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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对面突然升起一面旗子,上书“招降罗一贵”那旗子在风中招展,流民兵还特意派人挥动这旗子,一个骑兵背了这个旗子,沿着堡子跑起来。不多时,就将堡子跑了一个圈,差不多所有人都看到了。

    罗一贵骂道:“贼子欺心,我如何会降于这些贼子。”叫过一边的手下人,拿了一大块白布,看到地上有死人的血,便沾了血,在白布上写了:“招降汪永芳”四个大字,对一边的兵丁道:“你们也挥动这个旗子,沿着墙,跑上三圈,让对面的人看到。”早有兵丁接过旗子,开始跑动起来。

    流民兵大营胡权看到了这景像,冷着脸下令道:“攻城,命令披甲标兵从正门攻入,本帅要屠城,还有,本帅要那罗一贵的人头。“下面的流民兵应声去了。

    连声号角声中,一排又一排的披甲兵走到了阵前,一声长号,数千支轻箭飞上天空,在夏日温和的清晨中蹿上一群白色尾巴的箭支,它们飞上天,然后又落下地,然后又一波升起,一辆又一辆的木盾车推了出来,除了推车的,全都是披甲标兵,他们神色冷静,跟在盾车后面,冲到了向处薄弱的墙边,这些披甲兵到了墙上就和墙上的民勇对射,民勇们箭支本已不多,加上披甲标兵大多数箭术好,墙上被射死的人反倒更多。

    一队又一队的挖墙的人上来了,他们和昨天一样刨墙,不过现下却再也没有沸水和沥青了,这些物资在昨天就差不多用光了。

    流民兵围住堡子四面攻打,不多时,四下都叫起急来,胡权恨急了罗一贵激起了守兵的士气,打击了流民兵的士气,当然要狠狠打压,不多时,便有几个都有被挖垮的迹像,还有几处又有人登上了墙,这些上了墙的流民兵都是胡权手下的披甲标兵,自然不同于昨日。

    罗一贵带上自己仅剩的几个家丁,四下救援,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身上受的伤也越来越多,正在与一处上了墙的流民兵拼斗时,只到到“轰”的一声,脚底下的砖石突然松动了,原来这一段也面也有人在挖墙,罗一贵一分神,一支带了红缨的长枪突然从面前的盾牌缝中伸出来,刺入了他的右小腿。

    这时这一段墙要塌方了,左右的人哄然而散,便是与罗一贵拼斗的敌人也退了开去,闪到了两边去了,罗一贵却是再也动不了,他腿上中了一脚,穿了一个洞,现下可以说是拖着腿走路。

    后面一个民勇叫了一声:“罗大人,扑过来拖他。”不过却没有来得及,罗一贵和一堆砂石一些陷了下去,罗一贵的半边身子埋在了砂石中,上半身还站立,灰尘一起四起,迷住了人眼,让敌我双方看不清楚。

    罗一贵咳了数声,头发衣服上全是灰土,半天才可以看清东西,听觉也恢复了。

    罗一贵四下张望,现下到处都是杀声,流民兵已不止挖垮了一处,现下已然冲进了堡子里,他可以一队披甲的流民兵正在对着烧水做饭的妇人们大砍大杀,杀得她们哭爹喊娘,四下逃散。两边的民勇有的奋起抵抗,有的扔了兵器盔甲逃跑,散乱无比,立在最中间的大旗也被砍倒了。

    耳朵里听到的全是杀嘶吼声,求饶声,还有马的嘶叫,在他的眼前数十步,几十个披甲的标兵逼上来,小心的看着他,这个老将刚才连砍杀了十多个披甲的精兵,是个不容小视的对手。

    罗一贵叹息一声,心道:“不知道孩子们逃走没有?”看到眼前逼近的披甲兵,罗一贵看到身子不远处有一把断刀,便费力将那刀拉到了手中,几个逼近的流民兵退了几步,似是想抽出箭来射他,罗一贵用手挥动断刀,指着前面的披甲兵们,现下他们已然张好了弓,搭上了箭,准备射他。

