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5章45 李小茜的变化
圣光焰结界在夜行者的冲击下，颤抖着，但始终坚定地把一切冲击都阻拦在外。 如今北美的格局，大概可以用“三个圈子”来描述—— 最外围是日行者联盟的支援联军。 中围是收缩过后的夜行者。 里围，则是李小森目前所在的结界之内。 三个圈子，就像是三个同心圆，一个套一个。 夜行者构成的中间圈，就像一个隔离带，外边的进不来，里边的也出不去。 “猎魔城的圣光焰结界，果然名不虚传呢，以防御力而论，也就道门阵法能够与之媲美了吧。可惜道门顶尖的阵法传承，很久没人能学会了，不像你们猎魔城，出了个了不起的公主殿下。” 柳长生立身高空中，背负双手，虽然站在千米高空中，却有一种站在平地上的渊渟岳峙之感。似乎他站在哪里，哪里就会变成山川大地，有种不可思议的厚重。 华夏血战过去三个多月了，柳长生也变了不少，他看起来……更强了。 柳长生在对一个医生打扮的年轻女人说话。 “赛丽，对么？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你还不是天榜级别的选手。”柳长生微笑着说。 “是啊，今非昔比了。”叫赛丽的女医生淡淡一笑，“那时候，你也还不是夜行者的走狗。” 这个女医生，正是猎魔城除了斯卡纳之外的另一位天榜，她是一个焰巫师。 北美遭遇夜行者的突袭时，她没能和大部队汇合，而是失落在了夜行者控制的那圈“隔离带”里。 斯卡纳这些天来一直离开结界出来狩猎，正是为了寻找赛丽。 柳长生听了赛丽的嘲讽，一点不生气，反而很是认真地说：“北美焰巫师之中，格雷森的攻击力最强自然没话说，那位海洋殿下能发挥出传承神器的威力，当然也了不起。但赛丽小姐你，一直是我最钦佩的一个，你身为焰巫师，却并不特别需要猎魔人的保护，有单兵作战的能力，这真的非常不一般。” 赛丽咬了咬牙，没接话。 她现在其实伤得很重。 柳长生说的不错，赛丽是猎魔城非常少见的拥有自保能力的焰巫师，但终究还是在一对一的对决中，败给了小狼王。 是的，把赛丽抓到这里的，不是柳长生，而是小狼王。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都是天榜高手，但焰巫师的天敌，就是夜行月族，克制关系太明显了。 不过小狼王俘虏了赛丽之后，就离开了，似乎对于这场北美的大战，并没有什么兴趣。 “你打算把我怎么样？”赛丽盯着柳长生。 柳长生失笑道：“这问题，赛丽小姐可不该问我。派小狼王去追捕你，以及如今局势的真正主宰者，可不是，而是这位。”说着朝旁边微微欠身。 赛丽一怔，看了过去，然后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一个女孩踏着虚空，一步步走了过来。 和柳长生那种随意站立便气度沉凝的样子不同，女孩的眼神，似乎有些茫然。 她甚至没有多少存在感！否则以赛丽的感知能力，应该更早察觉到她的到来才对。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子，赛丽看到她的眼睛，看到她步履平缓的走过来，居然忍不住生出一种怪异的心惊肉跳之感！ “这个华夏女孩子，就是那夜行始祖的意志载体？”赛丽心中凛然。 是的，来人是李小茜。 但又似乎不是以前那个李小茜。 虽然和从前的李小茜，一样都很萌萌的，很人畜无害的样子，但从前的李小茜，全身透出的是温暖的感觉，如今眼前这个，却有一种爬行动物般的冰冷。 如果李小森在场，全力运转洞彻眼的话，就会发现：如今这个李小茜的眼底深处，根本不是茫然无神，而是一种对生命的极度漠然。 曾经在家乡世界森德洛的时候，李小森有过一次远远看到过一头真正的来自无尽虚空的超级生命。 和一般人以为的不同，超级生命根本不凶残可怕，而是看起来像是死的——那种极致的漠然，近乎死物的漠然，才是超级生命的特征。 如今的李小茜，就有那样的特质。 李小茜走到了赛丽眼前站定。 这里是夜行者占据的地带，周围到处都是夜行者！有的夜行者在和更外围的日行者支援联军作战，有的则奉命不断对最中心的圣光焰结界发动冲击。 李小茜却仿佛对周围的情况，一点不在意。 她站在赛丽面前，眼神动了动，这个简单的变化，让赛丽觉得眼前这看起来简直像是未成年少女的女孩子，“活”了过来。 李小茜流露出一丝好奇的表情来，很单纯的那种。 