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憧憬的多了，通常是妄想
垃圾场里捡垃圾的人口骤然增多，按照巴尼的说法是整个垃圾市场供大于求，所以捡来的垃圾已经越来越换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现在不单是山羊这群人明显感受到了形势恶化，就连荒野上被金属税洗劫而逃来的二十六个村的人，也纷纷产生了一定的危机感。 在垃圾场谋生，这种离开了生产资料的城镇生活，似乎并不像他们以往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应该说，更难而且更没有希望。 为此山羊专门请所有势力的头目一起聚一下，商议一下划分各家的开采区，并且约束所有的人同时压低捡拾垃圾的产量。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巴尼多少回升一些收购价格。 可惜李红旗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后，对这个计划简直是嗤之以鼻。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与供求关系根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在没有任何干预下的市场，供求关系还算稳定，但如果一方突然出现强力势力介入，是能在短期内强行无视供求双方的。这个强力势力，可以是权力，但更多时候表现的是大资本。 钢铁城是无底洞，现在还在四处强收金属税，根本不可能会出现什么市场饱和的问题。纯粹是巴尼一时利欲熏心，仗着独家经营，单方面压低收购价格而已。 所以山羊提议，是注定不会有成效的，但是那些被他请来谈判的代表们却还没人有这个认识。他们还觉得山羊的提议有很大的可行性，故而纷纷按时抵达了约定的场所。 这些人为了能在接下来划分地盘的谈判中不吃亏，他们把能拿得出手的武器，全部都提在手上，以壮声势。什么木棍啊，石锤啊，板砖啊，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们一样都不缺。 这让萨奇英看得都有隐隐些不忍：“也是可怜，被斯塔克洗劫的连把菜刀都没有。” 李红旗则是赞道：“别看手里家伙差，但是这些人气势很足啊。” “哪里气势足，我怎么看不出来？”唐赛儿指着包围圈里那些代表，面露不屑，“你看那个人，腿都抖成摆子了。” 李红旗明显不同意她的观点：“帅妞，你不能拿他们和你比啊。一些农民被十几条突击步枪围住，能够当场不尿裤子，我觉得已经算是气势很不错了。” 唐赛儿不屑道：“那纯粹是被钢铁城用枪指得次数太多，习惯了。” 没有人喜欢被人用枪指着脑袋，荒野人也是人，他们中也有沉不住气的率先跳了出来：“山羊，你的人拿枪指着我，是什么意思？” 山羊面无表情地说道：“没什么意思，我请大家来这里，本来是为了谈谈地盘的事情。不过当我听到一个故事之后，地盘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是单纯地想让大家和我一起再听听这个故事。” 说罢他连续拍了三下手掌：“兄弟们，把人给我抬上来！” 掌声闭，几人抬着一卷被褥走到了人群中央，被褥就地一滚，传来两声闷哼，露出了里面一男一女的脑袋。 其中那个男人的额头被破布扎了一圈，两耳的位置隐隐还有血迹。这种凄惨的形象，让围观的人群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他就是巴尼。 “这个人想必大家都认识，也都被他克扣过报酬。”山羊抓住巴尼，带着一脸嘲讽的表情对着人群讲道，“没错，他就是钢铁城派到咱们这里的区域经理，曾经高高在上，通过回收价格掌控我们生死的，垃圾场无冕皇帝，巴尼大人。现在，他有些话想对大家说。” 山羊说的很体面，但是巴尼现在这个将头缩在被褥里的形象，完全看不出哪里体面来。而且他随后结结巴巴说出的内容，让所有人也都跟着不体面起来。 十五分钟后，整个场面犹如烧水的锅炸裂开来，沸水全部浇在了他们脚背上一样，一个个嗷嗷地叫着。但除了很明显的几个骂人词汇之外，谁也听不出这么多人都在说些什么。 “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我来说两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做无谓的争吵，而是怎么应对假红匪的袭击！”山羊站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大吼，但还是没有掩盖住人们愤怒的怒涛。 不过还是有人在回应他：“我们荒野人看到红匪，除了跑还能做什么？” 山羊回道：“你还可以拿起武器来报仇！” “就靠木棍能打死那些假红匪？” “如果是让你们拿木棍喂子弹，我不拦着你们，而且我头一个跑。但现在的情况不是这样，你们看看这些人手里的家伙，难道以为我一个捡垃圾的会有这么多枪么？”山羊侧了侧身子，将身后的李红旗众人让了出来，“李先生，请你讲两句吧。” 李红旗缓缓走到人群之中，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才开口：“荒野的朋友们，我叫李红旗，你们可以看到我是个黄种人，因为我来自真正的唐三寨。”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诡异而又准确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从来没有见过红匪的人们听到这个介绍，顿时场面更加慌乱起来。 李红旗向着后方一使眼色，便看到有人从腰间掏出一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白色塑料，将圆头一边指向天空。 砰！ 这是枪，唐三寨出产的解放者3D打印手枪。这一声鸣响，场面立即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雷歌，把枪收起来，别吓着大伙。”