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青皮茬子
杨亚洲仔细盯着丁巍，心里略略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有稍许不满意。丁巍是个纯新人，就刚才这段表演来说，开局惊艳，后期稍有回落，总体表现还算不错，但杨亚洲总感觉丁巍还有发挥的潜能。 他皱着眉喊了卡，想了想又招呼丁巍过来，让丁巍自己看他的表现。 丁巍觉得自己演的挺好的，语气神态动作都算完美表现出大海的性格了，看一眼涛哥是因为小心眼儿爱吃醋，见自己老婆跟别的男人走得有些近；劝架时一副屌屌的混混样子，很符合他的身份，自认是市场里一霸。你看，台词说得顺畅，人物性格又突出，多好。 看完之后，丁巍摇头不解，杨亚洲想了想道：“前面还好，主要是劝架时气势稍弱，没控制住这个镜头的节奏。你看啊，这个镜头里你要从一开始成为镜头的焦点，是掌控者，不能被别人压着拖着走，明白不？” 丁巍听了，再想想刚才自己的表现，还真是。这个镜头主要表现大海的嚣张霸道，隐喻着涛哥在生活上的巨大压力，为以后两人冲突埋下伏笔。自己一开始确实先声夺人，后面明显因为台词的关系被陈征领着节奏走了，感觉气势弱了下来。 丁巍点点头，问杨亚洲：“导演，那你说，怎么办？” 杨亚洲想了想，道：“这个，你接触过那种很老道的流氓混混嘛，照着那个试试。” 丁巍沉吟一下，重重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道：“那这样，给我剃个光头，带青皮茬子的那种。”想了想又道：“纹身没时间，这样吧，再搞一串手串儿我缠在腕子上。” 杨亚洲听了想了想丁巍的这个形象，嘿嘿一笑，重重锤了丁巍一拳：“好，这个好。谢了啊！”他对丁巍简直另眼相看了，这确实是个很上进的小伙子，今天倒是他承了丁巍的情了。 丁巍笑笑，这没什么的，只是剃个光头而已，过段时间就长出来了。 杨亚洲招呼化妆过来，照着要求给丁巍收拾头发，再打发道具抓紧时间找手串儿去，又转头跟陈征说些宽慰的话，让陈征理解下。 很快，在一个化妆师的努力下，丁巍头上再无稍长头发，青皮茬子尽显，丁巍咧嘴嘿嘿一笑，用手刨了下光秃秃的脑袋，收敛下眼神看着镜中的自己。 嘶，剃头的化妆差点儿将手里的电推子扎在丁巍头上，这货怎么那么像刚从监狱里出来的？ 丁巍再嘴角一扯，眉眼一弯，嗯，化妆感觉这回这人还算正常些了，不过还是那么的让人讨厌，想找人打他一顿。丁巍仍觉不太满意，想了想对那位女化妆师道：“将两鬓后脑勺全部剃干净，就在天灵盖儿上留一圈儿青茬子就行，推得圆一点。” 女化妆看了眼导演，见导演点点头，便开始依言照办，心里想着这可是你说的，难看了可不关我的事。 两分钟后，丁巍看着镜子里清洁溜溜的大脑袋上独留一圈儿短短的青茬子在脑顶，满意的点点头，这回感觉对了。将道具找来的手串缠在左手腕，站起身对着镜子走了几步，不错，有那么一些嚣张混蛋的味道了。 对杨亚洲比了个OK的手势，重新站到镜头外边，吸气，呼气，目光隐晦，等待再次上场。 杨亚洲有些期待的喊了开始。 镜头里，丁巍照样先声夺人，不过这一回，丁巍连喊两句：“干嘛呢！干嘛呢？”第一句声音重且急，第二声稍缓。语气由重到轻，由急到缓，很有渐变的层次。杨亚洲稍稍一愣，没有喊卡，接着看镜头。 丁巍继续，手上微微用力分开几人，主要是将自己老婆黑鸽先扯开，再不着痕迹的看一眼涛哥，再侧身问王谦元。等到陈征接着说大段词的时候，丁巍嘿嘿一笑，左手自然而然摩挲一下头顶，还是先用手串蹭一下，接着反手用五根手指一根一根的摩挲青圆圆的皮茬子，期间还看一眼涛哥，接着放下左手自然而然的拍到王谦元的肩膀上，一轻一重两次：“行了啊，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哥儿几个给我面子，算了吧，晚上我做东，哥几个喝酒吃肉。”他语气不急不缓但声音渐渐变高，配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跟他对视的王谦元心里一紧，自然眼神一虚，：“嗯，啊，给海哥面子。算了，走吧。” 你看，两人演的都挺好的，可架不住台词就是这么虚。 丁巍呵呵呵连笑三下，再拍转身就走的王谦元：“谢了啊，哥几个，晚上烤串儿。”再回头，摄敛眼神，平静的看着涛哥，不发一言，没有一丝笑容。 杨亚洲心里暗暗鼓掌，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这段表演一直是由一进镜头就是焦点的丁巍牢牢掌控节奏，轻重缓急的语气，张扬怪异的动作，最后迅速敛神的表情，将一个心眼小有自高自大的嚣张混蛋演活了，这就是杨亚洲心里的大海。 他语气略显激动喊：“停。好，这段过了啊，大家表现挺棒，再来一条保底，争取一次过啊！” 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个大家都挺棒肯定不是真的说所有人都表演的挺好的，这是专门对那个光头混蛋说的。 