我希望我们两国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能够在我们个人之间依旧有完美的体现。”

    “蓝星共和国，也有类似的平行计划吗？”白雪寒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我的姑娘，可爱的姑娘，“弗里茨笑了起来，“您以为，地球之大，只有您的国家能收到那个信号吗？木卫二上的一切，只有伟大的汉帝国才能掌握吗？难道，也只有伟大的汉帝国，才有资格，有能力到达神的所在吗？……”

    “那上面到底有什么？”白雪寒说话的声音都扭曲了，显而易见她在努力克制着情绪上极大的起伏。

    “我和您一样，我的副主席，”弗里茨的胖脸变得严肃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在我的国家，也是最高机密。”

    白雪寒失望地叹了口气。孔定边和少校的身体也松弛下来。

    “接下来，四叶草计划的负责人将和你们沟通有关计划实施的细节问题，”弗里茨在椅子上微微欠了欠身，似乎有送客的意思，“最近几天，诸位将不得不减少外出。因为这是一个绝密的行动，而且，我们不知道在章州境内，是否有居心叵测的人在窥探，甚至破坏这个计划。今天到此为止吧。VielGlueck（好运）!”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尊敬的董事长，”少校突然发问了，“关于木卫二，关于L仓库，此前我都一无所知。根据我的理解，根据你们的讨论，现在有很多不同的人都在争夺L仓库，都在试图抢先到达木卫二……是这样吗？”

    弗里茨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少校，无奈地摇摇头：“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你和白小姐相处那么久了，你现在才知道这些吗？……”

    少校的脸一下子红了。孔定边却激动地大声喊起来：“你们竟然真的要去木卫二！木卫二！那可是天上的星星！你们怎么上去？……”

    “可爱的孔主席，”弗里茨嘲讽地看着孔定边，“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个世界的巨大，它的复杂和辽阔，远远超出你的想象，甚至是我的想象……学习吧！探索吧！你将会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尽管他的目光中满是嘲讽，表情却是和善友好的，“你终将会发现，探索的过程，比你在孔家寨，甚至龙潭的逍遥生活有趣得多。”

    孔定边的脸也变红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少校有些讷讷地说，“在非洲的那个地方，我们一无所获呢？您刚才也说过，我们和那块大陆失去联系，已经200年了。”

    “那么，我们将空手回来。没关系，这完全不会干扰到计划的执行，”弗里茨斩钉截铁地说，“没有L仓库，新曙光号一样能够飞上天空！”

    孔定边一行人敬畏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胖老头。只在一瞬间，弗里茨的言语和目光中透露出的无比坚毅与果断，深深打动了他们。透过这位老头的表情，他们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个远大的未知世界。

    “诸位请回。我们精明强干的燕妮小姐随后会去找你们。她将率领你们顺利完成四叶草计划。”弗里茨站起了身，一一和孔定边一行握手，“非常抱歉，章州远远提供不了龙潭那般精致的点心和茶水，招待不周，我很抱歉。”他最后冲孔定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