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言情小说 - 长乐夜未央在线阅读 - 96、相似的经历

96、相似的经历

    “你不是卫太子!”

    “他在湖县!”

    “不在长安!”

    ……不过……三句话……

    霍光却有种被剐了心的感觉……

    ……血rou模糊……

    ……痛……

    ……到了极点……

    ……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卫太子”……

    三个字从他的口中道出……

    ……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真的……很简单……

    ……可是……为什么……他却连最基本的平静……都无法维持……

    ——?!

    霍光知道,自己最后所说的三句话……语气……是如何的凄厉……

    ——其实……他一直很清楚啊……

    ……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他的心里……一清二楚!

    ——绝对没有丝毫的侥幸……含糊……

    他到过湖县……到过思zigong……

    ……到过……太子墓冢……

    ……太子……在湖县……

    ——这真的是他心中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了!

    让他难以平静的……究竟是……什么……

    霍光竟异常冷静地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

    ——是太子……

    ——还是卫太子……

    霍光抿紧双唇,脑海中不停地思索着……反省着……

    尽管如此,霍光并没有忽略自己面前,脸色更加苍白的皇曾孙。

    ——还是被吓到了吧……

    霍光心中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对这个皇曾孙……他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啊……

    ……是不是真的……对他……太好了……

    ……让他……有恃无恐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霍光心里就十分地不舒服,但是,抬眼看到刘病已惊惶不安的模样……心中那么一点不悦,便立刻烟消云散了……

    “曾孙……坐下吧……”霍光轻声唤他,生怕自己的语气再吓到面前这个少年。

    刘病已的心里除了不安……还有许多滋味……只是……连他自己说不清楚,自己这会儿究竟是什么心情……

    隐隐地,刘病已有些明白了——有关自己的祖父……的一切……都不能在霍光面前提起……

    都说龙有逆鳞,触之必犯!

    其实……谁不是如此……

    ——就像他对那些“福泽深厚”的断言……深深厌恶一般……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总有不愿听……的话语吧……

    刘病已深深地感到了悔意。

    ——所有人都不愿意提起他的祖父……他又不是不知道……

    ……方才……何必那样执着追问……

    ……竟是将霍光逼到那般……境地……

    ——是的!

    只听霍光方才的声音,刘病已便知道,这位大将军对自己方才的追问……是如何无力招架……

    ——不是难过……

    刘病已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心中说不出是了悟……还是……旁的什么感觉……

    ——不是伤心难过……而是……痛不欲生啊……

    听到霍光再次出声,刘病已不由自主地颤栗,等听清楚霍光的话语,少年皇孙不由一愣。

    霍光看着因为怔忡而面色稍缓的少年,再看他身上布衣褐袴……心中不由一酸,却是连仅剩的一点不豫之感也被抛开了。

    “……没事的……坐下吧!”虽然仍旧无法微笑相对,但是,霍光已经相当和颜悦色了。

    刘病已没有回神,只是下意识地听从霍光的吩咐,在榻侧的莞席上坐下。

    看着少年如此,霍光不由叹息——他明白少年为何会追问了……

    ——不安……惊恐……

    ……归根结底……

    ……还是不明白……自己所得善意是为何而来……

    ……自己有没有资格承受……

    ……其实,他也曾有这般的时候……

    看着少年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惶恐举止,霍光不期然地就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被兄长从平阳邑带走的自己……

    那一天,家里忽然就来了一群人,他被父母吆喝着,带着弟妹一起到前院,随即就跟着父母一起跪下,给来人行礼。

    来的人清一色的纯玄皂衣,以往只遥遥望见过的平阳令腰佩黑缓,头戴一梁进贤冠,却是低眉顺目地跟着一个皂衣赤甲的军吏。

    军吏很年轻,眉目间带着三分好奇,七分不耐,进了门,四下打量了一番,目光依次扫过霍家诸人,随即转头问平阳令:“真的是这儿?可不要搞错了!将军的脾气……不是你我能受的……”

    “绝对不会错的!”平阳令陪着笑,更陪着小心,“太守府月前行的文,仆将县中旧簿一直查到先帝元年,以县吏给事过平阳侯家的,只有一人姓霍。便是这家!”

    军吏这才稍稍安心,又打量了一下跪在院中的诸人,最后,目光落在跟在最前面的男子身上——正是他的父亲。

    “霍中孺是吧……”军事挑眉询问。

    “是。”他的父亲毕恭毕敬地回答,透着十二分的小心,也很是不解。

    军吏听到这个回答,便直接道:“那就起来吧!将军要见你!在传舍等着呢!”