保底一条，丁巍继续保持水准，一条过，导演乐呵呵的宣布休息十分钟。 王谦元轻锤一拳丁巍：“行啊，哥们儿，有两下子啊，差点我都接不下去了。” 丁巍哈哈一笑，知道这是元儿哥捧他。陈征和王璐也笑着对丁巍点点头，陈征道：“别的不说，你这生活化绝对演出来了。” 丁巍摆摆手，笑道：“还是要陈老师教教我。”陈征以为丁巍谦虚，可他哪里知道这个生活化细腻的表演，确实算是丁巍从他那儿学来的一丝皮毛。 丁巍跟王谦元俩人准备喝口水休息一下，就见边上看热闹的人群中一袭白的汤薇使劲的挥着手让他俩过来。 杨亚洲看了一眼远处的汤薇，便转过头跟祖阔王摄影聊天去了。 丁巍和王谦元过去些，跟看隔离线的组里人说一声，放汤薇进来，三人找了个偏僻点儿的位置闲扯。主要是汤薇叽叽喳喳问题很多，一脸的羡慕和好奇。 她站的比较远，没听清之前丁巍说的什么，倒是看见丁巍两次凑到导演跟前，还让全剧组里的人等着，自己剃了个光头，这会儿看见了便问怎么回事儿，还想用手摩挲一下丁巍的头皮。 丁巍眼睛一瞪，伸手拦住？想啥呢，男人的头是乱摸的嘛？ 王谦元嘿嘿一笑，具体的原因肯定会保密，但吐槽吐槽丁巍发型，那还是很开心用这个撩撩还年轻稚嫩的汤薇是可以的。 他俩今天白天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就剩晚上在啤酒摊子跟涛哥喝酒一笑泯恩仇的情节了。所以这会儿就闲了下来，闲扯一会儿，因为没得到导演的允许，汤薇尽管很想近距离看一看拍摄现场，那肯定是奢望了。王谦元提议还是找地儿吃饭，也快临近中午了，还鸡贼的说叫上牛莉。 丁巍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有牛莉在，正好是两男两女，不尴不尬，这样他就能专心讨好略显郁闷的汤薇了。 丁巍给了王谦元一个小眼神，摩挲下头皮，没有出声。王谦元嘿嘿一笑，好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 至于牛莉，因为今天没有她的戏份，应导演要求这会儿在筒子楼学京剧呢。 丁巍跟杨亚洲打个招呼，杨亚洲摆手，行，去吧。又看王谦元跟汤薇在远处站着说话，指着汤薇问丁巍：“你朋友？” 丁巍一笑，说应该是元儿哥朋友。简单说一下昨晚上的事，杨亚洲嘿嘿一笑，点点头：“形象不错啊，能问下她愿不愿意来演个角色？” 丁巍还不知道，这是杨亚洲见他今天表现不错又承了他的情，想着还一报才把剧中某个角色想交给汤薇，当然主要是没多少戏份又要组里员工客串，外加汤薇形象不错才有这个想法的。 丁巍摇头一笑，导演，这个你应该向元儿哥说。要不把元儿哥喊过来你问问。 杨亚洲看他一眼，笑着点点头，行，一会给他说一声，再问问人姑娘的意思，要是愿意晚上让王谦元领着来，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丁巍点头应下，跟导演说声那我们就走了，又跟陈征王璐还有其他人打个招呼，先行离开。 路上，丁巍看了两眼汤薇，跟王谦元耳语几句，王谦元眼睛一眯，扯了扯嘴，后槽牙都能看见了。 果然，等丁巍上楼喊牛莉下来，汤薇一脸兴奋的和王谦元站在楼下说说笑笑，很是雀跃。 牛莉翻了翻白眼，问丁巍，丁巍笑着解释一番，背后给王谦元上眼药：“元儿哥明显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了，一会儿吃饭可劲儿点，只选贵的，也算出口气。” 牛莉一笑白了丁巍一眼，又有些意动：“这样好吗？” 丁巍说：“听我的，今天不点个满汉全席就算我俩很仁慈了了，可至少得四凉四热八大碗起。” 牛莉好奇：“八大碗是什么？” 丁巍顺口胡扯：“蒸羊羔蒸鹿茸蒸熊掌，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煮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牛莉推他一下：“屁，当我不知道报菜名？” …… 说是要吃穷王谦元，倒也真没那么干，四个人找了家还算干净的面馆儿，炸酱面再要几个凉菜，这就很是可以了。 汤薇听牛莉也是剧组演员，还在学京剧，很是热情，问这问那的，牛莉为人开朗，听这姑娘有可能进组混个脸熟角色，倒也不藏私，两人亲亲热热的交流起来，留一脸郁闷的王谦元一颗接一颗的剥蒜。 汤薇是真心想当个演员，昨晚上回去就想好了今天来这儿看看一究竟，没想到自己竟被导演注意到，心里乐开了花，哪怕是个无关紧要的小配角，也不在意。吃过饭，这姑娘不听劝，风风火火回去捯饬去了，说是要给导演留下好印象。 牛莉看着明显带着灿烂笑容的汤薇骑车远去，感叹一句：“这妹妹活得洒脱，以后肯定会成大明星的。” 丁巍点点头，心里附和，是啊，不过只是以一种夺人眼球的方式。 世事无常，谁又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