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井下的妖怪
日本平安末期，是一个暗流汹涌的时期，从藤原镰足之后的几百年，藤原氏一族顺势而兴，尤其北家分支干涉朝政，而到藤原道长时，更是出现了三个女儿皆成皇后的事迹。 不过因为藤原氏干涉朝政，官僚失去了维系政权的进步性，同时随着卖官现象的出现，武士集团开始崛起，地方势力越来越多。 传说平安年代是一个幽暗未明的时代，因人世的昏暗，聚集的业越来越多，而出现了人妖共处，日夜分行的现象。白天时，人类如往常一般活动，而到夜晚，街道上就会空无一人，这时就成为百鬼夜行的场所。而正是这段妖孽滋生的时期，出现了源赖光、渡边纲降妖除魔的传说。 这也是在这个黑暗的年代流传的佳话。 秋后，天气渐渐转凉，虽然还没有入冬，京都却已经呈现了一幅萧条的景象。 一座广阔的庭院中。 春天的樱花早已凋谢，枯萎的樱花树丛中，跑动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腰间挂着长剑的老人出现在树丛中。 老人来到树丛中静立的少女后，平静的说道： “小姐，西园的婢女投井自尽了。” 听闻了这个噩耗，静立的少女没有转过头，凝视着樱花深处的那棵巨大的樱树，虽然在深秋，那棵树上却仍然开着樱花，灿烂的秋樱带着妖异的美，让人觉得世事萧索的同时，又生出往生解脱的凄惘。 而少女的背影与樱树的景色浑然一体，仿佛失色的画卷透着凄惨的秋凉。 老人看着少女的背影，心情有些沉重，耐心的等待着回复。 “是什么原因呢？” 孤独的背影发出毫无波澜的提问。 “她的父母被认为是藤原赖长一派的叛军，在肃清时一家被平清盛的武士杀了。” “平元之乱还没过去吗？” “是的，大小姐，现在平氏还在纠察余孽，今天还有士兵来敲门，不过因为藤原成范大人的关系，他们只是来问了一下便离开了。” “大小姐，这件事怎么办？还是像上次一样么？” “我想佐藤家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吧。” “是的，大小姐，因为最近动.乱的关系，家中的生意也断了，很多仆人都离开了，想要敛葬恐怕有些困难。” 少女转过身，平静的脸色稍微有些动容：“那就将那口井封了吧。” “可是那口井是晴明大人选定的，是佐藤家气运的延续……” “佐藤家还有未来吗？”少女冷着声音说道。 佐藤家到幽幽子大人这里就已经是终点了，老人涩着脸，握紧了腰间的剑：“我会誓死保护大小姐的。” 前些天藤原成范大人来找过大小姐，看在父辈的交情，向她提出了嫁于天皇的方案，不过大小姐一旦外嫁，佐藤家的一切都将被夺走，所以她拒绝了婚事，现在西行寺家是真正走到穷途。 “妖忌，那些愿意离开的下人就遣散了吧，如果钱财不够的话就把藏库中的那些东西变卖了。” “是，大小姐。” 魂魄妖忌离开了花园，去完成大小姐的吩咐。 又过了几日，西行寺家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留下的或许因为无家可归，或许因为主人曾经的威望，总之西行寺家暂时维持着稳定。 只是魂魄妖忌隐隐有些担忧。 晚上的时候，妖忌照常巡视着庭院，野猫在房顶上发出诡异的呼呼声。 后庭的空气有些沉重，妖忌握紧了剑，目光注视着草丛中那个白色的身影。 “你是谁？” 魂魄妖忌沉声问道，白衣的女子转过头。 对面的女子面色惨白，眼眶深陷，嘴唇乌紫，散乱的长发垂在腰间，像一个溺死者的症状。 “不归!不归!” 女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嘴里吐出了带着泥浆的水，弄得整个庭院地上都是，很快这些水就漫过了膝盖。 妖忌明白自己撞到鬼了，他本就是半人半灵的武士，本来就不是正常人，碰到鬼不会像常人那样害怕。 