    平阳令也连声附和,催着霍中孺赶紧跟他们走。

    霍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摇摇欲坠的父亲,再看看脸色煞白的主母……

    ——显然……事情不是那么美妙……

    早已不在县中为吏的父亲是不可能违抗来人的……于是……霍光看着父亲神色恍惚地跟着平阳令他们往传舍走去。

    没等他们松一口气,霍光就听见了主母压抑的啜泣声……

    主母亲生的几个弟妹立刻扑了过去,他们年纪还小,完全不知所措,最后竟是陪着母亲一起哭了。

    霍光与另外几个弟妹只能站在哪儿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主母迁怒。

    已经许字的长姊因为正在备嫁,之前并没有出来,这会儿,也被哭声引了出来,看到主母与弟妹哭成一团,不禁就挑眉,嘲讽地言道:“主母这是做什么?不过就是有贵人要见阿翁而已!主母至于这般吗?”

    她已许婚,六礼过五,只等夫家亲迎了,自然是懒得再敷衍讨好这个嫡母。

    霍光与她同母,想着婚事到底未了,连忙使眼色让她收敛。

    长姊看到他的眼色,没有应声,只是撇了撇嘴,仍旧是不耐烦地对主母道:“那位是贵人!主母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

    听长姊这般口口声声地“贵人”,霍光不禁讶然——她竟是知道什么?

    他与长姊素来亲厚,面上自然也就显了出来。

    长姊抿了抿唇,看了看未曾紧闭的院门,还是冲他摇了摇头。

    顺着长姊的目光,霍光这才发现,院门外……竟站在执戈佩刀的甲士……

    霍光一阵儿心慌,却也蓦然明白——主母为何不敢放声嚎啕了……

    霍光知道长姊不会故意隐瞒什么……想来还是不能说……

    这般想着,他便更加地不安了……

    主母与弟妹都在,他也不好与长姊多什么,只能将所有的疑虚都按捺下。

    不过,长姊没有说的话,在半个时辰后,便传遍了平阳邑。

    ——将军……

    ——贵人……

    ——原因……竟是……那么……不可思议……

    忽然之间,他们这个不起眼的霍家……竟与当朝显贵……有了最亲密的关系……

    ——真的是显贵啊!

    ——皇后之姊的儿子!大将军的外甥!

    ——十八封冠军侯!未到弱冠即拜骠骑将军!

    即使是霍光这样平素很少有机会理会闲事的人……也听说过那位“贵人”……

    ——霍去病!

    大军只是路过河东郡,是要出塞击匈奴的,可是,统率大军的骠骑将军却特地与太守府行文,要入平阳。骠骑将军的名声显赫,河东太守哪里敢拒绝,亲自负弩矢先驱,郊迎骠骑将军,那位将军只是敷衍,随即便领着亲卫部曲直入平阳传舍,随后才说明来意——要见人!

    ——霍中孺!

    太守不敢怠慢,立即让平阳令领着将军属吏去迎霍中孺。

    霍中孺到了,趋入拜谒,众人实在不明白这位骠骑将军为何要见这么一位年老的原县吏,却也无人敢问——骠骑将军是贵戚习气,并不是和霭可亲的性情……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在众人的好奇中,骠骑将军起身迎拜,这一礼却是让所有人吓了一跳,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骠骑将军抬起头,却是长跪而言:“去病不早自知为大人遗体也。”

    ……

    霍光相信,当时在场的,没有明白霍去病话中之意的人……肯定居多!

    只是,旁人不明白,他的父亲、霍中孺岂能不明白?

    他的父亲是匍匐在地,诚惶诚恐地叩头,答道:“老臣得托命将军,此天力也。”

    两个人,就这么一人一句的对话……便再没有交集了……

    ——父子……

    霍光一直没有弄清楚,他的兄长究竟是为什么来平阳……为什么要见父亲……

    ——霍去病对霍中孺……何曾有半点孝敬之意?

    ——霍中孺的跪拜,他受了;霍中孺的叩头,他……也没有阻拦……更没有避让……

    ……所谓的父子相认……

    霍光只觉得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霍去病只是路过,见过霍中孺便离开了,连霍家门都没有登,不过,他十分大方地出了钱,为霍中孺买了田宅、奴婢。

    ……算是认父了吧……

    霍光当时只觉得家里条件改善了,自己的日子也舒心了一些……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与那位贵人有什么关系……虽然是兄弟……可是……那又能如何?

    三个月后,大军凯旋,所有人都在说着“封狠居胥山”、“禅于姑衍”……说着七万余首虏……

    只是谈论着……便能让人热血沸腾……

    就在那时,霍去病再次来了平阳。

    还是在平阳传舍,不过,这一次去的不是霍中孺,而是霍光——他的父亲在“惊喜”之下……病倒了……

    这一见,霍光的命运就改了……

    虽然从没有说过什么,但是,霍去病将他带到了长安,对他的安排——从郎官到诸曹、侍中——与骠骠将军子弟应得的一切……毫无二致……

    ——是真的将他视为弟弟……吧……

    ……他应该兴奋……应该感激……

    ——事实上……他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