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6章12 不攻
李小森眉头一皱，就看到对方五指张开，当胸抓了过来。 这一抓到中途，突然间变化，幻化成了无穷无尽的妖魔幻术，铺天盖地而来——正是樱井本堂展现过的，樱井家的剑道！ 但这眼前这人和樱井本堂的剑道，实际化为剑术施展出来的时候，又有些不同。 樱井本堂幻化出来的妖魔，各式各样的都有，大多狰狞可怖。 眼前这人幻化出来的妖魔，则多为女妖、雪女、狐妖等日本传说中的女性妖魔，带着魅惑和邪气！ 所有这一切的幻化，最终目的是一致的，就是逼迫李小森先出手进攻。 其实仔细想想，之前从那大雪山的形态上，感受到的剑意，也是类似的概念。李小森自问如果自己当时不及时闭眼的话，还真有一种忍受不了“全世界填进自己视野”的压迫力，从而忍不住对那大雪山出手的冲动！ “一到樱井家，还没进门就被人这么针对，看来这次的水确实很深啊。”李小森心想。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身旁的樱井静香、对面的小个子、以及小个子背后的实际指使者，都没想到的反应—— 李小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路上，李小森一方面重拾起了橘焰鬼斩，同时也在认真思考从樱井本堂手里看到的樱井家的剑道，希望可以借以窥得日本剑馆的剑道的一角。 得出的结论是：面对樱井家这种逼迫你出手，然后再打防守反击的剑道，一定要学会的一点，那便是——不攻。 你越是想要逼迫我出手，我越是不出手。 我不出手，你后续的诸般反击，便施展不出来。 不攻，不是说真的不还手，而是李小森觉得针对樱井家的这种剑术，不攻是基础，先要学会不攻，才能攻，才能进一步破解对方的剑术。 樱井静香在一旁看着，已经忍不住惊叫起来。 她眼睁睁看着李小森站在原地，被那迎出来的小个子，一把抓在了胸口。 看这架势，李小森不防不挡，岂不是要被当场开膛破肚？ 同时樱井静香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刚回家族，就遇到这样的事？这……虽然看起来不是冲着我来，但其实是要做给我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孩不傻，她虽然不知道樱井本堂要杀她的事，但看着眼前的惊变，她开始隐隐意识到不对劲了。 …… …… “……不攻？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差距所在么？” 同一时间，大雪山之上，一间干净朴素的精舍前，唐沁手持一柄竹剑，脸色有些沮丧。 眼神则看向不远处在精舍前的软垫上捧茶跪坐的唐心。 唐沁，唐心，这对姐妹是双胞胎，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同为剑馆唐家的最顶尖的人才，放眼日本职业圈、乃至全世界的职业圈，都是最一流的人物。 李小森曾经在华夏山门见过唐沁，那时候唐沁还和北美猎魔城的昆塔是一伙的。 唐沁自身的实力，绝对是属于第一流的，如今已经达到了职业六级。 但她始终和唐心差了那么一些。 “只是不攻么？真的只是这一点差别？”唐沁收了竹剑，认真看向唐心，“就只是这一点差别，导致你是天榜强者，而我，我只是天榜之下的第一流，却始终上不了天榜？” 天榜和天榜之下，是有本质差别的。 唐沁无法理解，不攻很重要？重要到区分开了自己和唐心，一个在天榜上，要给在天榜下？ “是的，很重要的。” 唐心是个很安静的少女，就像她背后的大雪山一样，安静得仿佛永远不会动一样，“我们日本的剑道，以静为主，却又不只是静，要在静中有一种攻势，逼迫对方先出手攻击我们。所谓不攻，既是我说们持剑的时候，要静而取攻势，取攻势却又不是真正的进攻，这是‘不攻’的一层含义；另一层含义，则是破解‘不攻’的基础，还是‘不攻’，即对方以各种方式逼迫我们攻击的时候，我们要如何学会沉住气，不为对方的攻势所动，坚持不攻。其实我们剑馆的剑道，就是围绕这‘不攻’二字所展开的呢。” 唐心说到这顿了顿，正打算继续解释一番，却忽然怔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唐沁问：“怎么？” 唐心则暂时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目光朝雪山下的某个方向，看了过去，秀气的眉毛微微动弹了两下。 她看的方向，正是樱井家的方向。 …… …… 另一边，在商圈东北角，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民宿里，李小森的熟人，来自北美猎魔城的海洋殿下，正在北美当今的第一焰巫师、天榜强者塞丽的保护下，和一对少年少女聊着。 这对海洋和塞丽对面的少年少女，都来自北欧。 那少年身材极为高大壮硕，如果斯卡纳在场，估计身形体魄上都要被压一头。 而那少女，身高几乎和寻常西方男子差不多，非常高挑，手长腿长。手指也是修长得有些夸张，流畅的线条中蕴含着某些惊人的凌厉。 这对少年少女，来自北欧，一个是狂战士，一个是宫廷剑士！ “为什么不住到雪山脚下去？”海洋笑着问，“剑馆麾下的八大家族安排了雪山下的住处，两位却反而选在这商圈边缘的民宿住下，有点奇怪呢。” 那狂战士少年咧嘴笑起来，不答反问道：“我们才觉得奇怪呢，猎魔城最尊贵的海洋殿下不仅亲自来参加剑道大会，负责保护的居然还不是斯卡纳？”说着看了一眼塞丽，“恕我冒昧，你们两个焰巫师一起行动，这安全怎么保证？要不你们支付点酬金，剑道大会期间，我来保护两位的安全如何？” 海洋笑笑说：“不必了。