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施展赌计

    刚走进这个东阳赌坊的大厅，绕过大厅前门对面的一道屏风，抬眼一瞧，就看到大厅里面摆放着十几张赌桌，每一张桌子前都围拢着二三十号人，并且，时断时续地响起来庄家发出的“赶紧押注，买大买小，买定离手”的声音。

    虽说，王二狗对于摇骰子、搓麻将、推牌九、打纸牌都样样精通在行，他还是觉得应该从最简单的摇骰子开始，正所谓：先易后难嘛。

    抱定了这个想法后，王二狗就走向了一个摇骰子的赌桌前，他先是观察了一会儿，并没有急于下注。

    这个赌桌上的庄家是一个穿着暗黑色日本和服的中年男子，上嘴唇上中间的不分还留有一小撮胡子，用十分蹩脚的中文冲着围拢在他身前赌桌四周的赌徒们喊着“赶紧下注，买定离手，押大押小”的话语，很快就弄懂了这个押大小的规则。

    原来王二狗所在的这张赌桌，上面垫着绘有图案的布，共16格，供赌徒投买下注。都是庄家先摇骰，赌徒们后下注，然后揭开骰盅，看点数论输赢。这次的玩法师范的简单，分为大小两门，规定4点至10点为小，10点至17点为大。

    若押小开小，押小者可获一倍彩金，押大者则输，现金筹码归庄家；若押大开大，则类推。若庄家摇出全骰（即三枚骰子现出一样的点数），赌徒无论押大押小皆输。

    看出这个摇骰子押大小的玩法门道后，王二狗决定要涉险一试，看看他全段时间从那十几个皇协军学来的赌计到底如何。

    于是，等到那个穿着暗黑色日本和服的中年男子说完“押大押小，买定离手”的话后，站在赌桌前的王二狗，当即就脱掉了左脚上穿着的鞋子，嘭的一声，扔在了他面前的赌桌上，整张不大的赌桌顿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颤，只见他略显紧张地从喉咙里发出来三个字，道：“我押大！”

    随着王二狗的话音一落，刚才围拢着赌桌的三十多个人都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说话，立马就都安静了下来，俱都把目光聚焦在了王二狗的身上。

    当围拢在这张赌桌四周衣着光鲜的赌徒们，看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十分寒酸的少年，俱都拿着非我族类的眼神打量着他，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般，俱都对此感到惊讶与错愕。

    毕竟，在县城里面赌博，尤其是在小鬼子开设的这个看起来十分高大上的东阳赌坊之内，还从未见到过有苦哈哈的工人和农民前来都几把的，大部分都是县城里面的商贾子弹，抑或者是距离县城很近的一个村庄里的地主老财。

    当他们这些有钱有势而有头有脸的赌徒们，见到了王二狗这个打扮的跟叫花子似的年轻小农民，他们投以轻蔑的眼神才怪呢。尤其是在看到了王二狗从左脚上脱掉的那一只臭烘烘的鞋子扔到了赌桌上，更是让他们感到可笑至极。

    站在王二狗旁边的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衫长得面皮白净却十分清瘦的年轻男子，一边伸出兰花指的两根手指堵住了他的鼻孔，一边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旁若无人的王二狗，没好气地发出娘娘腔的声音，叱责道：“你这个穷酸的小叫花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可是看清楚了，这里可是日本人皇军开设的赌场，这可不是你小子要饭的地方。

    “进倒这赌场里面就要爷们来赌博找乐子的，你想要押注也不是不可以，必须把钱拿出来，你怎么随便扔一只破鞋在赌桌上押注呢。你小子要是没钱就赶紧从这里出去，万一要是惹恼了日本人，你小子可是吃不乐要兜着走的。”

    站在赌桌边上的王二狗，也低下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穿着的粗布衣服，再抬起头来，扫视了几眼站在他周围衣着光鲜的众赌徒，两下里一比较，他确实如站在旁边的那个清瘦男子所言，打扮的跟个叫花子似的，很是不入流的样子。虽然，王二狗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嘴上可不能够这么说，别人贬低自己，那他必须要高看自己才成。

    思忖了几秒钟后，王二狗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反唇相讥道：“这位兄台，看你这面相和打扮，皮肤白净，身材清瘦，眼神恍惚，面如桃花，手指纤细，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小白脸啊。若不是小白脸的话，十有八九是咱们县城红粉楼的大茶壶吧。”

    待王二狗话音一落，站在周遭的人群立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俱都把目光转移投射到了那个清瘦的男子身上。

    那个清瘦的男子本就是红粉楼里的大茶壶，自小被迈进了红粉楼后，就跟风月场上的女子接触打交道，从小熏陶，耳濡目染，自然是整个人半分的男子气息都没有，全然是一副女子的做派，自知被眼前的这个小叫花子给揭了老底，并引起了众人的一阵哄笑，羞赧的他，觉得再无颜面在这个赌场待下去，以手遮面，逃也似的离开了东洋赌坊。

    看到把那个率先挑出来找自己麻烦的清瘦小白脸给气走了后，王二狗便不卑不亢地解释道：“刚才那位大茶壶所言差矣。虽说，我年纪比诸位小了不少，衣着打扮也不如诸位体面，可无论是咱们本地人，还是日本人开设的赌场，这都是敞开大门做生意，我可是正大光明从前厅的大门走进来的。虽说，我这个小叫花子才疏学浅，但也知道来这种地方玩儿是要带钱来的，而我的钱就在这一只破鞋里面。”

