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是虚

    陈征是老演员，片场经验丰富，无欲无求，看导演有些看重丁巍的意思，知道该怎么做。其他人都是混口饭吃，也用不着跟导演看重的丁巍故意起冲突。

    说实话在九七年以前，影视娱乐圈而虽然竞争残酷激烈可到底还有着底线，直到某部风靡全国的清代宫廷闹剧出现才打破了底线，一朝成名天下知，或者说那部电视剧的主要演员因为都是新人，急切上位动了已经分配好的利益蛋糕，数十年形成的既定的成名之路一朝被打破。之前影视圈儿都叫某某演员，科班学习——龙套（混脸熟）——配角——大配——主演，基本上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可自那部电视剧之后，就成了某某明星，他们的成名之路是颜值高（女的清一色漂亮，男的个顶个的帅气）——大配或主角——炒作——疯狂炒作——红了。

    两相比较，那些十来年还混在娱乐圈儿底层的人会怎么想不言而喻。所有人发现有捷径可走，为什么还要花费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尤其是其中某位饰演丫鬟的演员，手段尽出简直无所不用，成为某类走捷径成名之路的开创者，堪称“一代宗师”。

    陈征是老牌演员，从小先学的京剧，那会儿就是老先生老前辈手把手的教他，所以他继承了老辈人的那种传承的心胸，愿意提携年轻人。他客气的笑笑：“嘿，咱们共同进步。”

    杨亚洲一挥手，一帮人留下，一帮人跟着王晓明走。丁巍王谦元牛莉三人就跟着陈征老师。

    王晓明不但是摄影师还建剧组副导演，算是杨亚洲之下的第一人，杨导离开的这两天他就负责拍摄剧本上的边边角角的镜头。这个结尾的长镜头是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男主唱一段京剧，表现出影片主角对迷茫生活的抗争的发泄和释然后的一种洒脱精神。场景都选好了，就选在一座人工湖旁边的马路上。

    一行人演员连带摄影厂工十好几个开了两辆面包车才装下，因为是在大街上拍摄要向当地公安局报备申请，外联组的人先去了大兴分局办报备审批手续去了，大家就在马路边略作休息等着。

    陈征老师是个很热心的人，知道牛莉是扮演影片中他老婆的同事，都属于某京剧团的名角儿，跟梁丹妮饰演的女主还一起竞争过一次出国演出的机会。这个角色有些场景是需要京剧唱词和动作的，便笑着跟好学的牛莉讲了讲。转头看丁巍好奇的站在旁边看，笑着问是否来一段。

    丁巍当然不会拒绝，不过提前说好自己只会唱一些秦腔选段，对京剧不太熟悉。

    陈征也不在意，问丁巍会唱什么，丁巍想了想说《周仁回府》第五折《献嫂》。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一紧，右手虚端唱道：“嫂嫂哭声震肝脏，娘子叫骂正气扬。是非曲直欲分讲，我面对着此情口难张。”

    这几句在这一折中是故事高潮处的唱词，主要表现出周仁无奈中带着羞愧，羞愧中又有彷徨无助的复杂心理。曲调高低起伏较大，丁巍表现还算可以，至少唱出了周仁的那种心情。

    丁巍喘口气，陈征笑着拍拍手：“不错啊，感觉有点董小平的味道。”董小平是五十年代京剧大角儿，尤擅《周仁回府》。

    丁巍呵呵一笑，连连摆手，这个太捧了。

    闲聊一阵，陈征给牛莉教动作，拿花枪的那种，丁巍看了两眼没再关注，转头跟王谦元交流起来，主要是取经。王谦元是个好玩儿的人，这人不管是做什么身上都透着一股京城人的痞味儿，尽管他跟杨亚洲是老乡都是东北人。找了个凉快地儿，两人坐下王谦元递给丁巍一根烟，丁巍没拒绝，两人抽了起来。王谦元给他解释，走位是影片拍摄中演员最基本的要求，因为摄像的镜头屏幕一般都是方的，所以有些角度它就拍不到，并且摄像一般需要固定在简易轨道上，这样拍摄出的镜头不会因为抖动产生虚焦。这个时候的拍摄对象比如说人物就需要一个固定的能被镜头摄上的活动区域了，这就是机位区域了。而对应的拍摄对象也就是人一旦开始走动或者转身等动时就要求对着机器且不能出机位区域这个圈儿，所以才有了走位。

    不过一般情况下，摄影组会提前画定走位标志，在地上画条不太显眼的横竖线或者摆放个小道具小物品之类的，提醒演员要在这个固定区域活动。

    一般来说走位很简单，只要上场拍上两三条就能记住了。除了极少数的那么两三个人，哪怕饰演女一号，两三部影视剧拍下来都是摄影机跟着人家走，因为她不会走位。

    丁巍又想起俞老师的叮嘱，再问王谦元，王谦元点点头附和，说了个他亲眼见过的例子。

    在九六年的时候他有机会参演一部都市情感剧，就有个女演员跟制片人走的很近，在片场和女一号拍对手戏的时候故意更改台词想跟女一号抢戏，导演喊停发火骂了一次，女演员仗着背靠制片根本不听，剧组里的人都烦她，导演给摄影和化妆使了个眼色，化妆每次给她上妆故意将脸弄得油腻一些或者素白一些，然后拍摄时摄影故意微调角度或者微调光照等手段，拍出来的镜头惨不忍睹，好好的一张漂亮脸蛋在画面里难看至极。

