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幕
弯道的另一侧，隧道入口处，此刻又传来嗡嗡的轰鸣声。 直升机去而复返，显然是守在了外面，准备联合对面的援军瓮中捉鳖。 戴安娜说他们“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吴铮表示不认同。死胡同至少走不通还可以撤回来；他们现在的情况却是进不得、退不得，像仓皇逃窜的老鼠，一头钻进了风匣里，被困死了。 戴安娜一咕噜坐起，从后腰掏出手枪，看向吴铮的眼神颇为诧异：“你没受伤？或者是感觉哪里不适？” “怎么没有？”吴铮的表情颇为痛苦：“这下撞的不轻，好像脑震荡了，痛的利害。”他这话有真有假，虽然头痛未必是真的，但后背却一直火烧火燎的，滋味着实不怎么好受。 戴安娜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按住耳朵仔细聆听。吴铮看得清楚，她雪白的耳蜗里塞着一个微型耳机。 十几秒后，戴安娜放下了手，一声长叹：“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吴铮苦笑道：“好消息是你的同伙逃掉了；坏消息是我们被困在了这里，插翅难飞。” 戴安娜咬了咬嘴唇：“看来你还没蠢到家。” 吴铮接着道：“但是你们手里有弗兰克的20万现金，用这个做交换条件，他会考虑放过你。”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他会留下我，这可能也是条件之一。” 戴安娜看了看他，默默靠在了墙壁上，沉寂不语。 隧道口这时传来清晰的高音喇叭：“里面的人听清了，放下武器，双手抱头慢慢走出来！” “给你们最后五分钟时间考虑！” “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都会为你们带来生命危险！” 戴安娜看着手枪出神，突然侧头问道：“我很纳闷，既然弗兰克要杀人灭口……你是怎么逃出他的毒手的？而且还有本事把那些钱一并带了出来？” 吴铮一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要对我下毒手？”几个小时来，这个巨大的疑问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始终得不到答案。 “看在你替我挡子弹的份上，简单和你说一下吧。”戴安娜冷艳的面孔有所缓和：“知道存放在银行的钱和存放在物证室的钱有什么区别吗？前者是纯粹的钱，可以随便花；后者嘛，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吴铮心中一动，问道：“难道说，那笔钱……” “没错，是物证！”戴安娜点头：“洛杉矶臭名昭著的日本黑帮‘草州团’一名掌权头目，私下里向一名州议员行贿了20万美金……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这件事败露了，人证物证全都落入了比弗利县法院手里，地方检察官已经介入此案，准备正式提起公诉。” 吴铮脱口道：“我们在比弗利法院偷来的那20万现金，就是……就是……” “就是这笔钱！”戴安娜道：“我们关注弗兰克很久了，发现他和那位摊了官司的州议员关系非比寻常。他利用你们的无知，诱骗你们偷来这笔钱然后毁掉，一定是和州议员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想帮助他摆脱困境……毁了物证，这场官司就没得打了，那位州议员自然能逃过此劫。” “但是这件事早晚都会露馅！”吴铮咬牙切齿：“所以弗兰克只有杀掉我们灭口，才能保守住秘密！”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弗兰克就挖了个大坑，安排好了这次的“亡命任务”。