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克拉地峡、第二节 吉塞拉的末日
在阁梅沙灯塔外海的海上大赛跑中，吉塞拉号和砂膀越的距离在不断拉大——砂膀越4至5节的速度同全速前进的吉塞拉号相比，简直如同儿戏一般；但是，北面的船队终于切到了吉塞拉号的正前方，开始形成了堵截的大U字阵形。 “砰”“噼啪”……“北方舰队”乱七八糟地开火了，尽管他们实际和吉塞拉号还有好几公里的距离。一股股浓烈的白烟从五花八门的船上升起，在数百米开外的海面上，海水好像开锅一般此起彼伏升腾起上百根水柱——大量的石块、铁块甚至是锅碗瓢盆被抛射到海中，仿佛在给远处的吉塞拉号进行一场热闹的海上马戏表演。 吉塞拉号立即向北转了一个急弯，泛着白沫的尾迹在后方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弧线。随后，它的左舷开始完全正对那些横挡在阁梅沙灯塔方向上的一大堆乌合之众了。随着一阵炸雷般的响声，更加浓烈的白烟在它的左侧升起，甚至把整条巡洋舰都包围了。 远处的北方舰队中间开始升腾起密密麻麻的水柱！天杀的吉塞拉号，没想到在它的两舷，竟然也装备了如此之多能够射到这么远的利炮！还没等砂膀越叫骂出声，又一阵滚雷从海面涌来，吉塞拉号以令人乍舌的速度开始了第二次、第三次齐射！ 现在，轮到“北方舰队”的船只之间的海面变得如同开水锅一般沸腾了。雨点盘的炮弹从天而降，在海面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十几米高的巨大水柱；那些炮弹可是货真价实的“开花”榴弹，远远不是砂膀越的船那些儿戏一般的铁块石头的所谓“炮弹”能比；“北方舰队”的船艰难地穿行在冲天的水柱形成的丛林中，海面上纷飞的弹片开始暴风一般横扫那些木船——粗糙的土布做成的船帆瞬间像破纸一般皱了起来、掉落下去；桅杆被打断；弹片敲在船帮上发出此起彼伏的、沉闷的“噗噗”声；简陋的上层建筑在纷飞的木屑中化作一堆破烂，想必甲板上早已变成一片人间地狱……偶尔有几枚炮弹碰巧直接砸中了船，在轰然炸起的水花中，那船立即碎裂成无数小块，同水花一起升腾到半空再纷然落下，然后那一小块海面上就只剩下一片泛着泡沫的肮脏的浪花了。 “速射炮！”八打雁的眼泪都迸出来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前面那条船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单舰火力，竟然胆敢面对压倒性的敌人毫无惧色，还能够进行有声有色卓有成效的还击！一块看起来毫无嚼头和味道的臭rou，竟然是一根难啃的硬骨头，这让西拉耶的所有人立即从天堂跌落地域。按照吉塞拉号的行进速度和火力，砂膀越的船队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他们的船再多，也只是一大群行动迟缓的病猫，而那艘邪恶的巡洋舰则是一条灵活的、牙尖嘴利的狐狸，轻松凭借几倍的速度优势满不在乎地穿来插去——如果它喜欢甚至还有可能围着他们绕上几圈——然后用旺盛的远程火力一点点把他们吞噬。 砂膀越面如死灰，心情跌到了谷底。他噌的一声拔出了佩刀，面色狰狞、气喘如牛，手和腿却抖得厉害，要不是八打雁一把扶住了他，这个年岁已高的老头子估计是要瘫软在甲板上了。 “全线压上去！”半晌，老头子终于回过劲儿来，跳着脚大声嘶吼着，“他们就一艘船！我就不信了，我们还淹不死它！打信号，全部人马都围上去！” 砂膀越的的船又开始疯狂地朝天打火箭弹，但是他左右的船明显放慢了速度，队形也不再像当初那样整齐严密——很明显，他的人开始退缩了。