拔出了剑，妖忌念了一句“净除一切恶道佛顶尊胜陀罗尼”，脚下一点，向着女鬼冲去。 “不归!，不归!” 女子大吼一声，头发突然变长缠向妖忌，妖忌横起了剑，劈出一道十字剑气。女鬼的头发碰到了剑气立即断为两半，妖忌趁势将那个女鬼横身斩断。 女鬼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化成了一道烟，淹没了膝盖的水也突然消失，地上一滴水都没剩下，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境。 妖忌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幽幽子，过了几天，西行寺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不过第四天的时候，那个女鬼又出现了，妖忌斩断了她，女鬼还是像以前一样直接化成了一道烟。 魂魄妖忌知道自己的剑还是没能杀掉那只鬼怪，但他还是把这件事如实的告诉了大小姐。 “是因为剑气对那只妖怪没用么？” 大小姐沉吟了一会，从她的房间取出了一把剑。 “妖忌，这是朋友送我的一把剑，名为楼观剑，我不会使剑，就她交给你吧。” 魂魄妖忌欣喜若狂的接过了那把剑，他能感觉到那把剑上附着的特殊力量，即使是半灵的身体都对它感到畏惧。 “多谢大小姐。” 魂魄妖忌知道这把剑媲美价值连城的名器，但是大小姐就这样送给了他，妖忌觉得即使为了大小姐而死也心甘情愿。 借着这把剑，魂魄妖忌完成了大小姐的委托，那个女鬼在剑光下被砍得伤痕累累，最后无法维持妖怪的形态化成了灰烬。 妖怪的事过去了，下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西行寺家度过了冷清的冬天，今年的雪格外的大，即使京都这个王权的中心也是哀鸿遍野的景象。 雪化了之后，妖忌和大小姐在后庭中赏樱，喝的酒是女儿红。 因为大小姐不可能嫁给别人，所以女儿红就没有开封之日，所以与其埋在地下，还不如提前饱个口福。 喝了一碗酒后，一阵风吹过，樱花落英缤纷，大小姐突然问到那个妖怪的事。 “妖忌，你说不归是什么意思？” 这是那个被斩掉的妖怪唯一喊出的话，联想到不久前那个婢女，妖忌有了些猜想。 “那个女鬼是不是投井自尽的女子呢？她的家没有了，所以无家可归。就像泥田坊，那些农民死后化成妖怪，喊着‘还我土地’这类的话。” 那个女鬼一副溺死的症状，而且还能吐出泥水，确实很像水鬼之类的妖怪，似乎妖忌的话太过合理，大小姐对那个妖怪的由来失去了兴趣，不过她又问到了幽灵、文车妖妃这些志怪的事，尤其是问到了目目连和百百目鬼这两种妖怪。 百百目鬼是一个擅长偷窃的女人，她偷来的钱财会在身上长出铜钱一样的眼睛，当时一直在人间游荡，后开她被藤原秀乡射杀，逐渐消失在人类视线。 而藤原秀乡也算是是大小姐的祖先。 目目连也是差不多的妖怪，只是它路过的地方都会长满密密麻麻的眼睛，而不是长在身上。 虽然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妖忌还是将直到的全部告诉了她。 直到后来幽幽子小姐自刎于西行妖下后，他才明白了一切。 “无论是幽灵、妖怪、鬼，都是人的执念、怨恨而生，当这些条件满足时，只要足够的外界条件，都将成为非人之物，其名——悟入幻想。” 因为这句话幽幽子自杀了，鲜血涂满了西行妖的树干，在上面画满了难以形容的符号。 那是西行寺家最后的血液。 —————————— 天边火红的晚霞渐渐黯淡，妖梦和藤原纪坐在走廊上无聊的撑着脑袋，等着幽幽子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