可笑这几名线人还做着白日梦，幻想分到一笔钱后远走高飞……殊不知，他们的炮灰命运，从行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也就是说，”戴安娜语气低沉：“你的一条烂命，和那名州议员对弗兰克的一句承诺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弗兰克显然有足够的理由牺牲你们，保住州议员的位置，因为他现在小小的付出，会换来长远极大的利益！” “唯一的意外是，”她口气一转：“你不但侥幸逃了出来，还顺走了那20万现金……弗兰克得知情况后显然坐不住了，上天入地也要把你抓到，因为事关重大，他犯不起错了。” “王八蛋！”吴铮重重一拳砸在墙壁上，恨声道：“我要活剐了这个老狐狸！” 戴安娜嗤的一声冷笑：“你现在知道真相了，气归气，说什么大话？看看隧道里外，我们还逃得掉吗？被弗兰克抓到，究竟是谁剐谁？” “不对！”吴铮突然醒悟过来：“为什么整件事……你知道的这样详细？”蹭的一下站起，警惕的盯着戴安娜，厉声喝道：“你们和弗兰克原本就是一伙的！也是他派来杀我抢钱的！对不对？” “这个问题，你猜对了一半的一半。”戴安娜俏脸凝立：“我们是来抢钱的，杀你不杀你没列入计划；另外我们有别的动机，并非是受命于弗兰克。” 吴铮仔细回忆她和同伙道格、奥利弗出现的始末，对于这个回答还算比较可信，想了想道：“告诉我你们的动机，如果合理，我就相信你。” “笑话！”戴安娜表情像个冷傲的公主：“我有这个义务吗？凭什么要告诉你？听着，你已经在弗兰克手里拣回了一条命；被那三个草州团黑帮成员逮住，又拣回一条命，如果你再这么愣头青似的……” “那三个黑衣汉子是草州团的人？”吴铮插口问道。 “不然呢？”戴安娜冷笑：“这件事牵涉到的隐秘太多，弗兰克轻易不想动用警力资源。否则他也不会派你们去偷钱，然后再假手于日本草州团黑帮摆平后续的麻烦；只不过现在事态失控了，他被逼得没办法，才不得不祭出王牌，勒令州警、县警和洛杉矶警员围追堵截，还出动了警用直升机……”说到这突然脸色一变，伸手去后腰触摸，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吴铮缓缓摇头：“这样说来，你们也好、草州团黑帮也好，都是后面牵扯进来的，我不管；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弗兰克这笔账，我必须要亲自和他结算！” “你不嫌死的快，就尽管去找他算账，没人拦着你！”戴安娜忿忿的白了他一眼，突然转身，伸出双手对着墙壁细细摸索，最后伸指一点：“前提是……你有办法钻进这道铁门，先保住命再说！” “这里有出口？”吴铮心头一喜，凑上前来摸索墙壁，果然触手之下摸到了一扇冰凉的铁门。 不过他马上第一时间警醒，自己的双手大有古怪，稍不留神就会把金属物质吸收的无影无踪，继而转换成一股新的神秘能量贮存进体内。如果被戴安娜目睹到这神奇一幕，显然大大不妥。 说来也奇怪，吴铮存了这种“主观回避”的意识，仿佛还真对脑海里的神秘能量形成了一种约束力，非但没有“胡作非为”，反而老老实实的匿伏，不做半分出格的表现，非常知趣。 这样一来，他再去触碰那扇铁门，双手中的“魔力”已然完全消失，没吸走半点铁屑。 吴铮反倒吃了一惊，十分担心自己的“超能力”就此凭空消失，欢欣喜悦的情绪大打折扣。 戴安娜不知他的心理，蹙眉道：“这扇铁门的下面，应该连接着排水管道和维修通道，如果我们钻进去，就有逃掉的机会。”伸手仔细摸索，又叹道：“可惜里面有道暗锁，我们没有钥匙。” 吴铮唯恐自己的“法术”失灵，根本没注意听她说话，而是聚精会神的催动神秘能量，悄悄用拇指在铁门边一戳……奇迹又出现了，坚硬厚重的铁板上，居然被他无声无息的戳漏了一个小孔！ 而瞬时间，他又感受到了一小股新生成的神秘能量从指尖流进！ 谢天谢地！原来能力还在。吴铮大喜过望，忙不迭收回手，眼珠咕噜噜乱转。 这次的“吸收”颇为蹊跷，也反应出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引导着神秘力量把门板戳了一个小洞，而没有出现将整块门板都毫无节制的吸光……似乎说明在使用这项超能力之际，吴铮可以有效地掌控分寸和定向性了。 换句话讲，他意识上的介入占据了更重要的主导位置，已经能初步驾驭住神秘能量的发挥了。 然而惊喜不止于此，还在继续。 