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又是他

    这次的竞争，以我的失败而告终。

    其实我们一生中难免失败，即使是初出茅庐，但我觉得，这并不妨碍我们的自信心。设想下，如果当初我没有这样想，还会不会有今天的严肃。

    王宇毕竟占了上风，说实话，都不是好胜的人，但相同的，也都不希望被不下去。

    至少，王宇可以回去见班长了。

    而我的陈班长，敬爱的陈班长，他倒真没说什么，反而夸了我一句：“基础不错，好好练，将来肯定能超过那小子。”我一愣，不知说什么好，这是他第一次夸我，而且是在我输了的前提下。我脑子一片空白，也忘了当时什么表情去应对他。我只记得，那天，他的背影好高大，在黄昏的夕阳映照下，格外高大。这一刻，我从心里敬起了这个班长，至少比之前还浓烈。这算是敬畏吧，不过敬大于畏。我这种想法，导致后来我的脑海中，老把他的影子当成哥哥的影子。我一直拿他当哥，他呢，反正对我很好，也挺严厉的。但我不知道这什么样一种感情，是他针对我的特殊的情谊，还是像所有班长对自己的兵一样，只是很普通的照顾。

    不去想了，生活中不是每件事都能想通的，想不通的事还要去想，只会活得很累。

    我还站着，只望着阳光下那走过去的高大的身影。杨利过来拍拍我，“咳，想什么呢，走啦。”我才回过神来，“噢。”连忙赶上。

    晚饭时，班副告诉了我们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至少，是令我振奋的。

    “来啊大伙，都听我说。”班副说着，所有人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明天，知道是什么日子吗。”说着，萧旗若有所思的，像个算命的一样掐着手指头说：“明天呀，明天没啥日子啊，哎，莫非——”说着，这小子故意了长了语音，瞪大了眼睛，当着整个食堂，全连人的面，喊着说：“班副，不会吧班副，我就说昨晚夜观天象感觉不对，原来今天真有喜事儿，老实交代吧啊。”这话一出，全场都呆了。葛继英看不下去了，“你行了你，要说赶紧说，别咋呼了。”萧旗倒是不紧不慢的说：“班副，是不有了，啊，是不是啊。”班副一脸茫然，惊讶道：“什么有了？”萧旗不怀好意的笑着说：“你当爹啦，是不是？”

    话一出，全场肃静，竟有几个不要命的偷笑，声大的被安静的食堂衬托的好大好大。

    李冲大喊：“这个好这个好，哈哈哈哈。”说完全场再没绷住，全乐了。李冲说着还两手一拍。这两人，竟这么默契。何班副瞪大了眼睛，急忙解释，谁知道全场都跟着起哄，乱成了一锅粥。邱亦宏站到了桌子上大喊：“班副当爹啦，请全连的人喝酒咯。”这一来班副更忙了，不停地喊着，还不断维持秩序，不过这些都是徒劳的。全场的氛围更活跃了。在这热闹的氛围了里，食堂外突然传来一个又熟悉又令所有人都静下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是奇特的，因为走着的人，也是异于常人的。

    别的班的士兵依旧吃着，我们班全都像一个老鼠一样瞬间静悄悄了，与刚才真是天壤之别。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别的班的兵都在小声哄笑。

    他一进来，立刻让人感到军人的威严，那是一种重于泰山，令下必行的威严。

    来者正是陈伟。

    他一进来就喊道：“吵什么啊，啊！这哪啊，这是军队，当菜市口啊。”话刚完，不知道那个昏了头的，来了一句：“陈班长，这食堂本来就是和菜市口差不多的嘛。”说完，又一片哄笑。我回头一看，呵，估计这食堂里，也就这主敢这么说——苏大班长！！！

    陈伟倒不慌不忙，“你丫给我闭嘴，我管自己兵呢。”苏班长挥挥手，转过头，陈伟才作罢。“你们乱喊什么，还班副当爹了，什么玩意儿，你们何班副连女朋友还没有呢。”我们都惊了，邱元文说：“班副，还单着哪。”班副真急了，“陈伟你，那，哪，陈班长也单着呢。”我们眼光又都转到了陈伟身上，本来想也拿他开个玩笑，但马上放弃了。

    我们不敢。

    陈伟依旧不慌不忙的说：“别转移话题啊，既然不是当爹了，那就是——”我们都说：“什么？”何班副紧张的说：“陈伟你别乱来啊。”陈伟说道：“你，脱单了吧！”“哇哦——”全场叫活着。班副真急了，“你们，你们，我不吃了。”说罢真走了。杨利跟着，他虽然个儿不高，速度是真快。

    赶上了，他依旧是忧柔的样子说：“班副，一个玩笑都开不起啊。”班副一听，这才回到了位子上。陈伟还不依不饶的说着：“小家子气。”班副说：“我——”“你什么你。”

    不过他马上又严肃起来。“好啦，开个玩笑，现在宣布一个事情。明天呢，其实是新兵连考核的日子，不仅有上级首长来视察，还有特种部队的人也会来咱们这儿。不止连长，团长都亲自下命令了，让咱们好好准备，坚决要拿个“模范新兵连”的称号。还有，最重要的是，不能在特种部队面前丢脸，要拿出咋们团的威风。”

    “我们猛虎团，要有猛虎的威风。”这是团长挂在嘴上的话。

    葛继英说：“上级首长来视察，特种部队凑什么热闹啊。”李冲说：“对啊，轮也轮不到他们啊。”陈伟解释道：“是一个考察小组，来考察咱们新兵连训练的程度。”说罢，他望着我，“问你个事。”我说：“啊，什么事。”“那个考察团里有一个人，你好像认识他。”“我认识他？”我疑惑的说。他接着说：“对，你哥生前的搭档。有人说，你哥是一把利剑，他就是那把剑的剑柄。”

    我一听，马上知道了。“郑武？”

    陈伟点点头。

    一瞬间，我又空白了。

    我突然在想，明天他来了，我是该高兴呢，还是——

    莫非我不是高兴还要悲伤不成？

    我突然觉得见他，就好像见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有时甚至想，见他，就好想见哥哥一样。

    或许，哥哥离开我这么多年，现在如果可能的话，真要我和他相见，恐怕也是现在这样不知所措，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也说不出来吧。

    我经常因此，在脑海里，把哥哥，陈伟，郑武三人的身影混在一起，模糊不清。

    也永远分不清。

    他来了。

    我想说，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