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他的怀里

    于心儿看到母亲都病成那样了，可看到常宽站在自己身旁，惨白的脸居然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一霎那，她的心里一阵阵止不住的心酸。也许是太害怕失去母亲；也许是终于明白了母亲深沉的爱；也许，也许她该重新想想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于父轻轻走到于母身旁，好似怕惊扰她似的。这两个人一辈子吵吵闹闹总也不得安生，在这一刻却显得那么客气与小心翼翼。

    常宽将果篮放在一旁，脸上的的笑容明媚如春：“伯母您别起来！好好躺着休息吧！”

    “好，好，好。”

    于母一边配合于心儿躺到床上，眼睛却始终没离开常宽。于心儿替她将被子盖好，而后道：“妈，你先休息一会吧，我回去给你熬点汤。”

    “熬什么汤？你这孩子真是的！没看见常宽在这里吗？我还想多跟他聊几句呢！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你们把我看的跟个什么似的，就不怕把我憋坏？！”

    于母倒是还有力气训斥女儿，于心儿一阵心酸，慌忙背过身不让母亲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他们也开不了口。生命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有些人，在你无偿拥有的时候总是不晓得去珍惜，直到面临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

    这一刻于心儿很怀念、很享受被母亲训斥的感觉，只要她还有力气训斥自己，于心儿就觉得至少母亲还是健康的。

    于父看见女儿快要忍不住了，他自己也是强忍住了巨大的悲伤，胸口总觉得有一股洪流快要抑制不住，现在的他好想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嚎啕大哭。老了老了，老伴却要离开了？这叫他怎么接受！

    不知情的于母看着这奇怪的父女俩，还以为他们对常宽有偏见，只一个劲地招呼常宽到：“来，常宽，坐这边来，阿姨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

    常宽坐下，眼神悄悄地暗示于心儿叫她千万不要崩溃。此时于心儿借故上厕所匆匆走出了病房，关上门，单薄的背靠在门外面，眼泪终于忍不住的往下掉。

    医院过道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路过的人偶尔看着她，却也不觉得奇怪。在医院这种地方，眼泪是最最常见的东西。很多人已经麻木了，有人出生，总也有人离去，这就是生命的轮回。

    于心儿先是单手捂住嘴巴强忍着不要哭出声，到后来悲伤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胸口不断地抽泣起伏着，她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于是乎两只手拼命的捂住嘴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直往下掉。

    眼前是模糊的，世界是黑暗的，这一刻她多么无助，这几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何以她一个曾经那么单纯快乐的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无数个为什么，无数个无解的难题。她开始觉得命运像是跟她开了个很大的玩笑，越想得到幸福，就越是得不到。

    旁边来往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人会停下脚步问问她到底怎么了。大家似乎都好忙，是啊，如果不是有事，谁会没事跑到医院这个冰冷的地方来？

    林墨是突然出现的，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离开。

    于心儿只觉得颤抖的身体忽然被一个温暖坚实的身体紧紧抱住，她越想睁开眼睛，却越看不清。泪水已经溢满双眼，那是一种停也停不掉的悲伤。索性的，她任由自己被抱住，此刻她确实很需要有一个人跳出来，抱住她，即使不言不语，只要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似乎听到他的呼吸声，也似乎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还有他身上带着清香的味道，但就是，怎么也看不清那张脸。但她知道，一定是他，虽然不曾被他这般拥抱过，但这样的感觉如此温暖而熟悉。

    “别哭了，好吗？”

    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温柔而关切，林墨轻轻地替她擦掉眼角的泪珠，一双深邃的眼睛正心疼的望着她。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于心儿拼命忍住不让眼泪继续往下掉，这回是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她还在他的怀里，他如此心疼的看着她。

    “答应我，别哭了。”

    林墨的手轻轻地替她拨开额前凌乱的头发，嘴角一弯，挤出了一丝笑容，眼里尽是宠溺和心疼。于心儿抬着头看着他，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我爸给我打了电话，说公司里有急事。你一个人要乖乖的，不要再哭了，好吗？”

    林墨双手托起于心儿的脸，像是征得她的同意一般。这样的感觉如此熟悉，她才恍惚记起，以前，赵云浩也曾是那么温柔的对待她。

    “嗯。”

    于心儿的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此刻的她像个听话的小女孩，送别着她即将要出征的战士。

    林墨放开了手，两个人拉开了距离，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从一开始到结束充满了传奇色彩，但她却拯救了于心儿的心。在她最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她不说，他也会自己出现。

    他走了，是真的消失在楼道里。于心儿整理好情绪，到洗手间洗了个脸，而后重新回到病房。

    于母还是兴冲冲地拉着常宽唠家常。她不像个病人，可能是感觉到女儿的幸福就要来临，她身上的疼痛神乎奇迹的好了，她还是那个爱说话的老太太。

    于父坐在一旁装作若无其实的样子，这样子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折磨。见女儿走了进来，像了轮班似的，他抛下一句我去一趟洗手间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父亲苍老的背影，于心儿不是没有感触。可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自己不能倒下，如果连她也倒了，那么这个家来能指望谁？

    于心儿理解到了自己存在的重要意义，她重新坐到母亲身边，安静的看着她苍老的脸。常宽算是很讨母亲欢心的，她老人家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也难怪母亲喜欢他。

    于心儿单手拖着额头，看着常宽怀里熟睡的女儿，不可否认常宽真的是一个贴心的人，他很好，林墨也很好，唯一不好的，是现在的自己。她无心估计其他，她是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她不要别人来替自己承受这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