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雾
“五师兄。”长眉男子低声道，眼神凝重。 阴翳男子了然，微微点头。 “前辈，晚辈乃大剑门弟子，奉掌门令来此追查，敢问前辈可是有事吩咐。”阴翳男子恭敬道，但话语中却有警告。 他们乃是大剑门弟子，现在是奉掌门的命令办事，他们出事的话，大剑门掌门定然追查不饶，且他们也放低了姿态，此人若再敢动手，那就是有意与大剑门为敌。 “大剑门弟子？”崖默轻声道。这可真是……太巧了。 崖默身后的四个孩童发现情况有变，连忙向后退。 站在前的男孩将背上女孩放下，抿抿唇，停在原地未动，深吸口气，开口道：“这位前辈，这二人灭我齐家满门，我等不求报仇，只望前辈大发慈悲，保我齐家血脉传承，我等四人愿当牛做马，终生侍奉。” 噗通一声，男孩重重跪下，神情坚毅。 “灭人满门。”崖默喃喃，双眼微眯。 踏上赤色阶梯后，来到的地方和他想象的倒是很不相同。 他本以为哪怕不是再到一处秘境，也该是一处险地历经磨难，这样才像那位神明设下的考验，可也许，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赤色阶梯瞬间把他带到这里，定然有原因，有它设下的考验。 现在看来，也许……又和大剑门有关。他和这个宗门，倒是越来越纠缠不清，那位白发七叔交给他的任务，有一半他现在已经有了决定。 至于赤色阶梯到底意味着什么？ 崖默向身旁瞥去，一团血迹映入眼底，两具尸体倒在红色中，悄无声息。 身后跪在地面的男孩看着自小好友的尸首，悲愤万分，咬咬牙，男孩希冀的看着前方的身影。 他明白，此时，只有这位让那两人也尊称前辈的神秘人才能救他们。 “灭人满门，大剑门弟子，真是厉害。”崖默缓缓踏前，轻声道。 持剑两人脸色大变。 “前辈，家师就在此地不远，马上就来寻我们，家师乃是皓月境修士，前不远已破入望灵期，前辈三思。”两人且言且退，沉声道。 眼含冷光，崖默伸出右掌，青色灵力如火燃起。 密道中，两人对视一眼：“逃！”内力汹涌，两位先天境的武者飞快后逃，跳出密道，在白雾中疾逃。 阴翳男子在雾中逃了不远，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哪怕是皓月境修士，也很难在这几乎不可视的白雾中追杀他们，他们有机会逃掉！等找到师父，唤来几位师叔师伯，定要将这个胆敢得罪大剑门的无知修士斩杀。 “八师弟。”阴翳男子看向前方，却见前方白雾中的身影突然向前扑去，还来不及反应，一道青芒闪过，血液狂喷，染红一片白雾，无首尸体倒在地面，血流满地。 翻身躲过一击，长眉男子神色大变。 日曜境和皓月境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哪怕他是修真宗门的先天境，也只能称为武者，但皓月境修士可是真正的练气士，可以熔炼天地灵气，掌控灵力，威力比武者……强出太多。 他先前甚至未察觉那道灵力，若非袖中信蛇提醒，怕是也要在先前那一击中身亡。 使劲捏碎灵符，长眉男子逃向深山。 他已向师父传讯。身为宗门为数不多的特殊体质之一，他只要晋入皓月境就能发挥自己特殊体质的能力，只要坚持一段时间，他相信师父和宗门定会救他。 咬咬牙，长眉男子向后甩去，银色小蛇飞射而去。 若想从一位练气士手中逃走，定要付出一些代价，只望信蛇能引起那人的兴趣，再不济也能替他拖延一段时间。 银色小蛇落在地面盘旋，向后方雾中无声嘶吼。 崖默漫步白雾，颇觉奇妙。 眼角闪过一道银芒，崖默毫不迟疑，青色灵气化为漩涡，如钢壁守护。咚的一声，银芒退回雾中，现出真身。 “银蛇？”崖默挑挑眉，他倒是想起那位七叔，轻声道：“你若让开，我饶你一命。” 银色小蛇朝天嘶吼，飞快窜去，消失在雾中。 银灰色的毒气缓缓弥散。 