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天道好还 中国有必伸之理（7）第三十八章

    进入了江心的航道，小船上的一行人便登上了江中游弋的大明水师的战船，水师副提督朱成功正在那里焦急地等待。几个人匆匆的擦拭掉身上的血迹和伪装，洪承畴这才第一次发现，那个自称是自己侄儿的人真的就是他的侄儿洪士锦。“孩儿见过伯父。”“你真的是锦儿，老夫早该相信，却因为你那一些伪装的功夫骗过了老夫的信心和眼神，纵使听着是我锦儿的声音也未敢确认啊。”

    “伯父，侄儿于多年前便已经加入了我大明的锦衣卫，现任百户之职。祖母大人、伯母和父亲大人还有您的儿子、我的兄长都在九江等着您的回家。”他口中的洪承畴的儿子是洪承畴的长子洪士铭，因为与祖母傅氏和母亲李氏一直在福建老家，这李氏也是洪承畴的发妻，这些人因为没有留在京城，所以没有因为洪承畴的投降而被崇祯杀害。说来崇祯这事儿办的也很令他自己生气，他先是以为洪承畴战死，还为洪督师举行了盛大的国葬。后来又听说洪承畴并没有死，而是上了大清的床，啊说错啦，是投了大清的降，所以咱们这位天家便一怒杀了洪大人在京的全家满门。

    这一路之上并无闲话，只是朱成功在和洪承畴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过后，便又刻意的避让了开。不过一时间倒还没有让洪承畴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察觉到有什么诡异。心情放松下来的他马上想着要给大明的皇帝——朱四，自己的救赎者一份礼物。只是他也应该会明白，南京城对于大明的意义所在，明军想要把这座世界第一坚城攻下来，而且他猜测还会经过一场堂堂正正的战役，轰轰烈烈的攻下来，不然明军怎么对得起这大明的国都以及咱这位永历大帝的盖世英明呢？

    所以即使洪承畴有能力帮助明军攻下南京，他也只能祭献出这样的办法，这不但对大明的声誉有好处，是对全体明军以及大明王朝的尊重，同时也对自己这个贰臣的名誉更是有好处。他要经历多少次的正直勇敢，才能够挽回那一次的不堪呢？只是昨日的那座曹营已经被自己抛弃在了身后，从这一日起，他洪承畴才真正的可以挺直了胸膛，脚踩着汉家的土地。而对于大明来说，只要洪承畴能再次反正归明，那就是对清廷最大的打击，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讽刺和羞辱。

    这一日的清晨，刚一懵懂的醒来，朱四便听到了秉笔太监王坤过来奏报：“万岁爷，洪承畴到了。”朱四恍惚的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又说了一首：“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啊。”这一日的春睡，朱四这个大明的皇帝算是看到日迟迟了。虽然没有刘备的三顾茅庐，却也因为洪承畴而折损了几员锦衣卫的悍将。

    洪承畴也是一觉醒来，他的梦中，也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帐下猛将——孙传庭、卢象升、曹变蛟的笑脸。尤其是曹变蛟的那张笑脸甚至还是如同在松锦大战中率军直杀入皇太极的大营时的那样灿烂和骄傲。只是这些人如今都不在了，可他这位主将还在，最后的一战，他没有像曹变蛟和卢象升那样，去做一次人生最后的冲锋；也没能成为孙传庭那样的大明最后一道脊梁。这些人都是他带起来的，可这些人却都不像他，他自己如今又该像谁呢？大梦谁先觉？自己的初心还能否被找到呢？

    自己的族叔也是自己的老师的洪启胤曾经对他评价过这样一句话：“家驹千里，国石万钧。”而他也曾对答过老师给他出的一副对联，老师的上联是：“白豆腐，豆腐白，做人清正博学学李白。”而他回答老师的下联是：“黑砚台，砚台黑，为官铁骨叮当当包黑。”

    是啊李白和包拯都是国人心中的仰望，可他是否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期盼？他还能否从头来过？这也许是洪承畴的问题，也许他也会为自己的过往而争辩，毕竟“满回中原日，汉戚存多时。”是属于他和范文程那样的人的功劳。这一点即使他不去争辩，中国人也应该是能看到的。人们可以去颂扬赛金花在八国联军入侵时保全了北京百姓的那样一个传说，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洪承畴为了汉室苗裔不再生灵涂炭所做的那些真实的付出呢？难道就因为做过德、奥、俄、荷四国公使夫人的名妓赛金花是一个女人吗？

    这当然是朱四第一次看到洪承畴，他清瘦的面庞，颧骨高高，文气十足却偏偏成为了朱四心中明末的汉家第一帅才。朱四没有见过祖大寿、满桂、卢象升、孙传庭是个什么样子，其实在他心中，那段记忆里最想见的人会是秦良玉、孙元化、毛文龙和袁崇焕。因为洪承畴他已经见到了。假如送给了洪承畴一杆烟袋锅儿，再任由他穿上一席粗布衣衫，面前的这位曾经的大明第一重臣和朱四在桂林的那些一起拉家常的老大爷们就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了，桂林的老大爷们手中并没有烟袋锅儿，这玩意儿更多的是朱四前世东北老家里的老乃乃们的手中常备武器。朱四乃乃的母亲，也就是朱四前世的太姥儿就是这样的一副姿态。而朱四的姥姥是个关内小脚儿、富家千金，乃乃则是个朴实勤劳的关东大脚。

    看到了洪承畴这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相貌，让朱四再次认定了古人的功绩是和相貌成反比的。和珅很帅，如果不帅乾隆爷又怎么会看他那么顺眼呢？不过看似普通的农民却也一样可以做出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伟大事业来，比如一副农家老翁相的朱德元帅。如果要举一个更为平凡的例子，朱四前世的太爷爷也是一个普通农民，但是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和粮食，曾经向着当地最大的绺子开枪。五六个人，二三杆枪便打退了几十号绺子。洪承畴这个农家的孩子是否也有中国农民最普通却最顽强的基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