    刚把话说到这里，向来爱干净讲卫生的王二狗，这下子也不管不顾了，就把右手放进了搁在面前赌桌上的那一只从左脚上脱下来的破鞋里面，在摸索了几秒钟后，从里面掏出来了九块大洋来，“啪啪啪”几声，九块大洋扔在桌上。

    当着众人再把那一只搁在赌桌上的破鞋重新穿在了左脚上后看，王二狗抬起头来，冲着站在赌桌对面手里握着骰筒的那个穿着暗黑色和服的日本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先生，我的赌注就是这九块大洋，你可以开了吧。”

    随着王二狗的这一番催促，刚才都把焦点居中在王二狗和那个被羞辱走的红粉楼大茶壶的身上，此时，众人意识到庄家要开骰子了，俱都回过神来后，跟着王二狗一起七嘴八舌地催促了起来。

    在众赌徒的催促之下，那个作为庄家的日本中年男子先是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架不住众人的怂恿，便掀开了骰筒，只见三颗骰子分别是五五六，共计十六点，算作大，跟王二狗一起押大的赌徒们俱都赢了。

    原本那个日本中年男子觉得他刚才使用了藏在左侧袖管里的吸铁石，明明是把骰筒里的那三颗骰农成了同样的点数都是三个五，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变成了五五六，让从未发生过这种小失误的他，觉得今个儿这一把骰真够邪门的。

    更让作为庄家的那个日本赌徒感到诡异的是，连续十把骰子，都被以王二狗为首的几个人给猜了个正着。由于都是王二狗率先开口说押大押小，而每一次都被他给猜个正着，以至于到后来，整张赌桌上的赌徒们都跟着王二狗下注。

    每当那个中年男子在摇完骰子搁在赌桌上后，王二狗都会表现出一副十分难以抑制的亢奋模样，伸出两只手张牙舞爪地一般催促着站在他周围的赌徒跟着一起下注，说到兴奋处，他就冲着面前的赌桌轻微地拍打一两下，并没有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就连那个目不转睛一直盯着他的那个作为庄家的日本中年男子，都没有看出他在耍什么花样。

    当然了，王二狗这么聪明的人，要想耍花样，做点小动作，自然是极其隐秘的，一般人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二十几把摇骰子押大小玩下来，由于王二狗几乎每一把都会把得来的所有钱都孤注一掷地押上去，而每一次都被他猜赢，从刚才那九块大洋的本钱，现在他面前的大洋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也有两千块大洋之多。

    对于赌博，王二狗是没有瘾的。他觉得今个儿在这个日本人开设的东阳赌坊里面，用了个把钟头的功夫，赢下了两千多块大洋，已经算是收获颇丰了，再借着玩下去，万一把这日本人输不起，惹恼了他们，在县城里面闹出太大的动静，那他想要顺利地出城可就难了，不如见好就收，点到为止。

    念及至此，王二狗冲着对面的那个日本中年男子和周围的众赌徒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继续玩了，从上衣外侧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只小布袋，把搁在他面前堆积成山的大洋，一大捧一大捧哗哗啦啦地装进了那只小布袋。

    把小布袋装满后，王二狗看到面前的赌桌上还剩下了四五块大洋，他就胡拉了几下，搁进了上衣外侧的口袋里面，对赌桌毫无留恋的他，转身就离开了赌桌，大踏步地朝着前方七八米开外的用一道屏风当着的大门走去。

    满载而归的王二狗刚迈出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刚才那一张赌桌上赌徒们冲着他竖着大拇指，并发出赞不绝口的声音，让他减慢了步伐，暗自小小得意了一番。

    一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年赌徒，一边望着王二狗离去的背影手缕胡须，一边从还剩下没多少牙齿的嘴巴里发出的赞叹道：“刚才，这个衣着寒酸的年轻人，果然是一个赌场的高手。

    “我这辈子赌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连续玩了二十多把，竟然无一例外都被他给猜中了点数，真是后生可畏啊，可惜，他不再继续陪着大家伙儿玩下去。”

    另外一个黑脸年轻的赌徒，接过这个头发花白老者的话，捶胸顿足了一番后，唉声叹气道：“唉，谁说不是呢，别看这个少年打扮的跟个小叫花子似的，绝对不是一般人呐。自打这个日本人占领了宁县县城，县城里面的赌场都被日本人给取缔了。

    “在一年前，日本人却开了这家东阳赌坊，我在这个赌场玩了差不多快一年的时间，都是十赌九输啊。可今个儿，我在跟着这个少年押注后，竟然连续赢了十多把。唉，可惜啊，不知接下来我靠自己还能不能够继续赢。”

    另外一个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也扼腕叹息着说道：“不仅你们觉得可惜，我也觉得很可惜。你说刚才咱们玩得好好的，找个年轻人都已经连续赢了二十几把了，怎么就不继续玩了呢。这要是连续赢个上百把的话，他可是要大赚一笔横财，我们跟着他一起下注，也能够多沾一点儿光嘛。”

    放慢脚步的王二狗，听着身后传来众人对他的这一番赞叹声，立马就有些飘飘然起来。

    刚走到屏风旁边时，王二狗却被一个穿着一身暗黑色和服腰间佩戴一把武士刀的日本男子给拦住了去路，并凶神恶煞地眼神盯着对面停下脚步的他，用不容置喙的口吻，口气强硬地说道：“你小子在我们赌坊赢下了这么钱就想走，哪有这么容易。你必须跟我再赌一把，你赢了，我给你双倍的钱；你输了，就把你肩膀上扛着的那只布袋里面的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