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玉毁椟中
吴铮挑了挑眉毛：“那你不妨说说，阿蓉到底是你什么人？” 廷叔哼了一声，学着他的口气道：“与你无关！” 吴铮贼兮兮一笑：“既然你提了这条件……那就与我有关了。假如你是阿蓉的亲属、监护人、长辈，我或许会考虑考虑；要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嘿嘿！” 廷叔愠道：“嘿什么？我就算不是阿蓉的什么人，也不许你打她的主意！”屈起指节敲打那份协议：“看看，这可是作为附加条件写进协议里的，你小子要是出了格，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把你轰出去！” 吴铮皱起了眉头，抓起协议一看，怒道：“这不分明是霸王条款吗？你一把年纪，守着那栋破房子做你的老财迷好了，干嘛要闲的没事管我们年轻人……那个……说话聊天？” “说话聊天自然可以，谈情说爱就不行了！”廷叔洋洋得意：“房子是我的，协议就这样规定的，你爱签不签，反正租给谁都不耽误我做老财迷，哼！” “你……”吴铮气的语塞，忿忿掏出香烟，廷叔崩起了脸：“对不起，这房间里里不许吸烟！” “好，我签！”吴铮转了转眼珠，随手揣起香烟：“我签还不行吗？” 廷叔坐直了身体：“你可要想好了……我老人家是过来人，没那么好唬弄！” “废话少说！”吴铮满不在乎，掏出厚厚一沓现金：“你这破房子，我还就租定了！” 廷叔灰白的眉毛一蹙：“臭小子……你哪来这么多钱的？” 吴铮查好8张百元大钞，往桌上一拍：“与你无关！”抄起一支笔在协议上刷刷刷签了大名，四处环顾：“还有一份呢？拿来……一会我就回去搬家，再也不陪你地下室那些老鼠了！” 廷叔哼了一声，又扔过来一份协议，拿起吴铮签好的仔细端详，确认无误了，从桌边堆积如山的文卷里抠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印章，放在嘴边呵气。 吴铮诧异道：“喂，这里是美国，协议上只有亲笔签名有效，谁认得你那破印章？” 廷叔固执的撇撇嘴：“我就喜欢！几十年了，老头子签什么协议都要加盖自己的印章，律师和法院只认签名……我就认这份印章！” “随你随你！”吴铮直摇头，三下五除二签完名字，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放缓了语气问：“廷叔，那个……我的房租水涨船高，阿蓉是不是也要多交钱的？” “阿蓉不用多交的，还是300！”廷叔头不抬眼不睁，执起印章在协议上梆的一声重重摁下。 “为什么啊？”吴铮闻言倒不生气，只是稍有好奇。 “阿蓉至少不会反过来打你的主意，所以也不用多交500块的风险金！”廷叔拾起了另一份协议。 “风险金？”吴铮顿时哭笑不得：“合着我的‘风险’就值这么多钱？” “好了，别啰嗦了！”廷叔把协议丢了过来：“现在签完字了，你说什么都晚了，走吧走吧！” 吴铮连憋气带窝火，偏偏又无可奈何，气鼓鼓的拿起协议，却看到末尾四个朱红大字被规规矩矩罗列在一个印框里，笔走龙蛇：许劭廷印。暗自琢磨，和老糟头做了半年邻居，时至今日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原来是叫做“许劭廷”。瞧他面容苍老，少说也有60多岁了，再加上脾气倔强，应该不会有英文名吧？ 许劭廷见他眼珠乱转，猜到是没打好主意，不耐烦的挥手：“快走快走，我老人家还要打几个电话，你赖在这里搅得我心烦意乱，赶紧滚蛋！” 吴铮起身伸了个懒腰，卷起租房协议，突然心头一动，又走向那枚宝珠，大刺刺问道：“这颗珠子我看不错，是别人当进来的，还是你收来的啊？”俯身假意端详。 许劭廷斜睨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表情颇为懊恼。 吴铮不明其意，追问道：“怎么，莫非这玩意一文不值，你不好意思介绍啊？” 