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八章 两败俱伤
万丈光芒之后。 世间重归于沉寂。 弥漫在空中飞舞的泥尘慢慢落下帷幕,待到尘埃落地之时,被狂沙裹卷的两道身影,终于显出身形。 众人望去,只见两匹神驹眸子赤红,打着粗重的鼻息,而马背上的两位将军却是一动不动,好似定格在了一起。 马脸颊染血,双目中戾气消散,只剩下浓浓的倦意,握枪的左臂被豪龙胆刺破数道血口,颤抖不止,连枪都几欲拿握不稳。 方才的绝命一搏,他只输了半招。 然而赵云也不好过,只见他浑身是血,身穿的甲胄上尽是大小不一的裂痕,其中受创的部位,多达七处之多,虽不致命,却也伤得不轻。 “阿兄!” 望见兄长受此重创,观战的马云禄再也按捺不住,急呼一声,纵马疾冲过去。 然则当她冲至半途时,却陡然将马头一转,反冲赵云所在位置,她显然是想要趁此机会,杀死这个敌军大将,为阿兄讨回公道。 马云禄的一声‘阿兄’令马怔楞了刹那,他起初还以为是耳朵出现了幻觉,直到看见马云禄纵马而出,才确定这个骑卒确实是自己的妹妹。 兄妹二人一母同出,马如何会猜不到妹妹的想法。 自己不肯带她同行,她就越是想要逞能证明自己。 “云儿,别去!” 马顾不得肺腑之间的疼痛,朝着妹妹大呼起来。赵云现在是受伤不轻,但还不至于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妹妹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马云禄却是不管,一心想取敌将级,只见她快马杀至赵云近前,手中凤翅银翎枪在半空旋转而出,带着强烈杀意突向赵云咽喉,口中矫喝厉叱:“敌将,纳命来!” 正端坐调息气机的赵云巍然不动,诚如马所言,他现在的确伤势不轻,但也绝非寻常人物能够取他性命。 眼前这小将气势倒有几分,但于赵云而言,还不足以产生威胁。 他强运内息,手中豪龙胆递出,击偏银翎枪的准心,随后向旁边一抄,一手神龙摆尾,枪杆重重击打在马云禄的臂膀,将她打落下马。 痛哼一声的马云禄摔落在地,头上的甲盔也掉落一旁,如瀑的青丝垂落肩头。 女的? 赵云愣了一下。 马云禄想要起身,却被赶来的白马义从用长枪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云儿!” 眼见妹妹遭擒,马是又惊又急,顾不得身上伤势,作势就要上去救回妹妹。 然则就在此时,左后方向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之声,马回望,只见数以千计的骑卒汹涌杀来,为的将旗上书有一个‘刘’字。 为者面温如玉,双臂极长,有着一对招风的大耳朵,手持雌雄双股剑,口中喝道:“子龙,我来助你!” “刘备!” 望见此人之后,马咬牙从牙缝中蹦出这两个字来,左手紧握长枪,疲倦的双目中凶光大盛。 双方很快展开混战,由于凉州羌骑之前与幽州骑卒的厮杀,损耗了诸多元气,此番再撞上刘备这支养精蓄锐的骑卒,胜负已是不言而喻。 马想要去诛杀刘备,却被族弟马岱死死抱住腰间。 “孟起,走啊!” 马脑子热,马岱却不能任他胡来。 再打下去,几千羌骑阵亡不说,可能连他们都要交代了这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连你也折在了这里,将来谁去解救云禄!”马岱大声说着。 这一番话,总算是让马冷静了下来。 他回头望去,目光穿过厮杀中的双方将士,直抵那个将他伤得不轻的男人。 “赵云你给我听着,我马在此立誓:你要敢伤我妹妹一根毛,我此生即便穷尽碧落黄泉,也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马怒声狂吼,方才他虽然输了半招,但这并没有打击到他的武之意志。 如今赵云已是巅峰之年,而马尚且年轻,两人的年龄摆在这里,马很有信心,不出两年,他必能过赵云! 留下这番话后,马勒马挺枪,朝着那些仍在厮杀奋战的羌骑吼了声:“我们走!” 听得命令,羌骑撇开各自面对的敌人,追随过来,与马合力突围,迅撤离了战场。 击败敌军,赵云在白马义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背。 “子龙,你没事吧?” 刘备快步过来,脸上满是十足的担心。 看着这张温和关切、充满仁义的脸庞,赵云抱了个拳,微微摇头:“谢使君关心,某无碍。” “流了这么多血,哪能是无碍?” 刘备微微责斥,从怀中扯下一块布巾,亲自替赵云止血,然后又同旁边护卫的陈到吩咐:“叔至,你去请军中最好的医郎,我一定要子龙完好无损,若是有半点差池,我拿你是问!” “喏!” 陈到领命,飞去请医郎。 刘使君,真仁义也! 望见这一幕的幽州骑卒们皆是心生感叹,庆幸自家将军遇见了好的明主。 担架取来,赵云平躺上去。 映入眼帘,是万丈高空的悠悠蓝天。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了逝去已久的公孙瓒。 “子龙,有你助我,这天下可期矣!” 站在右北平的城头,满怀壮志的公孙瓒爽朗大笑,如是说着,仿佛偌大的汉家天下已是囊中之物。 公孙瓒怀有野心,但他却没有相应的远见卓略,甚至还不那么聪明,但至少性情直爽,给人的感觉——很真。 而旁边这位仁义无双的刘皇叔,赵云心里始终没能看透。 躺在担架上,犹豫半晌之后,赵云用最为平常的语气,淡淡开了口:“使君,你是不是早就到了。” 刘备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赵云会有此一问。 正当他不知该作何回复之际,从事简雍却出来解围道:“子龙将军,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主公这是从大局出。本来这次是陈到将军领兵的,但主公担心你的安危,还是亲自来了……” “简从事,你不必说了,我懂。” 赵云打断了简雍的大道理,他似是有些累了,合上双目,任由士卒担着自己,向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