至于那远方的“北方舰队”，早已经笼罩在大片密集的浓烟和水雾中；透过烟雾的缝隙，可以发现影影绰绰的黑影在四散奔逃；而那艘千刀杀的吉塞拉号则在很远处的北方大大咧咧的兜着圈子，有节奏地进行着齐射——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一艘船对抗数量达到上百只的船队，而且那艘船就要把可怜的对手们统统消灭了！ 砂膀越的癫狂状态达到了最高峰，他面色通红，提着刀像无头苍蝇一般转来转去，跳着脚高声怒骂，诅咒他的这些只能依靠风帆前进的缓慢的破船，诅咒他的这些只能发射砖头瓦块的炮，诅咒他的这些胆小怯懦的手下，诅咒远处那条戏耍他的巡洋舰；他红着眼睛死盯着那个小黑点儿，如果有可能他甚至可能跳上去撕碎那条船上所有人的喉咙！但是他毫无办法，他只能扶着舷墙，对着浓烟滚滚的海面发出一声又一声哀叹。 “它……它冲我们这边来了！……”身边有一个喽啰面色惊恐地叫起来，砂膀越连忙举起了望远镜。是的，那该死的吉塞拉号气势汹汹朝着他们这边的船队开过来了，一定是全速前进！船头激起的浪花都要涌上甲板了！它一定是刚享用完“北方舰队”的盛宴，一转头抹着还在滴着鲜血的嘴角，朝着新鲜的猎物猛扑过来了！ 砂膀越的“座舰”顿时乱作一团，甲板明显得朝右侧倾斜——它开始向左转向了！ “谁？谁？”砂膀越像一头狂怒的雄狮一般跑上尾楼的甲板，大声喝道，“誰让你们转弯的？” “大王！……”一个头目可怜巴巴看着他，“那船朝我们来了！” 砂膀越大叫一声，一刀就砍倒了那个头目，接着又闪电般地砍倒了舵轮边的好几个人，鲜血四溅、尸横遍地。尾楼甲板上顿时一片死寂，只剩下老头子一个人气喘吁吁怒视前方。 “发信号！”砂膀越不顾身上的血迹和舵轮上的淋漓鲜血，一把扶住，威风凛凛地大声喊道，“全体都冲过去！谁先够到它，西拉耶的一半财富就是他的！”他咬着牙向右飞快地转动着舵轮，座舰又艰难地向右转向了，直冲着那艘同样冲过来的吉塞拉号。 “谁要是临阵退缩，格杀勿论！”砂膀越的手下们朝着身边的那些船疯狂地打着旗语，可惜队形已经完全混乱了，已经有不少船开始掉头，甚至有两艘船混乱地撞在了一起。 “耻辱，我西拉耶的耻辱啊，奇耻大辱！”砂膀越扶着舵轮老泪纵横，他一把扯下了身上的紫色披风，绝望地疯狂吼叫着，“撞，撞沉它！” …… “大王，飞艇！蓝海的飞艇！”八打雁突然哭叫起来，“蓝海的飞艇来了！” 东南方向的海平面上，开始出现了一长串黑点，黑点旁边出现了几个白色的物体，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晶亮的光。那些黑点前进的速度非常之快，很快就能分辨出是十几艘巨大的船——没有风帆的、喷着黑烟的船！ “是的，是蓝海的船……”砂膀越在目镜中盯着那群不速之客喃喃自语。他认得那些船，它们的船身两侧巨大的明轮实在是太显眼了，也只有蓝海人才能造出如此气势磅礴的大船。那十几艘船组成了一个严整的编队，两侧的明轮在缓慢而又有力地转动着、划着水，甲板上的烟囱在喷吐着nongnong的黑烟，庄严地、无可阻挡地朝着砂膀越的方向开进。随着相互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小，已经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每条船竟然都拖着一条庞大的飞艇！傍晚的东南风开始变得强劲起来，飞艇也吹向了船头的方向，远远看去好像是飞艇在船头前方的不远处拖着巨轮在前进。 喧闹的战场刹那间变得安静下来，敌对双方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群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们。