戴安娜突然掏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打开光束，照在锈迹斑驳的锁孔上，跟着后退一步、银牙紧咬，猛地抬起了枪口……吴铮吓了一跳，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你疯了？这么厚的钢板，手枪子弹根本射不穿它，万一要是再反弹回来，那可非常危险！” 戴安娜的眼神倔强不甘：“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我知道。”吴铮把她扯向一旁：“但你的方式方法不对路。”仔细凝视那扇铁门，突然诡异的一笑：“你知道我在来美国前从事什么职业吗？” 戴安娜不答，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锁匠。”吴铮笑的更狡狯：“这道锁的结构再简单不过，只要给我一根细铁丝、金属物之类的……” 话音未落，戴安娜直接向他摊开了手掌，语气冷傲中夹带着戏谑：“给你！” 吴铮一怔，定睛看去……只见她白皙滑嫩的掌心中，平摊着一枚细细的发卡。 “这个……倒也勉强能用。”吴铮迟疑的拿起那枚发卡，却不和戴安娜犀利的眼神触碰，颇为尴尬。 他吹嘘自己是锁匠云云纯属胡说八道，实则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却不意戴安娜居然能马上提供出“作案工具”，令人始料未及，多少有点儿下不来台。 隧道外，警用高音喇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警告。戴安娜心焦意燥，蹙眉一指铁门：“你要是没吹牛，就证明给我看！”想了想又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说大话的男人，即使你救过我的命。” 吴铮讪讪一笑：“你盯着点儿洞外，我来试试。” 戴安娜看了他一眼，显然还持有很大的怀疑，不过还是依言靠向墙壁，探头向外张望。 借着这个机会，吴铮把发卡掰直，麻利的塞入锁孔中随便一阵乱捅……咔嗒一下，铁门竟然应声而开！ 戴安娜蓦然回首看到这一幕，脸上又惊又喜，一时有些无法置信。 吴铮朝她撇了撇嘴：“锁匠这种职业不算高大上，好像也没什么吹牛的资本。” 戴安娜眼神发亮，啧啧赞道：“可我真没想到，你的手法这么高明！”兴奋的蹲下身，一脚蹬开铁门：“快，咱们快逃，没有多少时间了。”率先钻进了门洞里。 吴铮却不慌不忙，蹲下身对着她道：“好，你先走。” “什么？”戴安娜回过头来一脸诧异：“你说什么？” “我说你先走，我留在这里。”吴铮很平静的回答。 “你疯了？”戴安娜整圆了眼睛：“留在这里，等着弗兰克的手下把你射成蜂窝？” “我们两个一起下去，逃掉的希望依然不大。”吴铮缓缓摇头。 “……”戴安娜怔了一下，随即急道：“那也好过在这里等死！” “你答应我，暂时别泄漏那20万现金的消息。”吴铮很镇定：“这样我既不会死；你也能安全逃掉。” “这……这怎么行？”戴安娜迟疑起来，丰满的胸脯不住起伏。 “我留下来不是要帮你。”吴铮淡淡道：“而是要帮我自己。这是我能见到弗兰克最快的方式。” “你见到他又能怎么样？”戴安娜很急躁，也很无奈。 “这你就不用管了。”吴铮的眼神异常坚定：“只要他不能把我怎么样……这就够了！” 戴安娜咬了咬嘴唇：“恐怕我也答应不了你的条件……那笔钱，我们还有更大的用处。” “24小时。”吴铮默默道：“只要24小时不泄露风声，之后随便你们怎样，也不用管我是死是活。” “好！”戴安娜一咬牙：“这一点我能答应你！”回头看了看通道，又露出迟疑的神色。 吴铮皱起了眉头：“还不走？不如我们再一起聊个把小时？” 戴安娜盯着他看，美丽的眼底闪过忧虑、感激，还有同情和无奈，复杂深遽……伸手抚住他的胳膊，终于轻声道：“谢谢！”一转头，躬身离去。 吴铮看着她矫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平静的叹了口气。 沉寂了几十秒后，他居然席地而坐，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香烟盒，大刺刺的点燃一支，饱吸了几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