作为长眉青年的护身异兽，更是宗门重点重要培养弟子的保护者，银色小蛇哪怕还未成熟，却也比先天境武者强出很多，何况身为信蛇，天赋异禀，更胜一般人族修士。 崖默冷眼注视毒气慢慢接近。 若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皓月境修士，可能还真的会被这银色小蛇拖住一段时间。但有两件事长眉男子猜错了。 第一，崖默不是皓月境修士，甚至实际上现在也只是一个跨入炼骨境不久的武者。第二，他是……妖。 白雾中，崖默眸中深邃青芒涌出，一种纯净的气息一闪即逝。 青芒如刀，横扫白雾。 银色小蛇惨叫一声，断为两截，但身为异兽，哪怕身躯断裂也不能将它抹杀，真正致命的是伤口上一种奇异的气息，那种……强大，死亡的力量。 红血浸染白雾，扩散开来渐渐稀薄。 崖默的身影消失在雾中。 一刻钟后。 红血溅射，长眉男子捂着脖子，却难止生机流失，最后看了眼前方那个身影，重重倒在地上。 “血。” 盯着地上的红血流淌，崖默默然不语。 他已有觉悟。 持剑的这两个大剑门弟子，他每杀一个，便觉心中似有一滴血滴下，染红一片，视线所及，微红。 闭上眼睛，一种他先前没有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 清楚看到，一片白雾中，许许多多小光点闪耀。当中两个已然熄灭，化为红雾，但相比整个白雾地图而言，还相差甚远。 “每个光点，便是一个大剑门弟子吧！”崖默暗自思索，他看过小灵岛的地图，与白雾轮廓相同，而那些光点，应当就是小灵岛上所有大剑门弟子的所在。 “赤色阶梯，倒不如说是血色阶梯。”崖默微微叹气。 他并不嗜杀。 虽说与大剑门为敌，也已经决定将“灭一门”定为覆灭大剑门。但，却不一定要全部杀死。 一个修真宗门也是良莠不齐，他若是见一个杀一个，和这些人又有什么不同哪。 “罢了，我一个个去找，若是为恶便杀，不然就驱赶出小灵岛，总不至于算失败吧。”做出决定，崖默回到密道。 那四个孩童竟然还在！ 崖默本以为他们已经逃掉了。见男孩还跪着，将其扶起，道：“你们怎么没逃？不怕那两个人回来杀你们。” 男孩抿抿唇，开口道：“未谢过救命恩人，我等不敢轻离。” 挑挑眉，崖默仔细打量这个行为有些与众不同的男孩。这孩童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看上去还很稚嫩，但目中的坚毅却让人不能忽视。 “你叫什么？” “前辈，我姓齐，叫齐云。”齐云恭敬道，犹豫了下，开口道：“敢问前辈，那两人现在如何了？” 崖默微笑：“你说哪。” 齐云满是感激，其他三个孩童也明白什么意思，激动万分，四人一起重重跪下，大礼叩拜：“多谢前辈，为我齐家报灭门之仇。” 将四人一一扶起，崖默颇有感悟。 几个月前，他也只是个跟随老爹生活的少年，生活自在，惬意无比。这几个月来，历尽艰辛，漂泊不定，见到了人间繁华，却也知世道险恶。 可此时受四人一拜，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修炼的意义，修行的用处。 似乎……不止是报仇！ “前辈。”齐云从胸口掏出一本古旧书籍，双手捧上：“前辈为我齐家报灭门大仇，我等无以为报。这是我们齐家时代相传的武学秘籍，我知道前辈瞧不上，但这是我们唯一能拿出来的宝物，还请前辈一定收下。” 崖默皱眉，他自小与群妖生活，灵觉敏锐，此时从这齐云眼中看到的不止是感谢，还有一些……希冀。 稍稍想想，崖默就明白了。 这四人惨遭大祸，如今只是四个孩童，生存便已不易，更勿论光复家族。可若是能和他这位“前辈”拉上关系，比一本武学秘籍有用得多。 不过，他只是来此杀人，没时间留下来和四个孩童一起。 注视着齐云，崖默平静开口：“我只是路过这里，马上就要走，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来，你这秘籍，留着好生修炼吧。” 