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章43 夜行者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那句“笑够了吗”的声源方向。 只见那泛着青金色光芒的“神之指”，居然由内而外、无声无息地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最后如沙雕般，轰然崩溃，四散成灰。 一道挺立的身影再次显露出来。 “李小森！”正和蔷薇激烈缠斗的风铃，惊喜交加。 蔷薇也看了过去，瞳孔微微一缩。 可以看到，李小森的衣衫破了不少，头发也有点乱，但细心的人——比如蔷薇，以及天空中的黑子本人——都注意到李小森的身上肌肤，似乎并没有什么伤痕。 总院上下一时间安静下来。 李小森左右看了看，洞察瞳力覆盖，并没有看到王古今。 王古今的真身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或许已经离开了总院也说不定. 而他的分身所化的“影蛇”，倒是在黑子刚才那惊天一指的威力下，十不存九。 剩下的一点残破能量挂在李小森身上，似乎努力还想要对准李小森的皮肤肌肉咬上一口，却无论如何都没那力气了。 李小森微微绷紧肌肉，活动身躯，将身上剩下的一小部分“影蛇”挣开，竟发出了金属绷断的难听声响，听在人耳朵里让人很是难受。 “喂，你看清楚了吗？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泽西问一旁的紫薯。 紫薯摇头。 实际上这是在场不少人的疑问。 刚才黑子进攻的声势太可怕了，以至于没人真正看清楚李小森是如何在自身受到了“影蛇”束缚的情况下，挨了那一记“神之指”，却好像并没受到很严重的伤势？ 要知道包括黑子本人在内，所有人都认为李小森挨了刚才那一下，不死也要重伤，不会再有还手之力。 “难不成他其实内在伤得很严重，表面上只是强撑场面？”有人不禁想到。 李小森挣脱“影蛇”之后，又活动了一番手脚，老实说刚才那一下，威力真的很强，比李小森心目中对黑子的预期和判断，还要强那么一些。 但李小森的看法和其他人不同。 在场众人大概认为黑子的能力特别了不起吧，毕竟是“神之指”啊，而且是近乎完整的版本。 李小森反而感到，刚才那一击真正厉害之处，在于本力。 黑子的本力之量，是真的庞大得有点让人吃惊了，放在家乡世界，也算是在高阶能力者中十分罕见的磅礴巨力。 “量”的无匹庞大，弥补了“质”的相对松散。 李小森认真衡量了一下，如果自己没有突破到高阶，仍以中阶战斗法师的身份面对刚才王古今配合黑子的攻击，还真得落得个当场收创的下场！ 当然，既然已经突破高阶，那自然不一样了。 李小森运转三相原力，如礁石般立身原地，坦然承受了那滔天巨浪般的黑子的本力冲击，岿然不同！ 抬眼看向黑子，李小森冷笑说：“怎么，我没被你一指头碾压跪地求饶，就这么让你吃惊，让你难以接受？” 黑子已经不笑了，微眯双眼，盯着李小森问：“你怎么接下来的？你没道理能接下我的‘神之指’！” 以地球能力圈重视能力多过本力，重视本力之“量”多过本力之“质”的修行体系，确实没道理。 这也是在场这么多人，看到李小森基本上没事儿人一样再次显现身形，却有不少人认为他应该是外强中干，其实内部已经在刚才的冲击下千疮百孔的原因。 如果说之前黑子的本力，在总院上空肆意扩张，把那风与雪都推拒开来，那现在他的本力翻腾滚荡，像是隐含怒火的某种野兽再次蓄力，时刻准备发出更强力的扑击。 总院上下安安静静的，人们看不清李小森究竟受伤了还是没受伤，同时也不知道黑子的下一击会什么时候来，来时又会是多么的石破天惊！ 李小森感受到了这样的氛围，反而笑了。 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一顾，开口说道：“仗着本力强，强行弥补了残破的神之指的缺陷之处，但以本力修补能力，这在你看来难道是真的意义上补全了神之指的传承？” 黑子本来被打断了自得意满的狂笑声，只是有些拿捏不准李小森，但总的来说，依然抱有极大的自信，依然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小森。 