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蓝色地稻草人在线阅读 - 第四章 命运交响曲(9)

第四章 命运交响曲(9)

    我突然脑海中闪过小学同学“点水雀”的身影,这个吹笛女孩长相和神态似乎跟他似乎极有关系,尽管这仅仅是直觉。“点水雀”本名叫皮文才,那个时候,他跟我一样,像被扔进教室的猕猴,就是爱动爱闹一族。

    不过呢,因为他上小学时一到劳动课和文化课就表现得不积极,要不装生病,要不就是水过鸭背什么也听不进,说“遇到鲁迅、巴金的作品头就大,还有那些诘诎聱牙的文言文,一块一块的跟牛屎巴似的,还让不让人活了!谁爱读让谁读去!”于是一次被老师点名批评,“像点水雀一样轻点一下水沾一下边就想溜掉了,这样的学习态度要不得”,而这“点水雀”的绰号便被同学叫开了。

    点水雀由于上课并不感兴趣,对于课本上古今中外的各种典故自然模棱两可,于是回答问题要么牛头不对马嘴,要么一问三不知,像“为什么卖火柴的小女孩大冬天要去卖火柴”这个问题,他竟然果断回答,“因为当时没有打火机”,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为了少丢洋相,只好每次老师提问之前,他都要向我和山村兄使眼色求救,我们除了传纸条之外,还有使上了读唇术。虽然点水雀其他不行,但与我们经常屁股对屁股厮混在一起,深谙读唇术,只要我和山村兄张嘴,他就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这点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事后这小子总是不知从哪获得的零花钱,带着我们去学校小卖部走一趟作为回报。

    他考试总考不及格,这自然也没什么例外。要知道,不管是语文还是数学的试卷,选择题常常一半他都是猜的。所以留了一次级,还差点被学校校长育德文送到培智班去读,——幸而留级到了我们班后,跟我和山村兄等玩耍得来,那个时候山村兄常跟他打赌,要是他能猜得满分,山村兄便给他捉一只山猴子去。谁知点水雀为了答对题赢得山猴子,竟然背后偷偷认真看起了书,还跟我讨教起来。幸好不管他怎么认真,终究考试没有能够将选择题答满分的,反而山村兄一次次从他那获得不少战利品,比如兔子削笔刀阿、带香橡皮擦之类,至今,山村兄每每谈到点水雀都还为此事开怀大笑。

    点水雀还有一嗜好,他很喜欢吹笛子和口哨,而且吹得特别好,古今中外信手拈来,骨子里就好像带着音符和旋律一般。吹起笛子来,从不歇气,各种曲调在他唇下,都变成了婉转悠扬的旋律,可以连着吹上三四个小时,他还精力充沛活力无限。而更重要的是,他的一声口哨,可以清脆的把一里外吃草的水牛唤回来,这就是他的绝活。

    我记得1996年那一年的小学毕业典礼,在学校的一间老教室举办,他成为我们众人瞩目的即兴笛子手,他为大家演奏了《春之歌》,引得大家拍手称赞——想起来那应该是他小学六年来最值得骄傲的事了。这让我想起山村兄作品中的一句话:

    上天会有偏颇,让每个人都有难以弥补的缺陷,但是她也有遗漏,让每个人都拥有一定的天赋,从而总有存在人世的美丽一刻。

    不过,如果要初考的话,点水雀本来是心灰意懒上不了初中的,谁知后来国家教改,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他便和所有同学直接上了初中,只是由于初考成绩不理想,不幸地被分到另外的班去了。

    这之后,他又开始厌学,初一才坚持读了半个学期,就急匆匆的辍学回家去了。而没多久,家里便给他娶了老婆,后来便很少看到他了,——听说领着老婆出外去深圳做了马帮。几年之后,待我们读完高中,他已经赚了不少钱回家盖了新楼了——而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连火车票都要考虑买不买的啃家族。想到这里,我都感到很惭愧,只是如今经济情况扭转,才稍微好一些。

    他为什么厌学呢?我不得而知,不过他准备辍学回家前的某一天,他拿着笛子来过我的宿舍。当时清平中学实行住宿制,学生一律住校,但学校住宿条件太差,八个人一间都办不到,更别想像大学一样四个人一间。

    我的宿舍——也就是我们班的男生集体宿舍,是由原先的初中教室改建而成的红砖瓦房。所谓改建也并没有改善什么,只不过是横竖摆了十几张银色的大铁床。铁床分上下铺,每铺睡两个人,——一个班的男生磨牙的、打鼾的全睡在里面。

    不管你适不适应,一旦住进去了,你就要学会忍耐。可是,忍耐的强度跟睡眠的质量并未成正比,——在这个宿舍,我几乎没有完整的睡好一次觉。

    他当时说是过来玩玩的而已。我那时正躺在床上,下了晚自习,并不想再看书。况且宿舍灯光也不好,一盏25瓦的发黄灯泡,照射的覆盖面极其有限。他问我住得怎么样?我说这一天困死了,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他又说,你们晚上几点睡?

    “还不是一样,一般十一点吧。”

    他有些不可思议望着我说道,“你们实验班的都这样吗?”我说对呀。然后他歪着头一脸戏虐地笑说,“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睡吗?”

    我说,“也不是这个点吗?”他笑着回道,“想得美,大家都聊天,凌晨一点半都没人想睡的”。我问他,“那你们在做什么呢?”

    “做什么?大哥,还能做什么?当然谈女人阿!——大家都想着初中毕业后带老婆回家,反正书是读不下去的,没什么意思!晚上要是谈饿了我们去后山菜地拔老师的圆白菜去做宵夜。——你知不知道,有时还偷偷拿酒去喝。”他一脸透着不屑,带着玩世不恭的意味说道。

    “你们班主任不管吗?”我抬头问道。

    “管,管得了一时,可管不了一夜。况且我们这些人,有几个是读书的料。老师也懒得管。”

    “那第二天怎么上课?”

    “好笑,上课?谁上课?!上课打瞌睡呗。况且上的什么英文、代数、几何、还有什么课,我们哪里用得上?都是些什么课呀,——一到课桌我就想打瞌睡,——不是我不想学,是我们没法学。”

    “所有课都没用?”我当时对此感到不敢苟同。

    “像物理还有点用,安个电泡装个抽水机,可是那些繁杂的公式记也记不住。咱中午放学还得回去割猪菜喂猪,傍晚下课还得回去牵马,来来回回忙个不停,课上讲的那些历史地里政治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家里这些老农民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有几个走出去了?我家里人也没期望我学出个名堂来,更不敢想我会安安心心地读书。——说白了,他们打死也不会认为我以后能开飞机造导弹,实在一点逗姑娘赶马车调皮捣蛋还行。”

    他一口气说了下来,完全像只xiele气的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