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5章66 你的名字
战场之上，李幸倪也已经加入战局了。 打到现在，没人能再置身事外。 尤其是柳长生暂时败退后，天榜们也都行动起来，包括原本留守华夏山门的琉璃、日本的唐心、以及北欧的那两位，现在都在火速赶来的路途中。 李幸倪抬头，凝望着天空中，把太阳的光辉都遮掩下去的身披神器盔甲的海洋，心中暗叹：“这就是焰巫师配合传承神器，所能发挥出来的攻击力么？拉尔斯，你能留下这样的东西，真的是了不起啊。” 李幸倪真的知道许多秘密。 比如整个猎魔城，其实就是那位古代大学者拉尔斯的造物，焰巫师是拉尔斯奋力保留下来的一支古代遗族。 至于猎魔人，既是焰巫师的守护者，也是拉尔斯的又一次创造，那位大学者，一生都致力于研究如何对抗夜行始祖，他开发出了能力果实、发明了枯萎之刃的构想、甚至创造了猎魔人这一支“以猎杀夜行者为进化手段、并最终会成长为无限接近夜行血族”的职业。 猎魔城的传承神器，自然也是拉尔斯留下的东西。 如今，日行者联盟的最强攻击力，配合上完全克制夜行血族、克制夜行始祖的传承神器，海洋这一击，根本没有夜行血族的人敢去当、能去挡。 本来如果柳长生在的话，作为古武者的他，是不被传承神器克制的，能够替李小茜挡住海洋的进攻。 但现在柳长生不在，夜行血族根本靠近不了，寻常月族又扛不住海洋那变态的攻击力，海洋身上的圣光焰，同时具备物质杀伤力和灵魂杀伤力，这样的超强攻击力，根本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见鬼的！”小狼王咬牙，知道这时候只有自己能试试看了，“始祖大人你后退，快点后退，我也没把握能挡得下来！” 小狼王一边说着，一边极速变身成为了狼人的模样，和一般的月族变身不同，他变身后，介于实体和能量体之间，整个身形若有若无的，好像一头暗影之狼。 然而他刚刚变身，就闷哼一声，全身都炸起毛来，愤怒地低吼道：“斯卡纳，你这个混账东西，给我滚远点！” 斯卡纳对小狼王出手了，两名天榜人物的一次外人几乎没看清的碰撞，并没有分出胜负。 斯卡纳全身浮现出血色的猎人纹身，一击即退，脸色专注而冷酷：“刚才那一锥，是为赛丽打的，你最好别让我有机会把银色子弹打进你的心脏里。” 他手里握着一把木锥，另一手里是一把银弹手枪，木锥上有血迹，那是小狼王的血，手枪倒是还没动用，但一旦开枪，就意味着斯卡纳有把握至少给与小狼王重创，乃至将之当场击杀！ 很少有人知道，猎魔人的银色子弹，如果没打中月族心脏，而是命中了其他部位的话，受伤的反而会是猎魔人自己。 但如果子弹击中心脏，那基本就是致命伤了。 小狼王咬牙，低吼道：“到现在你还只看着么？快点帮忙啊！” 他这话是对那位至今都没露面的血族的天榜高手说的。 斯卡纳缠住了小狼王，李小茜一个人要面对海洋的全力攻击，以及龙五、格雷森等人的从旁策应，这还怎么打？ 归根结底，没人想到连琴岚都搞不定的柳长生，会被李小森莫名其妙地就给重创、击退了。 如果不是柳长生的离开，哪会有眼下这么被动的局面？ “别大吼大叫的行么？”那位隐藏在暗处的血族天榜人物，终于露出了真容，居然是个面有病容的年轻女人的模样，“谁说我只看着了？我已经在尽力帮忙了好么？”女人说，“只是，我这边的压力，一点不比你小啊。” 年轻女人的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三道身影：华夏的羽化云到了，琉璃、以及日本的唐心，也已经赶到了。 不止这三人，不远处，北欧的那两位天榜高手，虽然没有露面，却也在暗中牢牢锁定了血族的这位天榜高手。 五对一，可见天榜们对于这位血族天榜的重视、或者说忌惮程度，几乎不比对柳长生小太多了。 至此，这场战斗，已经让这个世界的几乎所有强者，都卷进来了。 再无人能置身事外。 轰的一声，血族的天榜高手，以一对五，竟然还选择了主动出击，瞬间的潜力交击，让整个战场都为之一晃！ 而天空中，斯卡纳陡然间催动全身的血色纹身，燃起血色的烈焰，然后他一改猎魔人游斗的战斗宗旨，强行拉着小狼王，两道身影翻翻滚滚的，在飞溅的鲜血和原始暴力的碰撞中，从天空滚落大地。 龙五和格雷森，一左一右，全力压制住了李小茜的力量，同时封锁住她闪避后退的路线。 于是终于，在日行者们狂喜的目光注视下、在夜行者们愤怒的吼声中，身披神器铠甲的海洋，整个人像是化为了一支烈焰长箭，正面结结实实地撞在李小茜的胸口！ “成了？成了！”这一刻，龙琪儿哭着笑了，她怀抱着琴岚的身体，满脸是泪，“妈妈，你看啊，我们要赢了！”琴岚没有回答，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生命最后的时刻，她应该是柔软的，因为她脸上依稀挂着鲜少出现在她脸上的温柔的笑容。 