许劭廷重重哼了一声：“你一个门外汉不懂装懂，和你介绍也是对牛弹琴！” 吴铮眼珠一转，说道：“我不懂，你就说说嘛……没准我一高兴还把它买下来呢！” 谁知许劭廷缓缓起身，叹了口气：“我许劭廷做人一辈子光明磊落，做生意也是童叟无欺，实话和你说吧，这满屋子的古董化石、藏品玉器，你随便想买哪一样都成，唯独这颗珠子，想买我也不能卖！” 吴铮奇道：“为什么啊？” 许劭廷欲言又止，面有难色。稍一思忖，摇头叹道：“这珠子振笙看走了眼，上个月在纽约的一家拍卖会上竞得，据说是中国秦末出土，名曰‘裕璜龙’。这名字非常陌生，反正我们在现有的资料里是没翻查到，可振笙最后还是壮着胆子拍下了。” 吴铮歪头道：“……等等，你说的这个‘振笙’就是刚才那个胖胖的乔叔吧？” “嗯，他是我这家典当行的唯一合伙人，乔振笙。”许劭廷脸有愁容，离座走了过来。 “那就奇怪了。”吴铮两手一摊：“既然没有把握，他为什么还要冒险拍下来？” “唉……”许劭廷无奈的摇头，一指那颗宝珠：“其实陌生的只是名字。就珠体本身而言，和我们一直寻找的另外一种秦代玉珠‘龙吐珠’相像到了极点，光泽、纹理、莹透度怎么看都是上上之品，当时叫价激烈，振笙实在怕失去这个良机，咬咬牙就出了个高价……” 吴铮问道：“结果呢？难道买回来的是赝品？” “唉，这就是不能出售它的原因。”许劭廷拂袖转身：“我们做了一切能做的鉴定和检测，又找了圈里很多专业人士过目……最后却得到了一个非常奇异的评定：这珠子就是个怪胎，既不能说它是真，又无法确认它假，甚至用最先进的仪器都分辨不出它的材质，反正不是我们要找的龙吐珠就是了！” 吴铮听的怦然心动，盯着宝珠看，颤声道：“那我摸摸它……不能摸坏吧？” 许劭廷已经坐回了木椅，面现疑色：“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 吴铮假意镇定，敷衍道：“感兴趣谈不上，就是看着……怪好玩的。” “即拿即放，要小心。”许劭廷虽然口气威严，还是同意了。低头整理案上的文卷：“所以这珠子现在变成了烫手山芋，当成是假货卖出去，难免败坏我店面的声誉，买家知情后也不会善罢甘休；当成真的卖出去呢……我们又确实不知它价值几何，万一是颗蒙尘之珠，就可能无端损失一大笔收入……” 这颗珠子仿似牵动着他焦虑不安、进退两难，谈起话来便絮絮叨叨……殊不知吴铮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他轻轻攥住宝珠，摩挲感受，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单凭手感来说，这颗珠子与曹开河留下的毫无二致，明明看上去温润晶莹，却轻的像个核桃，再加上横穿珠体的一根红线……简直就是鬼斧神工的麦穗两岐！ 许劭廷说“看走了眼”是对的，这肯定不是他要找的什么“龙吐玉珠”，一颗玉珠的份量哪有这般轻盈？还说“分辨不出材质”也是极对的……现代文明发现的任何材质，又有哪样能生出如此玄妙的神秘能量？！ 吴铮心潮澎湃，神游天际：倘使这颗宝珠也具备不为人知的魔力，岂不等同于无价之宝？那么……把它再吸收进自己的体内，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奇迹？猛的心头一震，他正被能量槽局促的容膝之地困扰，无法囤积更多的神秘能量，若这颗宝珠的功效兼备……是不是意味着在能量槽里可以拓展出更大的空间？ 既然宝珠一模一样，那提升的范围至少会有一倍吧？ 吴铮呼吸急促，眼珠乱转。突然感悟到这既是上天眷顾，冥冥中自有安排；也是他和宝珠之间斗榫合缝的结不解缘，否则在这小小的典当行里，怎么可能再逢天赐良机，遇此神物？ 他心意渐定，强自抑制激动的情绪，一再叮嘱自己不可乱了方寸，以免被许劭廷看出破绽，轻轻把宝珠放回盒内，摇头道：“那你们也不好就这样吃哑巴亏，为什么不找拍卖机构的管理协会说理？拍卖行的资质可都是他们授予的，卖假货谁能容忍？” “这理无处可说。”