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帝王心思
在寺庙这样的地方吃鱼,若是被僧众知道了,免不了会被赶出去,月隐寺戒律森严,从来不管来者的身份。 只是如今的沈濯早已忘了这些,她自问在做鱼方面自己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是面前这盘,第一口他便尝出了那其中蕴藏着的复杂工序。 “没想到殿下的厨子做得了这么好的鱼。” “那是自然。” 公西凉看沈濯停了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偏着头,嘴唇似乎更红艳了一些。 “那厨子天底下也就我的府上有,而且这道菜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所加的配料也是我府上取材,你若是喜欢,以后只能多来我府上转转了。” 似乎是有些为难,说这些话的时候蹙着眉头。 沈濯哪里会知道公西凉连这种小事都会算计,看了看盘中的鱼,郑重的点了点头。 说来也奇怪,她在天山吃了多年的鱼,可是总不会厌烦一般,什么宫廷美宴,琼浆玉液,似乎都不及鱼rou的鲜美。 公西凉这算是误打误撞了。 多年后的沈濯才明白,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误打误撞,所谓的误打误撞,背后不知费了多少等待和心思。 …… 一月自然是不敢和公西凉同桌的,再者他总觉得这位妖王和他们的楼主未免太亲厚了些。 即墨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此时已经午时,太阳正高照,也不知那些抱着目的而来的人有了多少收获。 “沈状元,你当真对那个预言不感兴趣?” 两人坐院子里闲谈,公西凉试探性的问了问,遮掩住了眼里的暗光,整个人多了几抹漫不经心。 “苍慈大师可有说什么?” 公西凉听到对方这样问,放下了手上捏着的杯子。 “事关天下,他又怎会吐露太多,不过我猜测,那女子是宫月雪无疑,放眼京城,宫月雪的才女之名众所周知,又是丞相的女儿,从小聪慧,凰女之命,说的不正是这样的女子么。” 沈濯一愣,眼里闪过浅浅笑意,手指抚弄着手中的茶杯,眼神瞟向了一墙之隔的外面。 “殿下这么说来,沈濯突然也觉得是这样,宫月雪小姐是比斗大会的魁首,身份高贵,说她有凰女之命,怕是没有几个人会意外吧。” “沈状元说的有理。” 两人相视而笑,静静的敲着石桌,一墙之隔的公西澈就不是那么淡定了。 凰女之命,宫月雪,这几个字眼不停的在他的脑海中爆炸,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宫月雪有凰女之命,又是宫家嫡女,若是我把她牢牢的握在手里,将来登上皇位岂不是更妥当。” 公西凉啊公西凉,枉你聪明一世,却不知道这番话被我听了去,用不了多久就让父皇赐婚,到时谁还能阻拦他。 还有那个沈濯,母妃果然说的没错,他原来暗地里早就投奔了公西凉,这么看来,这个人也没有价值了。 沈濯侧耳听了听,确定墙外没人了才发出一声轻笑。 “我早知太子殿下没有你聪明,却不想他竟然愚笨到这种地步。” 刚刚墙外有人,公西凉也许猜出了是谁,毕竟那则预言关系重大,公西澈又怎会坐得住。 “殿下这招一石二鸟,倒是好算计。” 公西凉自然是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面前这个人,刚刚那番话,他确实是有私心的。 他如今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尽管当年曾向父皇请求,未来迎接的女子必是自己喜欢的人,可是皇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宫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必然还想再出第二个,如今他刚刚拿到十万兵权,又在将士中的呼声极高,明眼的人都知道他如今有了争夺那个位置的能力。 宫家自来就贪心,宫月雪又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好感,若是不早做打算,将来势必会头疼一阵的。 再者,父皇看重皇位胜过一切,若是知道自己重视的儿子迫不及待的想坐上那个位置,不管是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太子太过冒进,不适合那个位置,这些想必殿下你是知道的。” 公西凉垂了垂眼睛,他又如何不知,若不是这些年一直放任他的那些小动作,凭他做的那些事,早死了不知几百次。 沈濯说完那句话,指尖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良久才缓缓的平静下来。 …… 对面屋子的窗户轻轻的动了动,没有引起二人的察觉,宇文孽靠着窗子的一边,看到夜羽走进来竖了竖手指在自己嘴前。 夜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马上放轻了自己的脚步,想到刚刚匆匆而去的公西澈,摇头叹了口气。 “也不知那公西澈到底是怎么坐上的太子之位,怎么成为了公西琅最宠爱的儿子,蠢笨如猪。” “你又怎知公西琅最宠爱的是太子,帝王家哪里来那么多父子情深,公西琅对外看似最宠爱公西澈,其实也是把他放在了最危险的位置,成为众矢之的……” 夜羽惊讶的张大嘴巴,突然惊觉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那依公子的意思……” 宇文孽回了桌前,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池阳,他可半点没有白呆。 “公西澈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出头鸟罢了。” 这句话太过残忍,可是宇文孽却依旧云淡风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眼尾眯了眯。 “公子,这池阳可真是精彩啊,这么说起来那公西澈确实是够可怜的,机关算计,却偏偏为别人做了嫁衣。说起来,那公西琅到底希望他的哪个儿子登上那九五之尊呢?是妖王殿下吗?” 宇文孽不再说话,静静的沉默下来,是公西凉吗?说实话他也不确定。 总觉得这池阳局势瞬息万变,再加上不日那丞相就要归京,这个三朝元老到底会选择谁,都还是个谜。 “那丞相说是为池阳百姓吃斋念佛,离开这段时间也不知背后在做些什么。” 夜羽嘀咕道。 宇文孽一愣,想起那张不苟言笑,总是道貌岸然的脸。
“他做些什么公西琅应该比我们更清楚,管那么多做甚。” 不知想到什么,夜羽突然严肃了下来,透过关着的窗子把目光投向了院子里,刚刚的两人已经离去,此时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公子,那沈状元和妖王本就不是普通人,联手起来更是厉害,将来势必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此时的夜羽不再是平时那个神经有些大条的年轻男子,身上肃杀之气太过明显,让人有几分生寒。 “我又怎会不知,等他们有命活着的时候再说吧。” 宇文孽轻笑道,拿过一旁的玉笛放手中擦拭着,公西凉,沈濯,此生注定和这二人饮不了酒了。 “公子,我只是不明白,陛下他那么对你,当初送你来池阳可是犹豫一下都不曾,你又何必费这么多心思。” “非也。” 宇文孽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杯子变成齑米分慢慢的从手中飘落,手指缝隙缓缓收紧,眼里暗光一片。 “羽,我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那个无情无义的父王,而是为我自己守江山……” 是啊,是为自己,他宇文孽从来都不信命,质子又如何,不受宠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其他东西都是烟云。 夜羽心里一震,公子从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甚至是沉默寡言的,尽管外人眼里他温润无双,可是只有他知道,他的骨子里是薄凉的。 甚至是比他那无情无义的父皇更加薄凉,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笑到最后,走的更远。 “一个公西凉,这些年南征百战,即使他从来不侵犯其他的国家,但是坐在高位的公西琅野心难测,若是有朝一日起了扩张疆土的心思,对我们必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如今又加上一个沈濯,一个骁勇善战,一个谋略无双,池阳强大那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他们……” 宇文孽不再说话,夜羽却是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所以那二人必须死,否则公西琅的野心难平。 他一直都知道,论心计,没有人比得上他家公子,甚至可以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当初陛下千番算计,其他皇子又同时陷害,公子无依无靠,全凭自己筹谋,若不是早早的来到池阳,恐怕如今连尸骨都找不到。 “等到这边的事情完了,我再好好送给我那亲爱的父皇一个大礼,但愿他不会惊讶才是。” 宇文孽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阴谋诡计似乎与这样的翩翩公子无关,可是如今看来,如果皇宫是一个圈儿,那么他是最会玩的那个。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那两人知道后打算如何应对。” 夜羽不再说话,行了个礼便出了房门,看到对面门窗紧闭,叹了口气,说起来他是真的挺喜欢沈状元的。 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注定了不会有什么交集。 此后的京城,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作出这样的诗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