李红旗对着开枪之人点了点头，才对人群继续说道，“抱歉，由于时间紧迫没空让大家在私下讨论清楚，只好出此下策请大家先听我说几句。长久以来，在废土上都有一种谣言，说我们唐三寨是红匪，首领叫傅满洲。说我们杀人放火，**掳掠，无恶不作，甚至在场就有不少人和我们结下了血海深仇。比如这位山羊先生，如果今天的真相没有捅出来，他遇到我们恐怕恨不得生撕活剥，我说的对么？” 山羊苦笑一声：“我现在只想生撕了斯塔克。” 李红旗双手一摊：“没错，这些谣言就是斯塔克刻意散布的。为了让你们相信，他还专门印发关于红匪的小说，关于傅满洲的漫画，甚至他还专门在暗中组建一支军队，专门用来冒充我们替斯塔克做坏事。这个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之下，即便我就站在你们的面前，说我根本不知道傅满洲是谁，你们恐怕也不信。所以我只能找个人，帮我们作证。在场的有依格拉村的代表么？有的话，请站出来。” 当即一个壮年汉子被挤了出来，他举着手道：“我是依格拉村的。” “好。”李红旗点了点头，然后向着唐三寨众人的方向一指，“这位兄弟你看看他是谁？” 唐三寨众人从中间分开，雷歌夫妇推着一个坐轮椅的老人走了出来。 那个壮年汉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神情猛然一僵，但正当李红旗满心以为他是因为见到老沃伦而激动的时候，他却开口叫道：“艾莲娜！” 艾莲娜的反应竟然更加激动，甚至抛开雷歌径直扑进那个壮年汉子的怀里：“爸爸！” 那个壮年汉子一边流泪一边拍着女儿的后背：“你被钢铁城带走之后，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艾莲娜。” “我也是。”艾莲娜几乎泣不成声，“但后来幸亏遇到了李先生，才被从虎口里救了出来。但是艾米娜她——” 壮年汉子一慌：“艾米娜怎么了？” “她被钢铁城的人杀了，死的好惨。呜呜——” “不哭，不哭，孩子。是爸爸没本事，苦了你了，孩子。” “咳咳。”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咳嗽，打断他们的对话，老沃伦坐在轮椅上一脸尴尬地说道，“抱歉，我先打扰一下你们父女相认。” “沃伦老爹！”这时那壮年汉子才发现这位村长的存在，“您怎么和艾莲娜一起？” “这说来话长了。”这时老沃伦已经不单是在跟这个壮年汉子说话，而是面向所有人，“我是被艾莲娜两口子接到唐三寨，在那里住了几天，看到了和传说中不一样的唐三寨，那是个富裕、安宁与世无争的地方。我想说的是，乡亲们，斯塔克为了将自己的统治强加给我们，编出这样一个谎言来愚弄我们。” 老沃伦将这些天的见闻一一讲述出来，所有人都被他描述中的美好所征服。无论是强大的工业，幸福的生活，丰富的粮食储备，每一件都几乎是这些荒野人所能想象中美好的极限。 甚至连从小在唐三寨长大的唐赛儿听到后，都显得有些不可置信：“我们有他说的这么好吗？我怎么不知道。” “人们总对一知半解，听起来又强大美好的地方，抱有一定的憧憬。而这种憧憬如果要讲述出来，很多时候讲述者还会肆意添加自己的妄想。”李红旗笑了起来，因为他突然想起末世前网上大V对阿富汗的描述，水电全免，还可以仰望星空。 末世前与末世后，这种事如出一辙。 唐三寨当然没有老沃伦描述的这么美好，但这件事李红旗可不会去戳破，相反他还会在未来一段日子里，尽可能去扶植荒野人的这种错觉。 毕竟这样才会对他有利。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从有利无利的角度考虑问题，比如萨奇英就是这样。他看到这一幕多少有些皱眉头：“李先生，你这样做似乎不够光明正大啊。” 这句话，他在第一次和李红旗交谈时说过。 李红旗也淡淡地奉回一句，也是他们第一次交谈时的原话：“我赶时间。” 老沃伦作为一村之长，在荒野上也是和其它村落有过交往的，这里很多人都认识老沃伦。他们在听到老沃伦的的描述后，人生几十年竖起的认知框架轰然倒塌。 旧的认知轰塌，正是新的认知悄然建立之时。 “多少年来，我知道大家饱受钢铁城的压迫，本来废土产出的粮食就低，每年还要抽出四成给他们。自己吃不饱不说，还要隔三差五地将自己的儿女送给钢铁城做奴隶。” “你们知道钢铁城的奴隶都是什么下场么？我这里有一份钢铁城某位技术人员的日记，里面透露出的种种，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残酷。” “那些孩子都是我们的骨rou，请问在场的诸位，谁的心不是rou长的？” “你们被他愚弄了一生，难道就一点不想报仇么？” “即便不想报仇，难道就打算这么窝窝囊囊过一辈子？” “人总得学会保护自己，不能任由那些假红匪来屠杀自己。” “我们唐三寨已经和钢铁城打了几十年，收拾这些假红匪简直轻而易举。但是我们这次带的人毕竟有限，一个人只有两只手，就算一只手抓一个，还是能放跑一大半。” “所以我们这次请大家来，只是为了借一样东西，那就是各位的双手。” “我请大家在正面击溃这些强盗后，能贡献出双手把强盗们绑起来。” 李红旗花了好一番口水，才终于将场内的众人说得将信将疑。这些人答应不会替唐三寨打仗，但是如果唐三寨大胜的话，他们就会冲出来，帮助唐三寨的兄弟捆人。 “哇塞，你谈了半天合着不用这些人啊。”唐赛儿在一旁感到自己不能理解某人。 “咦，我们这么强还需要帮手？”李红旗有些惊讶地盯着唐赛儿，“不是你说的？咱们现在很强，十几个人就能击溃半个钢铁军。” “我卡卡卡卡卡，我当时就说说罢了！”唐赛儿气的恨不得掐死对方，“我们才十几个人，对方起码两百多，别说人，就是两百头猪，我们一时半会也杀不完呀。” “谁说我们才十几个人？”李红旗一脸诧异，“明明是四千人吗。” “可是你说的不用他们啊！” “谁说的？”李红旗左顾右盼，“哪个蠢货会说这种话？” 凌晨，距离垃圾场约三里外的荒野中，突兀的燃着数点光芒。 这是有人在黑夜中点燃了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