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三条狗
如果有什么事是一次沙暴解决不掉的，那就两次——我会留下遗书，让我的曾曾曾曾曾曾孙，在寿命不可计数的夏雪悠终于见上帝以后，往她的墓碑上雕刻这句话。 很“躁”的我，终究不是夏雪悠的对手。在吃了几回沙子以后，我只得乖乖服软，表态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而令人震惊的是，在我服软以后，夏雪悠居然真的甩了好厚一本计划书给我。 从大的方面，上头分析了当今世界走向，什么资本引导社会云云，要我学习相关知识，时刻准备好为资本主义事业而献身。 从小的方面，计划书上甚至给我定好了健身计划和食谱，真是为我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cao碎了心。 夏雪悠把计划书扔给我以后，便带着姚大明和易太空出门去摆放朋友了。而我在看完计划书以后，约了咖啡和阿毛去吃夜宵，给自己接风洗尘，扫扫晦气。 “呸呸呸！” 一身疲惫的我，双手插着兜，心情复杂地走在路上。每当有风吹过，我就跟残疾人士的“幻肢痛”似的，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有满嘴的沙子要吐。 “呸呸呸！” “呸什么呀？”咖啡和阿毛先到了一步，看到我后，便冲着我招手，让我过去。 我大步迈到桌前，拉开凳子往上一坐，叹息道：“今天嘴巴有些不舒服，迎风流泪。” “我猜夏公子你想说的是口水。” “没毛病，口水是嘴巴孤独的眼泪。” 饶是咖啡能言善辩，听到我这话也是一愣，而后才哈哈大笑：“可以啊，很幽默。不过我上一次听到这个梗，人家说的是月经，你拿来用在嘴里，倒是真不嫌腥。” “怎么，你喝过？”我跟咖啡是多年弟兄，互相伤害这种事，早已习惯成自然。 “你没喝过怎么知道不腥？”咖啡哈哈地笑着，便招呼我坐下。 阿毛则还是那副人畜无害、老实巴交的样子，跟着咖啡笑了两声后，开口问道：“昨天你碰到什么事了？怎么警察连我们都找上了。” 不提这一茬还好，提到这个我就火大，我走上去就掐住了咖啡的咽喉，恶狠狠地道：“你居然对警察说，说我打球的时候，手抖得像踩了电线？你这个人民的叛徒！” 兄弟间的打闹，我掐得不重，咖啡演得倒是很像。他跟着触电了似的，翻起白眼，浑身颤抖，呃呃呃呃地怪叫，引得周围的食客频频侧目。阿毛则在一旁低头喝饮料，装着不认识我们俩。 “就你贫。”我已经够不要脸的了，咖啡这条狗比我更不要脸。我拿他毫无办法，只得手一松，坐了下来，喝起了饮料。 “天地良心，我都没说话好吗？”重获自由的咖啡耸肩摊手，皱着眉头做无辜状。 “那刚才是谁在那里呃呃呃……” “曲项向天歌。”咖啡一下把我抢白，随后再不给我机会反击，指着我呼喝道：“老板，来十个羊rou串、十个里脊rou串、十个骨rou相连，再给我身边这个肾虚的公子烤个羊腰子。” “去你妈的宇宙无敌小西瓜。”我白了咖啡一眼，笑骂道。 废话说过，气氛也活泼起来了，阿毛这才见缝插针地，开口问道：“你到底碰到什么事了？” 这个问题我出门前就想过，什么魔神塞特的灵魂碎片，姚大明是个甘蔗精之类的事，肯定是不能说的。至于我被警察同志逮捕这事，他们已经知晓，但说无妨，只是不能实话实说。但是精神病院的故事咖啡他们并不清楚，这一部分比较丢人，我就没准备说。反正我只被关了一天，推说发生了点误会，被拘留了一天，也就结了。 因此我也就按早想好的说辞，解释道：“那天身体不大好，又勉强打了一会篮球，结果我就中暑了。回了家以后不知怎么的，我又有些头晕，看什么都看不清楚，结果闹了点笑话，胡乱报警被逮了。” “你是中暑还是中风啊，都中进警局了，在下佩服。” “啊啊啊……我中风了，好惨啊，这顿就你请吧！” “呵呵，这种不会留案底的小事，也要朕请客？”咖啡家里吃的是司法系统的饭，他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得多。 如我所料的，这种小事的起因与结果，只要没有编得太过分，根本没人会怀疑。咖啡也好，阿毛也好，听过了，就当是过了。 接着我们三个又吹了会儿牛，天之涯、海之角地聊着对未来的想象，对大学生涯的期待。 我们三个里已闷头做事的阿毛考得最好，考上了建邺大学，并被心仪已久的临床医学本硕连读录取，未来必然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医生。咖啡则做着子承父业的准备工作，考了黄浦政法，不过目前他在进入体制和做一条自由的讼棍间游移不定，但几乎肯定是要吃法律饭的。 至于我……坦白地讲，我个人是得过且过的主。真要问我有什么规划，我只能说无可奉告——因为确实没有。不过虽然我自己没有规划，不过某个继承了魔神力量的小混蛋，倒是给我写了好大一本规划案。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填专业的时候，完全是什么热门填什么，什么实用填什么。电子通信……我以后估计就是做和通信系统或互联网有关的工作吧。”我说这话时不大肯定，因为这个专业到底会教什么，我是一点谱没有。 “三位，你们的烤串好了。”我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来掩饰我胸无大志、没有规划的事实。不过烤串老板忽然之间跑上来送菜，倒是正中我的下怀，正好可以岔开话题。 “对了，小兄弟，你的羊腰子还得再烤一会儿。”孰料烤串老板居然又提起了羊腰子。 我就那么像吃羊腰子的人吗？我翻了个白眼，指着阿毛说道：“羊腰子是点给他的。” “哦，好。” 谁能想得到，老实巴交的阿毛，居然会热衷于吃羊腰子这种sao气的东西呢？除此之外，鸡屁股、毛鸡蛋等也都是他的心头好。不过还好，他总算还没有发展到吃猪大肠刺身的程度。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学医可能就是为了治好自己嘴巴里淡、没味道的毛病。 “为友谊举杯。”烤串上来了，我们仨按照惯例，举杯欢庆又一次兄弟聚会。也欢庆我和咖啡居然没有砍死对方，又多做了一天的朋友。 “干杯！” “干杯！” 就在我们干杯的当口，没成想竟是突遭横祸。人群之中不知怎的，忽然哄乱起来，往左右两边分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就这么从人群让出的路里，疯了也似、跌跌撞撞地疾奔而来，“嘭”一下倒在了我们的桌上。 “这……”我们仨都惊呆了，不说三十串烤串我们一口都还没来得及吃。就说这浑身是血的汉子，这么倒在我们面前，把我们都吓得不轻。 “怎么会是袁大头，毛主席呢？新中国呢？解放军呢？怎么会？怎么会，我不相信！”这浑身是血的汉子，虚弱得连站都站不住，嘴里却念念有词，而且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厉过一声：“这个世界不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