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武侠小说 - 游坦之别传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七章 姑苏慕容(三)

第二十七章 姑苏慕容(三)

    游坦之幽幽醒转的时候,天色已经微黑。在木头上飘流了这几个时辰,游坦之已经来到了太湖中另一个小岛上。游坦之先捉了几条鱼烤来吃了。本来他身上所带火刀火石已经全部打湿,只是他内力高强,折扇在石头上碰碰连撞几下,顿时火星四溅。再用点木柴一引,这火也就升起来了。

    游坦之几条鱼下肚,手脚有了力气。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起身察看自己身在何处。这个小岛面积并不算大,游坦之运起凌波微步,片刻间就在岛了行了一周。这岛上几乎没有任何建筑,全是参差不齐的柳树。游坦之走了一圈发现外围的柳树并非胡乱栽种的,而颇为相符五行之术。

    他缓步按着自己书上看过的五行步伐,一步一步的往树林中间走去。来到岛中央的位置,居然看到中间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先父慕容公博之墓。游坦之走进一看,下面还写着几个小字:不肖子慕容复谨立。

    游坦之几天前就听说了慕容博身亡的消息,但现下真正看到了,知道此事并无虚假,想到师父的大仇更加难报,不由的长长的叹了口气。在慕容博墓前站立良久,游坦之暗道:“他终究是武林前辈,给他鞠个躬倒也应该。”

    说罢拿起火把往上一举,正要弯腰下拜,突然发现眼前这墓有点不太一样。游坦之打起火把细细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个简单的坟墓,原来是个坟冢。旁边还留有进入通道,方便后人进墓祭拜。游坦之觉得无聊,笑道:“人死如灯灭,还这么在乎这身皮囊干什么。这慕容博号称武林高人,怎么事到临头也还如此放不下。”

    本来刚才游坦之对他心里还颇为敬意,现在敬意去了。也不想再什么鞠躬了,打起火把转身就要离开。此时四月天气正是万物复苏,树林里虫鸣鸟叫浑成一片。游坦之转念想到:“既然到了这里,何不进去看看。”

    转身来到地底入口处,游坦之深深吸了口气。打着火把踏了进去。游坦之循着石阶往下走了约有三十丈,来到地下的一个平台。游坦之举起火把一看,这地宫甚是空旷。除了中间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幅棺材之外,周边的陪衬物几乎没有。只是那棺材面上灰尘并不太多,想来不久前清明慕容家才有人来打扫。

    游坦之缓缓来到那棺材之前,途中没有任何机关障碍的设置。看来这慕容博生前活的光明磊落,死了也不怕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前面慕容博执意保留坟冢,游坦之颇为不喜。现下这么一推测,游坦之又觉得此人倒不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整个棺材用上好的防潮木做成,地上用石头堆彻四角,整个棺材整体与地面隔离,以致于水气不能浸入棺材里面。棺盖用上好的铜钉扣住,棺材整体严丝合缝,可说水泼不进。游坦之用折扇在棺面上敲了敲,发出砰砰的钝响。

    游坦之眼看手里的火把火焰越来越小,自己呼吸之间也颇为吃力。知道地底氧气正在慢慢减少。看了一眼慕容博的棺材自言自语道:“你终究还是死了,不过事关我师父的大仇。小子这厢无礼,你可就多担待了。”

    说罢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今日已经来了这里,以后想来再也没有机会来了。这次不把事情弄清楚,以后也就没机会。游坦之咬了咬牙,回身冲着棺材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得罪勿怪。”

    拿起手中折扇,平平摊开来。内力使展开来,折扇慢慢切入铜钉与棺木切合处,缓缓的启出了第一颗铜钉。接下来如法炮制,启出了棺盖上的所有铜钉。游坦之用力一推,棺盖发出咝咝的木头挤压声。

    在这咝声响中,本来被封住了的棺盖被打开,露出小半截棺材里面的光景来。游坦之停手往里面一看,棺材里面空空如也。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游坦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忙递进火把仔细一看。

    游坦之今晚执意要打开慕容博哥棺材,只不过要叫自己死心罢了。在他心里从来没有怀疑过慕容博真的还活着。这一下真得只看见了个空棺,游坦之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说是衣冠冢吧,这里面也没有一件衣裳。

    游坦之先把棺盖回复原位,又把启出的铜钉一一扣上。地下的氧气越来越薄弱,游坦之手里的火把眼看就要熄灭。游坦之无奈之下,只得回到了地上。如果说慕容博真的没死的话,那么不仅公冶乾蒙骗了自己一人,连整个江湖也被慕容氏给蒙在鼓中。不过这么做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游坦之无法猜透慕容博的用意,但是却就此又燃起了报仇的信心。只要慕容博不死,那么杀死师父的人就必然和他有关。这条线索重新接上了,比起以前茫然的心态,心底有多了点自信。