然后她上身前倾少许，凑到赛丽的脸颊畔，小巧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两下，像是小动物吃东西之前的那种嗅嗅的动作。 这动作放在世俗圈，绝对足以让宅男瞬间狂化或者融化，因为实在是太萌太可爱了。 赛丽却全身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她觉得自己象是一头趴在地上装死的人正被狗熊贴着头皮闻，不，更准确的说，是一种青蛙面对毒蛇的感觉，冰冰凉的！ 这一刻，什么北美的格局，什么周围的喧嚣吵闹声，小狼王抓了自己之后去了哪里，会不会参加后续的战斗，自己怎么想办法脱离困境，这些问题，统统不重要了。 “你……你是夜行始祖，还是那个叫李小茜的华夏女孩？”赛丽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这句话。 简单的一个问题，对她而言却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瞬间汗湿衣襟。 但她必须开口！ 因为她觉得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不用太久，再多过两三秒，她就要崩溃了！ 柳长生扬了扬眉，似乎有些意外。 李小茜也是面露惊讶，重新站直身子，不再是那种微微前倾的动作，简单的一个动作变化，却让赛丽感觉身上、乃至灵魂上的那种仿佛源自生命本质的威压，一下消退了许多，至少能喘上口气了。 “你很厉害啊。”李小茜微笑地看着剧烈喘息的赛丽，用脆生生的嗓音，由衷赞道。 “你是夜行始祖，还是李小茜？”赛丽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近距离正视对方的眼睛，又重复问了一遍。 柳长生抬眼看向李小茜。 夜行者之中，半圣级别的强者，算上柳长生一共是三名，还有一位血族的老妪，和一个月族的青年。半圣之下，则是两位风格不同，但同样都不怎么喜欢露面的天榜。 两位半圣都在外围负责和日行者的支援联军作战，至于两名天榜，那血族的神秘天榜强者，一如既往地不参与任何事务，没人知道那人在哪里。而小狼王，在亲自出手，花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终于以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将赛丽活捉之后，便很快离开了。 所以近期始终在李小茜身边的人，就只有柳长生一个。 但即便是柳长生，也都不是很确定：现在的李小茜，到底是李小茜，还是始祖的意志已经完全觉醒、占据了李小茜的躯体？ 所以柳长生默默看向了李小茜，显然也想知道赛丽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面对赛丽的问题，李小茜眨了眨眼，反问：“我是李小茜还是始祖意志，很重要么？”她说到这顿了顿，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你如果高兴的话，就当我都是吧。来，坐吧。”说着随手一挥，凭空凝聚成两张血色的座椅，示意赛丽坐下。 “干嘛？”赛丽愕然，不明所以。 以一招之差，输给小狼王被抓到这里，赛丽内心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她设想过一万种自己被折磨的可能性，却没想到李小茜居然邀请自己一起坐下？这是哪一出？ 虽然很意外，但赛丽终究不是一般人，她吸了口气，依言坐下。 于是就变成李小茜和赛丽并排坐着，柳长生侍立在旁的样子。 “我这次来北美，是为了销毁一件对我不太友好的东西。”李小茜凝望远处那保护着猎魔城大部队的结界，轻声说道。 “嗯，是冲着海洋殿下和她手里的传承神器来的吧，我猜到了，格雷森大人肯定更加清楚。”赛丽哼了一声，同时她心中揣摩眼前这李小茜的口吻，心说果然已经被始祖意志完全占据了么？ 因为李小茜刚才那句话，完全是站在夜行始祖的立场上说的。 “你不会得逞的。”赛丽依然在言语上丝毫不肯示弱。 没想到李小茜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没想非要如何如何，这世界上的事情，哪有一定如人意的呢？