塞丽姐姐可不是一般焰巫师，三年前她就不需要保护，可以一对一和月族的小狼王单挑了。现在嘛，塞丽姐姐自保之余，照顾照顾我也是问题不大的。” 狂战士少年扬眉，看似粗犷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狡猾的表情，半开玩笑地问：“那……我能不能理解为海洋殿下你本人，现在也不用猎魔人的保护了呢？” 海洋说：“这可太抬举我了。话说我们来做客，加布鲁你一直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真的好么？” 加布鲁，北欧狂战士一脉的天榜高手，居然也来到了这次剑道大会，足可见这次大会在日行者联盟的北欧山门看来，是多么重要！ 表面是剑道大会，和狂战士一脉没啥关系，狂战士惯用的是斧头、钉头锤、飞锤这类武器。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剑道大会，很可能演变成一场大会战、大战役！ 至于加布鲁身旁的那个少女，却不是北欧宫廷剑士的天榜高手，而是那位宫廷剑士中的天榜的妹妹，名叫凯瑟琳娜。 凯瑟琳娜并不是天榜级别，但论实力，她或许不比加布鲁差多少。关键是北欧两大职业的关系，和北美猎魔城的两大职业的“守护与被守护”的关系不同，狂战士一脉，一定程度上是被宫廷剑士克制的！也就是说同级别下，狂战士打不过宫廷剑士。 面对海洋的问题，凯瑟琳娜终于开口了，这个有着飞扬的眉眼、锐气十足的少女，说话倒是温和有礼：“是我的问题啦，我是来参加剑道大会的，雪山脚下人太多了，让我没办法安静钻研剑道，所以才要求住到这商圈边缘来。” 海洋哦了一声，偏头和塞丽对望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神深处掠过的一丝古怪。 谁都知道，即将举办的剑道大会，不过是个表象，实际上是柳长生关于第三件复活圣器的消息，把各方吸引过来。 但听这凯瑟琳娜的话，她还真是冲着剑道大会而来的？ 凯瑟琳娜看出了海洋和塞丽眼中的怪异，不由笑了笑，轻声道：“是啊，我其实对复活圣器什么的，没什么兴趣，我只关心剑。我姐姐她在闭关，所以没能来，我可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倒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和那柳长生交手一番，听说他虽然是古武者，但也是用剑的。” “好吧，原来是个剑痴……”海洋心说。 只听凯瑟琳娜接着道：“这些天我一直在研究日本的剑道，我发现日本剑道的一大关键，在于‘不攻’，这和我所学习的宫廷剑术，真的是非常不同呢。” 海洋有点头痛，本来只是来和北欧方面联络一下，彼此通通气，对于剑道什么的，海洋她还真不感兴趣！ 三年过去了，海洋也是变化不小，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那曾经的如瀑的海藻般美丽的长发，现在变成了齐肩的干练短发，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化了。 眉心一点灯塔形的印记倒是没变，明灭闪烁之间，为她平添了许多神秘的气质。 加布鲁做了个无奈的耸肩姿势，看来是对凯瑟琳娜的剑痴特点，受害已久了，他对海洋和塞丽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然而，就在三人都以为要禁受一番关于剑道的“狂轰滥炸”时，凯瑟琳娜反而突然间停下来。 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侧耳聆听片刻，忽然站起身来，朝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和大雪山上的唐心一样，凯瑟琳娜，同样看向了樱井家的方向！ …… …… 有些时候，关于剑道，只有同为剑道的专精者，才能感受到一些其他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这和职业类型、本力等级什么的，关系不大，只关于对剑道的领悟！ 李小森自己其实都没想到：自己来剑馆的第一天，就引起了许多剑道高手的注意。 唐心、凯瑟琳娜，朝樱井家看过去的一刻，恰好是李小森以“不攻”的策略，应对樱井家的小个子的那一刻。 不只是唐心和凯瑟琳娜，大雪山中、雪山下、商圈范围内，凡是剑道领悟达到一定境界的人物，都在这一刻，朝樱井家的方向，看了过去，面露异样。 李小森此刻，面对樱井家这个不知道受了谁人指使，一见面就对自己出手的小个子，采取的是一种看似简单、但其实境界很高的手法。 对方用的，是典型樱井家的剑道，同时也符合日本剑馆剑道的逻辑：攻而不攻。取的是攻势，但又不是真正的进攻，而是以攻势逼你进攻，他再反击。 对此，李小森取的貌似是守势，是不攻，但在不攻之中又隐含一丝凌厉！这是不攻而攻。 不攻，并不能代表日本剑道的全部，但至少是相当关键的一部分。 唐心对唐沁说的“不攻”之关键，凯瑟琳娜所说的对日本剑道的研究结果，此时被李小森以实际行动，近乎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漫天的女妖魔、雪女、妖狐等幻术形象，好像泡沫一般，突然间爆碎开。 眼前的视野恢复了正常，可以看到那小个子脸红如血，踉踉跄跄地摇晃了几下，死死盯着李小森，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本堂你……你的剑道修为怎么……” 小个子说到这，陡然间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