    数十支重箭头飞将过来,罗一贵身体弹动起来,那是箭射在他身上,片刻之后,罗一贵低下头来,手里的断刀也掉在地上,现下他成了一个血葫芦,身上插满了箭支。

    几个流民兵冲上来,一把大刀猛然砍在尸体的脖子上,将他的头割了来。

    长清堡打了两天,终于打下了。

    胡权看着下面呈上来的人头,冷声道:“将这人头腌制好,以后每到一城,便要展未,让天下守城的官兵看一看,抗拒我大军的下场是什么?”下面邓得志大声道:“元帅,这罗一贵也算是个好汉忠臣,不如给他一个体面,让他入土为安。”胡权猛然一拍桌子,怒道:“放屁,只有忠于我军的人,才是好汉、才是忠臣,凡是跟我军做对的人,便是贪官污吏,便是jian恶之辈,你若再说此话,就算你是主上的心腹,我也将你推出去斩了。”邓得志脸色发白,两边的将领面色各异,邓得志不敢说话。

    胡权又道:“命金公鸡部快将这一城都屠光了,胡海马,你带那些投降的官员、什么汪永芳、史廷柱、施大勇这些人,都到阵前去看一看,看他们还敢起什么异心。”胡海马应声走出了营帐,营中一时都不说话。

    胡权道:“都散了,马上向历城进军、邓得志,你为前锋,若是不能今天下午到历城墙下,我便要军法从事。”邓得志不敢有违,低头应个声,走了出去。

    邓得志到了营门处,便接替了左明玉的差事,左明玉中了箭,现下还躺在床上,邓得志便要号令自己一部,作为前锋,他比左明玉细致的多,要安排探马探明左右、要手下按时向自己回报,这些左明玉都做不到。

    便见到同营的扫地王正在往外走,邓得志叫道:“扫地王,你为何不回去整军前进,却要往哪里去?”扫地王的绰号是因为他打扫战场十分细致,什么都不会漏下,是故得了扫地王之称,至于本来的名字,反倒没有多少人记得了,扫地王欢喜笑道:“胡海马叫了一群降官,现下正往堡子里去看杀人,我且去看一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捞,现下还有一段时间才拨军,你也带上几十个亲兵来看一看,看有不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拣到,也胜便宜了外人。”邓毅本不想去,但看到左右无事,又存了一丝能保存降者的想法,便对身后的亲兵道:“你叫上五十个亲兵,我们到堡子那边去看一看。”

    邓毅和扫地王各带了人马到了攻破的堡子边,这堡子破了几个大口子,死尸用各种姿势伏在地上,左明玉看到罗一贵的大旗边伏了一层的尸体,都是为了护住旗子被杀死的,双方的人都有,现下却做了一处观礼观,胡海马带了许多降官、比如汪永芳、史廷柱、施大勇这些人一起到了那台子上,也不避开脚下的尸体,便站在那里。

    看到邓毅来了,一群降官脸上都露出谦卑的神色,而胡海马因为打了败仗,现下地位还不高,看到了邓毅也不敢轻慢,招呼他到了身边,扫地王则叫手下一群人仔细打扫,连死人身上的衣服都不要放过,扫地王带的人最多,也最长于打扫战场。

    眼前一群野狗正在撕咬一无头的尸体,那尸体没有穿衣服,看得出是一具老人的尸体,邓毅问一边的胡海马道:“那是谁的尸体。”胡海马低声道:“是那罗一贵的,大帅要命张顺将罗一贵的尸身喂狗,现下不正在喂么?”邓毅一下子站起来,刚要发声,一边扫地王拉住他叫道:“兄弟你莫要叫嚷,要是让元帅知道了,可有你好受,再说这件事闹到主上那里却了,主上只怕也要怪你多事,不会站在你这一边。”邓毅站了起来,看着罗一贵的尸身被几条狗扯来扯去,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话。

    降官们也不敢说什么,这一次带他们过来,就是让他们看一看不降的惨状,一人纵马从缺口中冲进来,正是金公鸡张顺,张顺手下的兵士将一队队的人用绳子绑住,从缺口处推了进来,这些都是破堡时逃走的人,让张顺捉住了。

    胡海马对降官们道:“你们看好,不降的,就是这个下场。”

    降官们个个不敢言,史廷柱小心的笑道:“将军说的事,他们抗拒天兵,死有余辜。”汪永芳抢上前来,道:“小的愿意亲手杀这些人,向明王表示忠心。”后面的降官们也纷纷表态。

    张顺道:“砍了他们。”他手下兵士冲进来,向这为数数百人逃者猛砍猛杀,这些老百娃惊叫起来,四下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他们连着绳子,跑也跑不快,邓毅看到一个妇人,挣脱了手上的绳索,向一处棚子逃去,不想后面一兵杀得红眼,追上来,将她从棚子中拖出来,倒提着双腿,拖了数十步,然后用刀在她在腹部猛插,唯恐不死。