砂膀越被深深震撼了——不仅仅是因为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蒸汽船—飞艇的组合，更让他震惊的是为了那艘吉塞拉号，蓝海人竟然如此大费周章……那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连蓝海这样的庞大势力都在绞尽脑汁进行围追堵截，甚至不远万里亲自前往作战，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一艘船！砂膀越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只能同他的那些手下一道，如同白痴一般看着东南方匆匆赶来的、越来越近的蓝海舰队。 “飞艇放出来了！升起来了！”八打雁突然欢呼起来。没错，有几艘飞艇已经开始脱离海面上拖带他们的巨轮，屁股朝上缓缓升起，同时在慢慢掉转着方向。似乎有一艘飞艇出了故障，一直任由船在海上拖带，最终升上天空的一共有五艘飞艇。在微弱的嗡嗡声的伴随下，那五艘飞艇升到了数百米的空中，排成了一个“V”字形，飞快地朝阁梅沙灯塔方向开去。 砂膀越猛然意识到，那些在空中飞的大家伙很可能是来帮助他们的，便一下子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是蓝海的朋友！他们来帮我们啦！那艘船要完蛋啦！……” 经过短暂的沉寂之后，船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那该死的船完蛋啦！” “听说那大家伙带了铁鸟！一下子能把一整条船送入海底！” “万岁！” “大王有福了！” …… 五艘飞艇组成的编队嗡嗡叫着向吉塞拉号推进。海面上的那个死对头明显放缓了速度，很快地，它开始迅速转向，掉头，猛烈喷着浓烟，再一次朝着海岸的方向狂奔！ 它害怕了！它要逃跑了！西拉耶的大小船只上欢呼声响彻云霄。 飞艇编队有着吉塞拉号数倍的速度，他们很快赶上了那艘巡洋舰，并迅速超越了它；在接近海岸的时候，它们又远远兜了一个大圈子绕了回来，并开始朝海中扔炸弹——数枚炸弹在水中激起了更高的水柱，在吉塞拉号与阁梅沙灯塔之间的海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这是对海面上那条可怜的巡洋舰最严厉的警告：试图逃跑，死路一条。 当吉塞拉号在飞艇的威慑下不得不再一次掉头，向着砂膀越船队的方向开回时，西拉耶所有船只的甲板上再一次欢腾起来——一只曾经给他们带来巨大伤害的可恶的狐狸，终于要被关入坚不可摧的铁笼之中。砂膀越重新披上了紫色披风，精神抖擞地高声叫喊着，向身边的喽啰门大声下达着命令——他太得意了，他要为可怜的“北方船队”疯狂复仇，他要狠狠地出这一口恶气！ 那些蓝海人庞大的蒸汽明轮船也越来越近了，并开始缓慢地解散队列，向各个方向前进——他们试图要在海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把吉塞拉号团团围住、困死。 吉塞拉号的命运已经注定，在劫难逃了。它的速度明显放慢，炮声也沉寂下来；它的甲板上完全看不到一个人影，变得一片死寂。西拉耶的全部船只似乎在一瞬间找回了信心和勇气，重新像一大群鬣狗一般猛扑上去；砂膀越眼镜血红盯着不远处那倒霉的猎物，心情极度舒畅，他热烈地和同样欢欣鼓舞的八打雁讨论着如何洗劫吉塞拉号，如何用最残忍的酷刑折磨那条船上的可怜人…… “白旗！”舰队中有人大叫起来，“他们打白旗了！” 砂膀越紧张地举起了望远镜。是的，吉塞拉号船首在斜桅顶端犹犹豫豫打出了一面小小的白旗。他们投降了！这让海盗头子有一种猛地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无力感和失落感。 “管******！”八打雁咬牙切齿地叫道，“发信号，叫他们立即停船！所有人全部上甲板，挨着舷墙排成一排！所有人！” “对！”砂膀越也梗着脖子嘶叫起来，“我们靠上去，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