许劭廷苦笑摇头：“拍卖会进场之前，每个竞投者都签了附加协议的，事后对竞品的鉴定和检测必须要双方共同认可，你说假就假，人家才不会理睬。更何况……这珠子麻烦就麻烦在是‘不真不假’，拍卖会挂出的名牌是‘裕璜龙’，可不是‘龙吐珠’，振笙等于买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怪物！” 吴铮挠头道：“噢，这可就不好办了，人家貌似也没耍赖是吧？” “周瑜打黄盖！”许劭廷苦笑：“买卖也是这样的道理。说白了，这就变成了一笔无法预测风险的投资。我们作为经营者居然说不清道不明商品的性质……哎，开店几十年，也算是创下唯一的先例了！” “其实也未必有多严重。”吴铮假意安慰：“还是可以正常买进卖出的，万一有哪个胆大的买家看上了这玩意，你们就多少钱来多少钱卖，另外再和他签一份知情说明，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说的轻松！”许劭廷又翘起了胡子：“这颗珠子最后的成交价是十万美元！十万美元啊！另外还有手续费和各种税费，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又超过了两万……胆子大？哪个买家即便有胆子，也得开眼啊！不管不顾豪掷12万美元，买一个根本不知道是啥的小球球，恐怕像你这样的笨蛋也不会干吧？” 吴铮眉头一皱，暗地里直咋舌：乖乖，十万美元！这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怪不得老财迷如此rou痛。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乔振笙可不算给许劭廷捅了个马蜂窝，而是阴差阳错的买回了随侯珠、和氏璧，莫说十万美元，便是一百万一千万也不抵这颗“裕璜龙”的价值连城，只不过是他们俩播穅眯目、还被蒙在鼓里罢了。 吴铮心痒难搔，意识到至少在目前，自己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所以就算许劭廷要价一个亿，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买下。问题是……他没那个身家，就连仅有的两万块还和许劭廷12万的成本价相去甚远。 怎么办？该怎么办？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这个店了！ 吴铮紧张万分的思考，眼珠乱转。 许劭廷不察，沮丧的挥挥手：“走吧走吧，和你说了半天，全都是无用功，耽误我办正事！” “唉，我也爱莫能助呦，走喽！”吴铮居然很听话，把协议夹在腋下，爽快的转身出门。 经过几家商铺，前面有一个狭窄的胡同，他不由分说急急钻了进去，掏出手机直拨弗兰克：“我急需15万美元，赶紧想办法打到我的银行账户上，你能查到银行卡号。” “没问题。”弗兰克居然一点不打贲，语气平缓：“我马上叫安东尼着手去办，但你最好收现金。” 吴铮讶异道：“为什么？那么多钱……我往哪里放？” “一旦有现金流入你的账号，银行就会自动记录。”弗兰克道：“这样一来，你就产生了收入，而在美国任何一个有收入的人都要向政府纳税，尤其像你这样单身还没成家的青年，不考虑返税的话，税率更高到可怕的28%，所以轻易别产生这样的‘不良记录’，隐蔽性的采取现金交易，至少能安全的避税。” 吴铮瞠目结舌，说道：“这什么破规矩？照你这么说，我要是以后赚了钱……” “每100块里就要交给政府28块。”弗兰克平静的打断他：“包括但不限于，存入银行的存款和有据可查的盈利******记录。超过报税日未报或瞒报，你还会被抓进监狱。” 吴铮彻底无语，想到当务之急还是宝珠，一咬牙道：“先不说这些了，现金就现金，告诉安东尼尽快联系我。”匆匆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