    说完还冲丁巍挑挑眉，示意看跟陈征学习花枪转身的牛莉，又低声道：“剧组其实就是个小社会，里面形形色色的人，发生的事儿更是稀奇古怪。比如那位，别看是个女的，特狠。也是前年的事儿，在某个剧组因为有制片提出陪酒，被这主儿领着一帮射击队的的姑娘堵住，制片开的车子被气枪打得稀烂，吓得制片跪在地上喊救民。”

    丁巍哈哈一下，倒是没看出来那姑娘有这么暴躁的一面。

    王谦元谈兴正浓，接着道：“别看这么个小剧组，其实也有小团体的。从职位上讲制片、导演、监制是最顶尖的一拨；下来是摄影、化妆、灯光、道具等这一拨儿；再下来就是场工统筹等。当然演员另算，尤其是那种大角儿，那算是片场最另类的一拨儿。还有派系团体，比如咱们剧组，杨导和编剧算是一拨，摄影化妆是央视的职工，他们算一拨；还有老乡团体，同一单位团体等等，大都互相渗透掺加，水深得很。”

    两人躲在一边抽着烟闲谈，随便瞎扯一顿，牛莉学完花枪提着水过来了。给两人一人一瓶水，笑着问：“说什么呢，笑的那么膈应人？”看，这姑娘就这么直接。

    丁巍和王谦元话看一眼对方齐齐摇头不说，牛莉也很干脆，一人再赏一击铁砂掌，结果王谦元被拍的一个趔趄，丁巍倒是纹丝没动。

    丁巍趁机调笑一番：“王哥，你这还是小年轻，身子这么虚，以后怎么办？”

    牛莉还以为王谦元真是虚，虽然红着脸骂丁巍流氓，转头却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眼王谦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关爱表情。

    王谦元闹了个大红脸，扯着脖子辩解：“我这只是瘦一点，不是虚。”

    丁巍哈哈大笑，牛莉受不了转身走了。王谦元用力拍了下正乐呵的丁巍，笑骂一句：“看上人姑娘你就直说，有你这么埋汰人的么？”

    丁巍这回乐的连口里的水都呛出来了。

    笑闹一番，杨亚洲来了，剧组安静下来。杨亚洲问了问王晓明，见外联组的人拿着手续来了，还领着三个交警开车过来，便喊了句准备开工。有指挥道具摄影副导演各自安排自己负责的工作。

    王谦元还对丁巍解释，看，导演就是这么干的，他只负责提出要求，具体落实工作就需要道具组、摄影组、执行导演等各组负责人去实施了。丁巍看见摄影组以王晓明为首，一边对照剧本分镜头架设轨道放置机器调试，道具组的人根据镜头场景摆放道具，灯光组的根据摄影组要求摆弄灯光，录音组也在摄像机的拍不到的上方举个长杆子还带着耳机调试，执行导演给旁边好几个群演负责讲戏，提醒他们站位等等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丁巍暗中点头，长见识了。再看陈征自己一个人在旁边开始酝酿情绪，嘴里轻轻哼着要唱的京剧，感觉不太顺畅，搓了把脸重新来过。

    几分钟后，杨亚洲导演椅上喊：“各组准备，演员就位，两分钟后试拍一次，争取实拍一条过啊！”他的椅子前是一台更大的摄像机，能看到两个分摄影镜头的全部，掌控全局。

    演员、群演就位，摄影照在演员、灯光、道具及录音分别就位，然后一一打开录入演员，看看人物出现在镜头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比如演员的站位、妆容，灯光打在演员身上或者距离演员多少距离才使演员的面部在镜头里是曝光严重还是太过暗光，镜头内是否有杂音录入等等，这些调试都需要时间，所以一般就是实验拍摄，并且还要给出调整时间。

    调整好之后各组一一报告情况，情况不正常要大声说出来，说清楚什么原因导致什么结果，更要及时调整过来；若情况一切正常，就有场记拿着板子挡住主摄像机打板，比如：“《大戏小戏》七场一镜一次，开始。”

    场记就是片场中专门负责记录镜头的，当然他们还有个职责需要和统筹、导演等人商量并制定第二天的拍摄计划，就是第二天的拍摄内容，然后各组会根据拍摄计划安排工作。所以说这也是剧组里一个重要职位，一般都由导演的人掌控。有时候还根据主客观条件要临时调整拍摄计划。比如，这场戏就是临时调整的。

    这部电视电影就叫《大戏小戏》，七场是指第七个场景。一镜是这个场景拍摄的第一个镜头，一次，是指这个镜头第一次开拍。

    其实大导演执导或者成本较高有高人气明星加盟的影视剧在拍摄的时候一般不会用影视作品最终的名字，主要是怕泄密和骚扰，所以在报备审批拍摄的时候会用个相近的甚至假的作品名，尤其是在新世纪以后这种现象极为普遍，几乎成了拍摄惯用手段。但杨亚洲是个不太有名气的导演，这部又是电视电影，没有大牌大腕儿，所以就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