齐云动动唇，低下头，深呼口气，紧紧捏住书册，还是将秘籍捧给崖默。 “这是我们的谢礼，前辈收下吧。” 崖默苦笑，摇摇头。这个齐云，倒是很倔强，这武学秘籍对他来说也很有用处，毕竟他现在总共也不过有一份《碎碑劲》的功法。 只是，这样拿走，却是有些趁火打劫了。 他不愿。 他看得清楚，其他三个孩童对齐云将秘籍给他的举动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坚定的看着他，目中是对齐云的绝对信任。 微微笑，崖默正欲驳回，突然心中一动。 心中那片莫名出现的白雾中，两片红点漂浮，许许多多的光点分布。但此时，却可以看到，红点周围的光点们迅速靠近，竟是很明显的朝着红点的位置而去。 想起曾经在枯楼寨后的险山中遇到的那几个大剑门弟子，崖默轻眯眼，看来方才这两人中有人发出信号，此时大剑门弟子们都在向这里来。 不过。 崖默呼了口气。 “这样正好。” 看着齐云坚毅的眼神，崖默笑道：“好，这谢礼我收了。” 齐云露出一丝笑意。 崖默转过身，向着密道外的白雾走去，道：“现在有很多人来找我麻烦，我要去杀他们，你要是不怕就跟着，但我可不保证你一定安全。” 齐云咬咬牙，转身飞快吩咐几句，毅然决然的追了上去。 他只是一个孩童。可他更是一个武者，一个肩负兴复齐家的武者，随这样的前辈一起，可能会遇到生死的危险。 可，对他的武道修炼却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也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雾中，三个孩童默默祝福，曾被齐云背在身后的女孩低声自语：“二哥哥，一定要活着回来。” …… 一炷香后。 一名距离最近的大剑门弟子赶到年雾寨，杀气腾腾，甚至随手杀掉几个路人，街上众人皆敬畏的远离。 大剑门弟子不屑一笑，便要继续前行。 突然，一道青芒闪过，血红喷涌，将一片白雾染成淡红。 半个时辰后。 五六个大剑门弟子杀入年雾寨，却在白雾中被青芒斩杀，临死前甚至没有看清敌人，血液流淌，被雾气带到各处。 又是一刻钟后。 两名大剑门弟子悄悄潜入年雾寨，不久，年雾寨几大家族都听到激烈的打斗声，但不过一会儿，一切恢复平静，那两股让他们敬畏的力量消失殆尽，有人发现两具尸体。 血色弥漫。 年雾寨再没有一户人家敢外出，全都躲在家中，不安的看着房外。 青芒杀人还在继续。 一个又一个大剑门弟子无声无息死掉。崖默曾想过的“驱赶之人”竟是一个也没有。沉默良久，崖默再次潜入雾中，一个人族孩童一路默默跟随注视。 赶来年雾寨的大剑门弟子还在增多。 崖默动手太快了，有雾气遮掩，绝大部分大剑门都来不及发出信号，只有两个超出先天境的武者让崖默费了些力气，发出信号，但这样反而让更多大剑门的弟子和大剑门派来的各大家族的高手们前来。 一个。 又一个。 死死死！ 各大家族恐惧的发现，不知何时，仿佛永恒白芒一片的年雾寨竟然渐渐被红色覆盖，一个家族子弟大胆靠近红色浓郁的地方，血腥传来才猛然惊醒。 这不是红雾。 是血雾。 年雾寨，竟已被血雾慢慢弥盖。 慢慢的，大剑门弟子们终于意识到不对，这片红雾笼罩之地已经成了个绝地，互传通信才发现，已经有太多师兄弟消失在那片红雾之中。 小灵岛已成绝地！ 大剑门的高层终于意识到不妙，下令撤离，他们不会把弟子们都折在这里。死伤如此多的弟子，对大剑门已经是很大的损失。 逃！ 一个个弟子终于惊恐，慌忙离开小灵岛。 很快，小灵岛竟是恢复了许久未有的平静。但此时，崖默表情反而更加严肃，猛然睁开眼，崖默回头眺望远方，喃喃自语。 “最后一个，是皓月境修士吗？” “等了这么久。”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