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蓝色地稻草人在线阅读 - 第二章 无可理喻的世界(3)

第二章 无可理喻的世界(3)

    也就是她留宿的那天清晨,我梦到了自己回到九十年代的乡村,披着破旧的乌黑粽叶蓑衣头戴斗笠,正独自一人怡然自得的坐在后山月亮山顶悬崖边那株千年古松的枝干上,迎着山间泥土味的凉爽清风摇摆着双脚,等候着村梅的到来。只见我黑亮的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月光水银般倾泻而下,已被睡梦萦绕的——我的故乡清平乡。

    不料黑色的旋风突然从天边刮了过来,很快便把东边人参峰上刚升的新月都吹落了,那弯月像坠毁的飞机一样打着旋掉了下来。我惊恐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脚抬也抬不动,跑也跑不了,全身像博物馆里僵硬的木乃伊被定格在那里。

    这时只听见金婵娟的嗓音从远处传来,“快点,快点起来”。我几经挣扎,方从梦魇中大汗淋漓地醒来,原来是她在卧室大声叫我起来接振动不息的手机。

    当时我怎么会做那个梦呢?我不知道这样的梦魇是否只跟我那不成文的习惯有关,毕竟一个女人突然来到你的卧室,闻着你的气息,你也闻着她的体味,终究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来——已然超出自己的预想范围。

    我睁开惺忪的眼,伸手取过桌台上黑色的蓝牙耳机塞进耳朵,滑动暗色接听键,便听见耳机那头大姐农改革问我今天下午是否回来,不会有变化吧。我说当然回,机票早已订好的,下午就赶回去。她说那好,我们在家等你。

    董事长金婵娟见我终于有了回应,便开卧室门出来到客厅的冰箱里取饮料喝。

    挂了电话,我张眼四望,只见阳台上原本干枯的月季挂着雨露,空气中还带着许久未见的一点湿气,看起来北京刚刚下了一场雨,——说起来确切地应该是人工降雨。

    要知道,北京已经好久没有下雨了,——是的好久了,如同压抑的心境一般。而且前段时期还有几次沙尘暴,肆掠的狂风,漫天的黄褐色,笼罩着这座千年古城。

    过后雾霾一层压一层,从高空俯视,犹如千军万马蜂拥而至,滚滚黄烟,后来稍为好点,逐渐转为灰白,可天空能见度一直低得可怜,空气中还带着稀薄的青灰色煤烟和汽油味,大街上行走不到一会,鼻孔里就塞满了黑魆魆的泥灰,用纸巾一擦便是一坨污垢,清理起来极为肮脏难受。

    由于下了一场夏雨,北京上空那些灰黄的雾霾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以清楚地看见太阳从朝阳区那边升出来,干净的晒着这个古老而又现代的承载了两千一百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

    只见落地窗泛着蓝天湛蓝的光色,几条酥软纤细的龙纹云横在天边,雾霾中蜷缩了许久的心绪随着天气的好转而变得敞亮,顿时感到愉悦不少,而想到马上就回家给母亲祝寿,与一家人其乐融融相聚,精神更是为之一振。

    叙述到这里,我穿插一下,我是个写文章没有头脑的人,写到哪就到哪的那种角色,所以,从小作文一般都不会得高分,但也不因此被老师所讨厌。何况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也就信马由缰的想到哪写到哪,反正也是写给自己看的。

    一九五0年农历八月二十四日,我的母亲田新华出生在清平乡白桥村,出生那天乡里正邀请种粮能手到村公所去——我的外祖父就是那天被邀请去参加庆祝新中国成立一周年活动,并人生第一次登上公社讲台发表演讲“干好活,活干好,想办法让石山也长出作物来”。

    外祖父那天意犹未尽的回来以后,喜获千金,眉开眼笑之余,便就此给母亲取名田新华,庆祝共和国的新生。外祖母识的几个字,也颇为中意“新华”这个名字,说是有欣欣向荣的意思,因此对母亲格外疼爱,视若掌上明珠。

    那年由于稻谷收成喜人,所以外祖母还给母亲取了个小名叫金稻。一方面寓意不受穷挨饿,年年丰收,还有一方面寓意容易养大,不要夭折。我的外祖母之所以这样,听母亲说,是外祖母小时候由于日本入侵打仗引起的饥荒饿怕了。大家躲战乱,山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得吃,家里八个兄妹,最后饿死了四个,那场景实在惨不忍睹,一想起就心有余悸。

    二十五岁那年母亲嫁给了三里外梦花村的犁把式——我的父亲农耕天,相继生了工富、改革与我三个儿女,母亲便按照计划生育政策,实行了结扎,我们家便没有再要小孩了。

    2010年国庆那天正好是她农历60岁大寿,按照乡俗,大姐改革提前几日便从乐安县城赶回村里,张罗着要在清平乡街上梦花酒店给母亲举办寿宴,然而改革姐给我打电话的这天清晨,母亲却毫无征兆地悄然失踪了。

    当时我并不知道母亲在这个早晨悄然失踪,而大姐农改革正急得到亲戚家一户户询问,清平乡梦花村、白桥村、兴隆村及周边几个村子她开着摩的都走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她于是将消息发布了出去,周边石头乡、乐安县城、红城地区以致省城绿城,有联系方式的亲戚她都通了电话,寻求大家的帮助,看有没有见到母亲下落的。

    当时接听电话,并没觉得大姐的口气异样,不过却觉得她这么早打电话来有点突兀,想想母亲六十岁大寿我哪有不回去的道理。何况以前她也没这么早打过我的电话的。不过转念想,估计她是担心我怕工作难以脱身,确认一下,不至于有什么意外而已,以便晚上好接我,也就不作其他细想。

    对于母亲的六十岁生日,大姐改革和我都很看重。想想母亲这一生虽然膝下有儿有女,且还有了外孙子,但是吃过的苦头太多了。说起来,她能活过一个甲子年,实为不易。所以,改革姐和我不管如何,都要尽量把寿宴办得体面。我二十多天前已经让助理订好中午飞往省城的国航班机,还从全聚德购买了北京烤鸭、佐料等北京特产空运省城,让那边的朋友托运回乡给改革姐签收。

    不料这事却惊动了董事长金婵娟,从助手那里听到我要回去给老人家办寿宴,特地暗地里托她移民法国的母亲到巴黎找了著名珠宝匠买了玉镯、玉佛等名器回来,然后亲自驾车到天宁寺找了著名法师慧智大师开光,将此厚礼作为送母亲的寿礼,而我还以为母亲办寿不宜公开,属于个人私事,一直瞒着她,对她此举自然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