在龙琪儿的周围，日行者联盟的人们，有的战死了，活下来的也一个个都受了伤。 也不是每个人都喜笑颜开，一方面是因为这场战争就算赢了，依然伴随着巨大的牺牲，另一方面，被击中的那个身影，毕竟有着李小茜的容貌和样子啊。 谦谦一直没看天空中的战况，一直在闷头专注于眼前的敌人。 直到某一刻，眼前突然一空，最后一名夜行者在谦谦的眼前，不甘地倒了下去。 谦谦茫然四顾，这才骤然看到天空中被海洋正面击中后整个人都渐渐有种融化的趋势的李小茜，然后谦谦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念头是：“李小森他……应该还好吧？” 另一边，林婉已经忍不住留下泪来，她毕竟和李小茜是最好的朋友，却没想到上次分别之后，再见面，却要面临永别了。 “不要哭了，其实在华夏血战的最后，李小茜就已经死了。”李幸倪站在林婉身旁，口吻也很是低沉。 “可是，院长，说不定小茜的灵魂，还在那个身体里的某个地方啊。”林婉说。 李幸倪沉默片刻，然后说：“就算真是这样，海洋也不能留手，我们也不能留手的。相比起全世界的人的性命安全，李小茜一个人的性命，终究相较为轻。虽然这说法很残酷，但这种时候，生命就是用数字来计算的。小茜她，在华夏血战的最后，做出把自己交给夜行始祖的选择，其实也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的。” 林婉没再说话，只是怔怔望着天空中，渐渐被烈焰淹没的李小茜的身影。 其实有句话，李幸倪没说话，只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如果我能恢复真正的实力，那么这一战，用不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琴岚不用死，我们也能赢下来的。至于龙五，他真正的实力，也不能现在用……” 在李幸倪心目中，只有两件事情是重要的：第一，重建书院，这点已经做到了。第二，就是彻底灭掉夜行始祖，彻底灭掉，而不是像历史上那样，每次都让夜行始祖有机会复活。 夜行始祖，因为能力本源的特殊，某种程度上是不死不灭的，这是她能力的一部分。 而在李幸倪的心目中，有一套完整的计划，要在这个时代，永远终结夜行始祖、把夜行者这三个字，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海洋的攻击力的确厉害，但要说杀掉夜行始祖的意志，还是不可能的。 本质上，夜行始祖的意志，是第二件复活圣器。 而灭掉夜行始祖的方法，是真正集齐了三件圣器之后，再一起销毁，这是唯一的办法。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来吧，我会封印住夜行始祖的意志，把这第二件复活圣器，好好保管好的。”李幸倪传音给龙五说，“你去陪陪龙琪儿吧，你自己也该歇歇了。” 在李幸倪看来，龙五应该是最痛苦的那个人，不只是因为琴岚的陨落，还因为龙五其实有实力左右这场战斗的胜负，但出于某些理由，他必须忍着。 这点和李幸倪还不同，李幸倪的巅峰实力，甚至更在龙五之上，但李幸倪现在的确在恢复期，有力也使不出…… 龙五没回答李幸倪的话。 这让李幸倪有些担心，她认识龙五真的很久了，比世人以为的、比琴岚所知道的，其实要久得多得多。 两个人的默契程度，其实已经深到：李幸倪能预测出龙五会用怎么样的口吻，什么样的句式，回答刚才自己的传音。 但龙五没回应，这是李幸倪没预料到的，李幸倪不会怀疑自己和龙五的默契度不够，而是第一时间想到：是不是龙五看到了什么自己没看到的？ 龙五此时正盯着无穷无尽的光与焰之中，模模糊糊的海洋和李小茜的身影，表情有些震撼。 当然，要说眼下最震撼的人，其实是烈焰中的海洋本人。 “……怎么会这样？”海洋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到底……是什么啊？！” 海洋仔细回忆之前自己的出手过程，这是她在过去三个月的时间里，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的，她自信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刚才的出击，是完美的。 李小茜也的确被击中了，挨了手握传承神器的海洋的全力一击，李小茜的身子立刻就行将崩溃，外人看到的李小茜的身体出现融化的趋势，那并不是错觉，也不是幻术，是真的。 但接下来的事情，外人除了龙五，基本没人看到。 