再说了，严格来说，我不是一个活人，而且死过不止一次。对于一件有可能杀死我的神器，我也没那么在意，毕竟我死过很多次了。” 在历史上，夜行始祖曾经和各大日行者山门的圣境强者，都对战过。 结果……无一例外的，以夜行始祖的败亡告终。 但奇怪的是，夜行始祖总是能一次次地复活归来。 听到这，赛丽已经基本确定：眼前这人，不过只是李小茜的躯壳，实际上是始祖意志！心中不由对那个不幸沦为始祖意志的觉醒容器的华夏女孩，感到十分遗憾。 至于李小茜所表达的态度，赛丽反而不怎么在意，她根本不会试图去理解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不可以常理揣度的怪物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想法！ 然而李小茜接下来的话语，让赛丽再次怔住。 李小茜说：“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至少过程会挺有意思的。一个人看戏太孤单了，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麻烦你陪我一起看吧。不用害怕，我不会吃你的。” 赛丽很吃惊，倒不是因为“我不会吃你的”这样的奇怪画风，而是李小茜说出这番话时，所流露出的浓郁得孤独感。 始祖意志也会孤独？ 孤独了所以要看一场杀戮的大戏？ 这是什么逻辑！ “你既然自己都说了，并不真的在意海洋殿下和我们猎魔城的传承神器对你的威胁，那为什么还要发动这场战争？”赛丽怒了，腾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这一刻她也顾不上害怕什么的，厉声喝问道：“你为了排遣孤独才发动这场战争？你在跟我开玩笑？你知不知道这一战打下来，会死多少人？你就真的一点不把生命当回事么？！” “你小时候没有玩过踩蚂蚁的游戏么？”李小茜歪着脑袋，问。 赛丽身子一震，眼神变得极为可怕。 强劲的火意，开始在她周身酝酿。 柳长生立刻上前两步，却被李小茜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李小茜看着就要做出决死一击的赛丽，似乎有些无奈，说道：“好吧好吧，算我失言了，可以么？我不是为了看厮杀好玩才发动战争的。” 赛丽冷笑：“那你在这儿看着是什么意思？厮杀、流血、死亡……这些有什么好看的？还要拉着我一起看？” 柳长生再次看向李小茜。 显然，这又是一个柳长生也疑惑着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之前没有对战场战况展现过什么兴趣的李小茜，会忽然有此转变？ 只见李小茜俏丽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明媚的笑容，这笑容甚至冲淡了她眼底深处的那种冰冷和淡漠。 她抬起小手，指着结界内的方向，说：“我想来看，是因为……我哥哥在那里啊。” 赛丽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你是说……那个华夏书院的士兵李小森？你……你怎么……还叫他哥哥？” 她本来觉得眼前绝对就是始祖意志无疑了。 但李小茜的这声哥哥，叫得太真实了。 赛丽咬牙：见鬼的……这丫头到底是始祖意志还是李小茜？？ 以及一个华夏的士兵，怎么会在结界里？赛丽目前还不知道李小森穿过古代通道，直接出现在结界里的事。 “你说的哥哥……那个，李小森……”赛丽看着李小茜，问道，“接下来真的能再见到他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她问这个问题，是要确认：眼前这女孩，究竟是谁？ 李小茜流露出一丝期盼，又仿佛有些羞涩，然后她微微歪着脑袋，甜甜地说：“杀了他啊，还能怎么办？” 赛丽听了，忽然觉得无法言喻的疲惫，咕咚一声坐回到椅子里。 虽然不认识李小森李小茜这对兄妹，之前因为贝拉被废的事情，还一度对那素未谋面的李小森颇为恼火，但这一刻，赛丽还是为这对兄妹感到难过：“已经被吞噬了么，李小茜自己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