但听到李小森这句“以本力补能力”，他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蔷薇则第一次看着李小森，微皱起眉头。 黑子以本力弥补能力的思路，蔷薇知道一二，也知道刚才那貌似完整的“神之指”，实际上还是残缺不全的。 但她没想到李小森也能看出来。 但这不是主要问题。 真正让蔷薇在意的，其实是李小森的态度，他既然能看出“神之指”其实还是不够完整，那他应该真的没有受伤，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并不是装出来强撑场面的。 只是，不谈“神之指”这一能力完整与否，纯以本力而论，黑子应该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甚至可以说是碾压性的优势。 蔷薇自己这么长时间始终屈居小天榜第二，却对黑子心服口服，正是因为她知道，即便自己在能力上并不亚于黑子，但在本力基础上，和天赋超群的黑子相比，差了一大截。 能力者对拼，本力是基础。 那天在比武场，李小森分明在本力上被黑子轻易压制了，但为什么他刚才能抗住黑子真正动用了全部本力，所发出来的沉重一击？ 天空中，黑子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他忽然狞笑一声，双手竖立成掌，在胸前狠狠对拍在一起。 “李小森，你好像觉得自己勉强接了我一击，就能在我面前得瑟了？很好，很好，那我就让你真正领教一下什么是小天榜第一！” 随着黑子的动作，强劲的本力从他体内呼啸而出，再次充斥了整个上下院，形成一个更大的无风无雪的空旷地带，这样的本力之量，简直让在场的所有能力者为之骇然失色。 高阶能力者运转本力时，会产生异象，这不假。 但范围如此之大，声势如此磅礴的异象，那黑子的本力到底有多大？ 随着黑子双掌合并的动作，巨大的无形力量如门板，一左一右，狠狠朝李小森夹击而来。 这是非常单纯的本力碾压，就像风铃对古峰的那一战，不玩花哨的，也不搞什么高阶能力对拼，就是以本力优势，强行压抑对手。 一旦本力受压，能力、武器、实战能力，便都发挥不出来了。 但这还不是结束。 本力压制的同时，黑子人也动作起来。 他的身子明显膨胀起来，肌肉有些夸张地隆起，撑爆了上身的背心，他的皮肤变得有些黝黑，双眼里流淌出一种暗青色的流质的光，在他身上延展屈伸，形成一个颇为妖异的纹身。 “啊啊啊啊！” 黑子微微弓起背脊，发出近似野兽的嚎叫。 这一刻，蔷薇居然脸色微变，身形连续闪烁，主动和黑子拉开了相当一段距离。 风铃不明所以，但也后撤了些，然后她忽然脑海一阵剧痛，黑子那吼叫中居然蕴含着强力的精神冲击，风铃这小天榜第三都忍不住一阵难受，脸色发白。 上院之人有的弱一些的站立不稳，下院的地榜之人则有不少直接翻着白眼，扑倒在地，挣扎着爬不起身来。 而这只是黑子的一吼之威！ 噗噗两声，黑子的背脊肩胛骨处，猛地破裂开来。 在一道道震撼的目光注视下，他背后一对青色的蝠翼张开，其上覆盖着一层密度极高的电流能量，双翼一扇，黑子的身子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李小森的面前。 那本力凝成的无形巨大门板，恰在此刻夹击而至。 本力碾压，加上黑子变身后的能力出击！ 关键是…… 那好像恶魔降临一般的变身，是什么类型的能力？ 其中似乎有不同“名系列”的身影—— 比如那身形的膨胀，很像名系列“雷霆泰坦”，全面强化身体能力和肌肉活性。 暗青色纹身，又是名系列“魔纹图腾”，可以大幅度提升体表防御力，类似一个全覆式的顶尖战甲，却又没有任何重量，不会影响身体动作。 至于那青色的巨翼，应该是名系列“黑翼”的某种变形。 最后是瞬间消失又出现的手段，那分明是“蹑虚行者”了，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比“蹑虚行者”启动更快，爆发力更强，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这是什么啊？”