    想通了这点,游坦之一扫先前的阴霾。此时已经皓月当空,湖面反射下的月光将湖畔照的清清楚楚。游坦之站起来四下走了一圈,在湖东面发现一条小舟。游坦之踏上小舟解开了缆绳,使劲往外面划去。

    此时已尽子时,春寒料峭的时分,阵阵阴风呼呼的吹来。明亮的月色下,太湖一大片水色下,水中时不时有游鱼跃出水面。一个孤单的少年黯然划着小舟远去,凄凄惶惶,说不尽的孤单寂寞。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游坦之估摸着已经来到了太湖外围。这太湖外围水道更是纵横交错,游坦之实不知道如何出去。水面上远远的看着前面一点火光,使劲往那边划去。来到近处,原来这也是一座岛屿,岛上人声沸腾,还夹杂这一些人的叫骂声。

    游坦之刚刚踏上陆地,就有一批人灰头土脸的从里面出来。这些人对游坦之视若不见,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从他身边过去。游坦之看这些人身上服饰多半也是某个帮会的头领,他们弄成这样,难道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游坦之往里面走了几步,来到一座厅前,上面大书着四个大字——水榭听香。游坦之觉得这名字颇为高雅,心气也是为之一震。只听到里面一个略带怒气的声音道:“大胆小子,大胆小子。”

    游坦之听了退了一步,暗道:“这人武功好高,我才到这儿就被发现了。”这些日子他对凌波微步领悟俞深,脚步落下虽不致踏雪无痕,但在这样的地上行走那也绝对尘土不扬。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被人察觉,里面的人委实小觑不得。

    就在游坦之胡思乱想的时候,里面又传来一个声音叫道:“喂,你干什么?”游坦之先是一愣,以为又被人发现了。接着又是一喜,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段誉所发。游坦之往里面进了几步,问道:“段兄,你在里面嘛?”

    游坦之一个转折,来到了一个空旷地。段誉坐在一个角落,身旁一个胖大男子抓着他的左臂,游坦之见段誉额上冷汗直冒,当下一个飞身过去,伸出折扇在那胖大男子肩上一点。那胖大男子全身一震,被游坦之这股内力一撞,立马放开了抓着段誉的手臂。

    段誉身上压力减缓,对游坦之说道:“游大哥,你逃脱了啊。你没事吧,鸠摩智没有为难你吧?”游坦之还未回答,那个胖大男子说道:“那里来的小兔崽子,敢偷袭包三先生。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游坦之今日被鸠摩智压着打,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晚上又看到慕容博的空棺,心里一股无名火正没处发。回头看了这人一眼,道:“少林游坦之,阁下何人?”那人笑道:“凭你也配问我包三先生的名号,看我不好好打你小子一顿。”

    说罢一刀劈向游坦之,游坦之没想到这人如此蛮不讲理,自己一肚子火正好无处发,不如先拿这个浑人来出气。包三先生满以为这刀能够把游坦之砍个七零八落,可是他的刀头还没有砍到游坦之头上,游坦之的折扇就递到了他的胸前。

    包三先生怪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如同打量一个怪物一般看着游坦之,道:“他奶奶的,你这小子很有点古怪啊。”游坦之微微一笑,包三先生哼了一声,又是一刀砍向游坦之。刀头还未及身,包三先生又是后退几步。两人又拆了几招,包三先生自认为每一招都能致游坦之死地,可是游坦之的折扇非常讨厌的总是不离他的胸口,折扇到处逼得他不得不变招。

    包三先生一刀中宫直直刺入,游坦之不闪不避,折扇对上了他的刀头。九阳神功猛的发动,顺着包三先生大刀传过去。这股内力劲道积聚在一点,如同一道气流一般,循着经脉直冲着包三先生膝间的“中委”“阳台”**而去。包三先生膝间酸软,眼看就要跪下去。

    这时只听得旁边一个冰冷的声音道:“这位公子请手上留情,包三哥没有恶意的。”游坦之一进来目光只放在了段誉身上,对身旁的人没注意看。这时听了这陌生的声音,手上收回了折扇,回头看了周围一眼。

    这时包三先生道:“非也非也,在下不是没有恶意,在下着实是想教训你小子一顿。可惜打不过你小子,就算被你小子教育一顿了。在下江南包不同,我的大名想来你是没有听过的了。”

    游坦之见这人也算的上拿得起放得下,笑道:“原来是包三先生,包三先生清名,在下无缘得闻,实在是罪过。”包不同笑道:“嘴里说是罪过,那又有什么用呢。要打要罚,权在别人了。”

    游坦之不再理会包不同,回头看了几人一眼。阿朱阿碧两人站在一起,或是被鸠摩智吓到了,脸上神色还有点惊恐。游坦之冲他们点点头,道:“两位姑娘没事,不然那贼秃的罪恶就更大了。”两人微微躬身,阿朱道:“多谢公子挂怀,婢子一切安好。”