    不多时,便平静了,只有兵丁还在检查地上有没有装死的,看到不像死透的,便补上一两刀,检查的很仔细。

    邓毅站了起来,道:“我马上整兵向前了,你们自看吧,我先去了。”

    扫地王对胡海马陪笑道:“他就是这个样子,你别见怪。”

    邓毅回到自家营中,对左右道:“马上行军,不要停留,我们马上去历城。”下面的军将看到邓毅的神情,也不敢多问,邓毅一声令下,军士上马,后面的步队呈急行军队列,向营外开出。

    一直奔出大门,三千多人的队伍拉出一条长烟龙,消失有视野中。

    却说万直超心痛欲绝,这儿子是他的全部希望,他五十多才得了这个儿子,本来还正室生的一个女儿和妾生的一个女儿,但是女儿的作用万万比不上他儿子的,现下正室万氏正在拼命哭泣,几个妾在一边扶住,万直超都可以看见这几个妾在嘴边的笑意。

    现下他一时心痛,竟然没有什么语言了,一边春鸦还在石子路上滚来滚去,他不想管,现下他失了儿子,在万直超心中,天底下没有比他儿子更重要的事情,此时他更没有心思去管在一边的春鸦了。

    一个婆子上去,叫道:“老爷,要不要请大夫来医治春鸦姑娘。”万直超突然嘶吼道:“你没有看到少爷的情况么,快请大夫,快请大夫,便是花了我所有的钱,我也要将儿子治好。”此时万家的儿子早已气绝,万直超说的只是气话,但是一边的婆子们不敢上前去说,便纷纷走开,万直超抱着儿子的尸体在庭院中良久也没有言语,他自己也不觉得,一边的佣人们也不敢出声。

    良久一个老大夫在家丁的陪同下,打着火把到了这院中,万直超认得是这武昌城中最好的大夫,只见那老大夫径直去扶地上的乱滚的春鸦,此时春鸦一身的绸缎上已沾满了泥草,脸上也混了许多血和泥巴,犹自在地上乱滚不已,口中叫道:“我肚子好痛,我肚子好痛。”那大夫去扶,万直超一把抢过去叫道:“先为我儿子看病、先为我儿子看病。”那老大夫看了一眼万直超怀中的孩子,摸了一下花白的胡须道:“万大人,令公子已然仙去,老夫治不了死人的,倒是这位夫人,虽然胎难以保住,但是人命还可以活,老夫要先为她治。”万直超怒道:“放屁、放屁,我儿子还活着,我儿子还活着。”一边一个家丁上前来拉他的手,口中叫道:“老爷,你身上都让血染透了。”万直超怒道:“你为什么只请一个大夫,你是怎么办事的。”说完便一巴掌挥过去,想打这家丁的脸,不想这家丁一躲,他一巴掌打在院中一株小树上,树枝穿破了他手掌,万直超一声惨叫,怀中抱的死尸也落在地上,万直超想上前再去抱掉在地上儿子的尸体,但是终于摇晃两下,倒在地上。

    两边的家丁护院一齐抢上前去,口中连连呼叫:“老爷……”一时顾不得地上的春鸦。

    那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道:“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万直超的名声,这大夫也是知道的。

    万直超再醒来时,便看到阳光从窗台射进来,照在房间所挂的字画上,这是他的书房,两边的仆人看到他醒了,便奔将出去,高叫起来:“老爷没事了,老爷没事了。”

    万直超摇一摇头,一边的老管家上前来,扶住了他,万直超终于想起自己的儿子被人杀了,一想心便痛了起来,只得强自忍住,对一边的管家道:“事情怎么办了?”管家小声道:“大人放心,小公子的尸首停放妥当了,已然买了最好的棺木,现下还没有报官,大人您看是不是要报官。”万直超道:“当然要,要报官,还要贴出告示,若有人拿住了这个贼子,我赏银十万两。”管家低头,悄悄看了一眼万直超道:“大人,这不好吧,这银子不好明面上拿出来。”万直超一想也是,自己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六十石,加上百多两银子,自己虽然有钱,但是也不能这样明面上拿出来,便对管家道:“你且对武昌城的青皮们传开,说谁拿了这强人的头来,我便十万两银子谢他。”管家领了,却并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