无穷无尽的光与焰的笼罩之下，李小茜头顶上，无声浮现出一个小巧的、好像护身符一样的小玩意儿。 然后以这小护身符为中心，一层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球形护盾，悄然浮现，套在了李小茜的身上，把海洋和传承神器卷起的所有光与焰，都阻隔在外。 那似乎并不只是护盾而已，护盾表面明灭闪烁之间，还在微观层面上，不断和海洋的光与焰做着较力和对碰。 然后很神奇的是，护盾内的李小茜的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好转！ “不会的啊，传承神器的一大效果，就是克制血族的恢复能力，这点和枯萎之刃的效果倒是有些类似。”海洋无法理解，“李小茜没道理还能这么快的恢复伤势的！这是没道理的！” 不仅如此，李小茜身上突然出现护盾的这一幕，不知为何让海洋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只是身处战斗之中，大脑思考的速度都好像变慢了，一时间海洋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一幕。 海洋酝酿三个月的一击，威力无穷，但就只有一击之力。 光与焰，渐渐地消散了。 传承神器从海洋身上，一片片脱落下来，从铠甲的样式，重新恢复成灯塔的模样，然后悄然化为一道流光，融入海洋的没心，在她额头上化为一个塔形的印记。 日行者们开始疯狂欢呼起来，然而欢呼声没持续多久，就戛然而止。 夜行者们本来正悲愤怒吼，很快却转变成意外的惊呼。 天榜们暂时停止了纠缠。 格雷森和龙五一样，也终于意识到某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李小茜眼神有些茫然，呆呆站在原地，好像一个迷途的少女。 她和海洋同样的稚气未脱，同样的青春靓丽，近距离面对面，看起来完全像是两个准备结伴上学的好朋友，而不是生死相向的对头！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事？”格雷森难以置信地叫起来，“这是不可能的，没可能的！传承神器或许克制不了完全复苏的夜行始祖，但克制始祖意志，是绝对没问题的！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海洋也想问这个问题。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另外她有些不解，为什么眼前这个李小茜的眼神，此刻是这么的人畜无害，和之前邪恶猖狂地宣言要干掉所有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直到……海洋看到眼前的李小茜的一个小动作。 那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眼神视线的转移。 李小茜的目光，横向偏转了些，越过海洋的肩膀，投向了某个方向。 斯卡纳在大喊：“海洋殿下，快点拉开距离！不要和夜行始祖面对面站着啊！”小狼王也在喊：“始祖大人，后退，快点后退！”他们都觉得两个少女就这么面对面近距离站着，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李小茜像是没听见，只是直勾勾盯着那个方向。 海洋也没听斯卡纳的话，她回过头来，顺着李小茜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然后海洋全身一震，终于明白过来，那种看到李小茜身上突然冒出来一层护盾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了—— 海洋并不是见过类似的一幕，而是……她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就在不久前，她也曾经身处李小茜的处境，在绝境之下，被某人提前安排好的护盾，救了一命啊！ 李小茜的视线尽头，同时也是海洋此刻的视线尽头，是李小森。 顺着两女的目光，很快战场上所有的人，都看了过去。 李小森，这一刻被整个世界瞩目，可他自己的目光，自始至终，只看着李小茜一人而已。 李小森的眼神很复杂，有恼火、有责怪、有后怕、还有喜悦。 然后他开口，嘴唇动了动，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是：“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