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辛娜的艰难
这……这……他只能用“匪夷所思”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明前的雨花茶很名贵,香气会在喉头舌尖逗留许久,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品尝它的美味,这么昂贵的雨花茶只是被他随手拿来当做醒酒汤。 如果被那些混迹茶市的老先生、茶摊主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跳脚大骂竖子无知,暴殄天物。 天才们用三个月时间有如此成就,他用一个月时间就取得相当成绩,这说明什么? 那些嘲笑自己的人搞错了,他不是废物,他是天才中的天才。 他确信有这种变化,主要原因是自己身体情况特殊,与向前进的极端训练法没有太大关系。 似冷然那般性格,如果一月时间便获此成就,绝对不会瞒着他们,他巴不得让学员所有知道,在宫长青还有那些小瞧他的人的脸上啐一口唾沫。 他没有把这个情况告知向前进,甚至跟他睡一张床的妮可小姐都不知道这件事。 在这一点上他表现的很谨慎。 一来他不是那种做事张扬的人,他喜欢低调;二来他来琴石学院是为救命,不是为了名利,外人怎么看自己不重要;三来他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被宣告无用的轩辕奴突然能够修行,还在一月时间触摸到初级守护者的门槛,难免让人心生疑惑,或者大吃一惊,想要知道这里面有何猫腻。 茶凉的时候,他决定隐瞒这件事,起码要伪装到冷然突破之后,还要找个让人可以接受的借口。 他决定暂缓守护者向的修炼,把多余的灵力用来洗练灵魂。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想来辛娜能够做到的事情,他也可以做到,而且会做的更好。 这个决定带来一道难题------向前进是守护者,只懂得传授三人淬炼肉体之道,不知道该怎么洗练灵魂,那是甲班教习才会传授的知识。 “伤脑筋,要不……找时间再去藏书楼看看?” 他发现雨花茶并不解酒,也可能是封坛酒有后劲儿,总之想了些问题,做了一个决定后,脑子好像变成浆糊。 他端起茶杯走到卧室床头,把剩下的茶水浇在不知名植物的嫩芽上。 那天公主殿下不只给他带了些太宰府的茶点香料,还端来眼前花盆。他把它放在窗台向阳的地方,早晚浇水,勤松土,慢施肥,比花的主人还上心。 爷爷说过,读书是修身,写字是修身,垂钓是修身,养花植草也是修身。 给嫩芽浇完水,把茶杯洗刷干净放回茶盘,他脱了外衣上床。 ……………… 入夜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 当他被敲门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 今夜有云,不时遮住血月的光华。 外面没有风,天气湿寒,花盆的嫩芽顶着一颗水珠,像顽皮的小孩子找到了新玩具。 咚咚咚…… 敲门声再度响起,不急促,也不沉重,但是很清晰。 “来了。”方寻摇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些,赶紧下床穿好衣服,跑到一楼打开门。 他以为是妮可与托雷回来,哪里想到不是。 血月被天上的云遮蔽,稀疏的星光垂下来,映着那张姣好的脸。 是辛娜,时隔一月之久,她又来到自己面前。 方寻刚刚睡醒,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是他很清楚,现在已经很晚了,因为外面的道上没有一个人影,远方的临高楼也熄了灯火。 “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她的声音很轻柔,很宛转,不像以往那么干脆、透彻。 他还是第一次听她如此说话。 辛娜容颜姣好,但是脸色并不好,有些苍白,眉宇间积着浓郁的忧愁,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很疲惫。 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赶紧让开一些,回了句“快进来”。 辛娜走入庭院,他将门轻轻掩上。 石几湿着,石凳寒凉。辛娜没有在上面坐,径直走入一楼客厅。 方寻点燃灯火,给她泡了一盏雨花茶,轻声说道,“你的脸色很不好,发生了什么事?” 辛娜捧着那盏茶,看见血月的光芒挣脱云的束缚,重新投在地上,染红了墙头的瓦片。 “还记得在琴石学院上学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回家看看,给上了年纪的三爷爷带他最喜欢吃的糖糕,给三婶的小儿子买五颜六色的玻璃球,还会调皮地爬到面向朝云街的墙上,与香云一起看过往人流里的俊俏小伙。” “我一直为有这样的大家庭高兴,一直为有许多亲人开心。在圣都那几年时常会梦见她们的脸,留着眼泪醒来,有时候想家想到不可自治,我会去酒馆把自己灌醉,有一次还跟人打了起来,后来闹到治安所,用‘满身恶臭的大猴子’骂了治安官。”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一点不灿烂,笑的很勉强。 回忆是珍贵的,回忆也是温暖的,但有些时候,美好的回忆对于人生会是一种负担。因为时间会变,人会变,一切都会变,只有回忆不会变。它永远站在背后,注视着你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海葛尔战役爆发后,许多同伴战死沙场,许多面孔被血染红。汉唐郡的家,家里的人,成为我活下去的动力,我坚实可靠的后盾。” “后来我平安回来,家里的人以我为荣,会在人前谈起我的名字,会说他们是我的谁谁谁,我又是他们的谁谁谁。” “可是呢,在我告诉父母不愿意嫁到朱家,在我拒绝了朱长胜送来的礼物后,族里的人看我的目光变了,没有了慈祥,没有了爱护,没有了欣慰,充满了提防与警惕意外。他们怕我跑了,像姐姐那样不顾一切离开,逃避应该背负的婚姻。” “族里的姐妹到我房间来的更勤了,不是为与我亲近,只是想看看我的衣服是不是还在橱柜放着,我的剑是不是还在墙上悬着。叔父搬到了隔壁的院子,叔母每天清晨都会过来喊我起床。” “我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谁又能体会我的苦楚?我不愿意自己变成姐姐的替代品,我更不愿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就像你说的,我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我的族人们离不开这片土地。” “今天我偶然听见族里的人在议论,他们说我自私,讲我无情,已经这么大了还不懂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义务,什么是付出。然而族人在决定谁来代替姐姐完成婚约时,何曾尊重过我,问过我的意愿?” “我想,如果真的接受议长邀请,加入圣约骑士团,或许被切割的不只是婚约,也会是我与他们的血缘。” “你要知道,父母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还有两个弟弟,他们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