    游坦之目光转向剩下那人,这一看不由得心里一震。眼珠竟然无法移动。游坦之尽管禅定功夫比不上玄悲那般百年高僧,然而也颇为把持得定。九阳神功也已大成,一般情况下心神也足够宁定。再加上游坦之心底还有一个木婉清牵挂。本以为自己绝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生失态,而这几日遇到阿朱阿碧也确实清风任意。

    可是见到眼前这人,之前所有的结论都推翻了。但见眼前这少女,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肤色,身材,手足,竟然如同人工搭配在一起的一样,就如同量身定做一般。完美的诠释了恰到好处与完美无缺的含义。

    或是觉得游坦之颇为无礼,这少女轻轻蹙眉,道:“阁下何人,前来水榭听香所谓何事?”这几句话说的端庄得体,只是话音冰冷,仿佛冷到了骨子里。游坦之心下有点不喜,定了定神道:“在下少林游坦之,见过姑娘,在下擅撞宝庄,实是大大的不该。敢问姑娘可是……可是慕容氏家人?”

    游坦之本想问这人是不是慕容氏主母,只是这人一幅少女打扮,清冷的脸庞中透着一丝稚气。猜想应该不是已婚之人。果然这人一听游坦之所问,本来泛白的脸上立马笼罩上了一层红晕。阿朱在一旁道:“这位是我家公子的表妹,王语嫣王姑娘。今日下午王姑娘母亲要和段公子为难,全靠王姑娘搭救。”

    游坦之心下了然,刚才他提问题的时候,王语嫣脸上就是一幅女儿的娇羞姿态。后来阿朱提到她是慕容公子表妹,她脸上更是增添了几分尴尬与欣喜。游坦之心道:“这慕容复还真是好福气,如此佳人相伴,不负此生。”

    这时只听阿朱道:“几位快别站着了,小小误会,不用挂在心上。快快请坐吧。”说罢请游坦之坐了首位,包不同坐了第二位。段誉和王语嫣坐在一起,阿碧和她自己在下首相陪。王语嫣没等斟酒,便问:“三哥,他……他……”

    包不同看了游坦之和段誉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自明,自然是信不过他们两人。游坦之冷笑道:“你家公子有什么事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一点,杀死我师父玄悲大师的想来不是你家公子,那么是什么人你们可知道吗?”

    包不同喝了杯酒道:“非也非也,杀死你师父的自然不是我家公子,但到底是谁我也是不知道的。他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没义务替你调查。姑苏慕容武功虽高,万里之外发出韦陀杵拳力取人性命的本事,只怕还没练成。”

    游坦之见包不同虽然嘴巴毒辣,看模样当不是大jian大恶之人。而且他神情之间没有一点诡异神色,想来刚才的话并无不实之处。那晚他和公冶乾偶遇,对他的气度颇为赞赏。今日这包不同虽然性格和公冶乾大相径庭,但是人以类聚,想来也不是jian滑之人。

    游坦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包不同道:“你两位在旁听着,我说话可多有不痛快。”说罢看了段誉一眼,道:“姓段的,你这就请便吧。我们谈论自己的事,似乎不必要你来加上一双耳朵,一张嘴巴。我们去和人家比武,也不必要你来观战喝彩。”

    说完又看了游坦之一眼,道:“姓游的,你武功虽高,姑苏慕容倒也用不上外人来帮助。你要调查你师父的死因,这也就请便吧。”这时包不同已然逐客,且言语颇为无礼。游坦之站起来看了段誉一眼,询问他是否要离开。

    这一看之下,难免又是莫名其妙。游坦之心想段誉是皇室世子,自幼任性。虽然最近经历了不少惊险折磨,却从未受过这般奚落冷遇。本以为他会愤然离席,没想到此时的他却并不起身,反而颇有留恋之感。

    游坦之看他一双眼睛全在王语嫣身上,登时明白了一半。正要开口劝说,段誉站起来道:“王姑娘,阿朱阿碧两位姑娘,在下这便告辞,后会有期。”游坦之见他满脸悲苦,说道:“那也好,我随你同去。”

    段誉见至始至终王语嫣没有挽留自己一句,且神思不属,显然一颗心早已飞到了慕容公子身畔。默默跟着游坦之就要离去。阿朱却道:“既是如此,我派人送两位出湖便是。”游坦之拱手称谢,段誉却头也不回,径直往外而去。

    两人上了一条小船,一个男仆在前面替他们摇着木桨。盈盈的波光反射,游坦之见段誉脸上居然布满了泪光。他心头一震,想起了木婉清。依照自己的修为,当时木婉清离去也是难受异常。何况段誉此时。

    游坦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得其便,只得看着水榭听香的火光越来越弱,最后终于渺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