即便以风铃的骄傲，都不禁被震住了。 “这就是黑子真正的能力，刚才的神之指，只不过是他最近研究的东西罢了，最终还是为了融入他这‘青翼恶魔’的能力之中。”蔷薇轻声感叹。 “青翼恶魔？” “嗯，这是黑子起的名字，变身类能力目前比较厉害的也就‘雷霆泰坦’，还有‘变色龙’这两个中阶名系列，高阶能力者里还没有呢。这大概是能力圈第一个变身类的高阶能力了。配合上黑子曾经在世俗圈的地下黑拳经历积累下来得近身搏杀的实战经验，部长之下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蔷薇顿了顿，说，“即便是我，和黑子在小天榜上只差一名，其实真打起来的话，相差很远的。” 可以看到，李小森明显落入了下风。 他在黑子无处不在的磅礴本力的包裹下，身子一动，脚步后退，发动了蹑虚行者，似乎想要拉开距离。 “哈哈，蹑虚行者也被我融入我这‘青翼恶魔’的能力之中了，你逃得掉吗？”黑子紧追不舍。 他的拳头，双脚，膝盖，手肘，甚至头槌，一时间全身上下几乎所有能用于进攻的部位，统统朝李小森发动了攻击。 王古今开发出了非常符合他性格作风的分身能力。 黑子作为小天榜第一人，更是糅合诸多能力，创造出“青翼恶魔”这套最符合他近身搏杀的战斗风格的能力。 本力，能力，这两方面黑子都是完美的，甚至比众人心目中的完美更完美！ “部长之下，黑子就是无敌的。他已经这么强了，更别说再加上裁决部长给他的一柄‘神兵’了。”蔷薇看着听到“神兵”之后脸色再变的风铃，淡漠地说，“所以明白了吗？李小森今天死定了，不会再有任何变数。” 至此，再没人认为李小森能赢。 就连风铃也感到了绝望。 可以看到，总院之外，以千米雪峰为中心，数十名身穿裁决部制服的人，默不作声地到来，然后围成一个圈子，显然是为了防止李小森逃跑。 这些人中，有一人没穿裁决部制服，而是一身纯黑色的短打劲装，身上气息和那天在魄罗岛短暂现身后又离开的龙五和龙琪儿有些类似。 “这到底是为什么？” 风铃咬牙问道，“裁决部长她非要置李小森于死地？不谈李小森之前立下的功劳，单纯他让我短时间内达到小天榜第三的教学能力，价值足够大了吧？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为什么你们非要杀李小森？！” 蔷薇叹了口气，说：“如果你要问的是黑子投靠裁决部长的理由，那就是裁决部长愿意给他一件神兵。至于我，我是自愿选择站在裁决部长那边的。” 风铃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蔷薇瞥了一眼看起来已经在黑子的狂轰猛攻下，越来越支撑不住的李小森，沉默了片刻，才回过头来再看向风铃，说：“你自己看吧，这就是我的理由。” 说着她拉下自己的衣服，露出半边肩膀。 蔷薇很美，而且美得很独特，像是雪中的白色精灵。 然而她此刻露出来的肩膀上，却印着一个漆黑狰狞、入肉三分的抓印！ 那似乎是人类的手掌抓挠，所留下的印记。 风铃感到不可思议，修行学院技术部有各种治疗类技术被开发出来，高阶能力者中也有一部分擅长治疗能力的人，却都无法帮蔷薇治疗好她肩膀上的这个散发出隐隐腐臭的抓印吗？ 只听蔷薇低沉地说：“这就是‘那些家伙’留下的伤痕，我和他们遭遇过，这大概是我唯一比黑子强的地方，我了解那些家伙的恐怖。李幸倪院长的对策，我不够认同，裁决部长的方略虽然铁血，但我认为至少会更有效。尤其是现在分院正不断有学员莫名失踪，学院内斗必须立刻有一个结果出来，然后才能集中力量去对付那些家伙！” 风铃忍不住问：“那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你……你这伤势，真的就只能这么放着，没法处理？” 蔷薇嘴角一扯，苦笑着说：“如果能处理好，早就处理好了，又怎么会留到今天？至于那些家伙是谁，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倒是知道他们的名字——” “夜行者。” “他们是这么称呼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