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7章30 灵魂旅者
往后的日子里，每当回想起这一天，李小森总会想：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再早点努力，曾经不是那么消极懒惰的话，没有白白浪费那十年光阴的话……或许，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了。 就在妹妹和李幸倪一起，即将走入那团熊熊燃烧的祭坛火焰的时候，无数的惊呼声陡然响起。 李小森赶上了，他以残缺的古代书院传承之力，作为调和剂，一定程度上中和了体内的“暗裔”和“战法”两股力量！ 然后他全身一震，终于挣脱开李幸倪的束缚，一步跨出，人已跨过五百里的距离，直接出现在K市之中，全力拦截一只脚几乎已经跨入那火焰的李小茜。 这一步的跨越，足足跨过了五百里的距离！ 这其中有“强攻式”的瞬间爆发和直线速度，有“灵刃武士”的身体穿梭空间的身法，还有一丝“血纹印记”的影子——刚刚李小森看到了李幸倪用传送门接引妹妹回K市的一幕，并以“千幻书生”复制、模拟下来，立刻就纳入了实战运用。 “李小森！？” “李小森你干什么？这是李小茜自己的选择，你老实呆着，别捣乱！” 惊呼声中，掺杂着焦急的喝声。 李幸倪虽然没说什么，但从她错愕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她对李小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复和戴安娜作战的伤势，并挣脱她的力量压制，再跨越五百里的距离，赶到K市，让李幸倪内心有多惊讶、有多意外！ 所以是的，李小森赶上了！ 他没有让妹妹跟着李幸倪一起走入那火焰。 “李小森！你要为了自己的私心，拿全世界的安危冒险么？”李幸倪很快回过神来，愤怒地迎向李小森。 “三件复活圣器，你可以拿去销毁！”李小森低吼，“我只要我妹妹！” 李小森盯着挡在自己和妹妹之间的李幸倪，双眼赤红，不是因为猩红姿态而变色，而是因为充血。汗水沾满了李小森的头发，黏在额头上，他现在的眼神，就像是一头不顾一切的野兽，要守护自己的幼崽！ 至于李幸倪是否肯让开，李小森不在乎！ 他现在甚至对李幸倪生出了强烈的杀意，这个女人，当初自己看到她和前任裁决部长的争斗中的厉害手腕时，其实就该提起更高警惕的，好在现在也不算太迟。 李幸倪是唯一的一名“暗裔书生”，而不是单纯的血族。 “……也就是说，我可以‘挑战’你！”李小森死死盯着李幸倪。 李幸倪的实力，应该和日本剑馆中的柳长生差不过，或许还要更强一些。不过比起戴安娜，还要差那么一点。 李小森目前不是最佳状态，但如果使用挑战的话，杀死李幸倪是十拿九稳的。 “我……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杀你。”李小森一字一顿道，“李幸倪，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杀你！！” 全世界无数目光聚焦于此，看着一触即发的李小森和李幸倪，一根心弦被狠狠拉紧，呼吸都困难。 或许李幸倪会退让吧，也或许不会。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人知道，李幸倪自己也永远不会知道，因为她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决定。 就在她和满眼疯狂的李小森对峙的时候，准确的说，就恰恰是在李小森冲回K市、李幸倪惊怒迎上的那一个刹那，一个本不该站起来的身影，缓缓从地上起身站起。 就像是一直卡着点儿、计算着时间，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然后从地面上站起身来。 是“卡茨”！ 是之前分明已经死掉的“卡茨”！！ 谦谦目瞪口呆地看着死而复生的弟弟，看着分明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戴安娜扭断了脖颈的“卡茨”，叫道：“你……卡茨你怎么……怎么会……” 按理来说，弟弟复活，这是天大的好事。 谦谦却一点都没感觉到狂喜的情绪，反而有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卡茨”那张小狐狸一般的阴柔俊秀的脸蛋上，挂着笑容，他笑得宛若天使一般，眼神里却冒着森森的邪气。 这种笑容，谦谦见过，就在前不久。 “你是……戴安娜？！”谦谦一声尖叫，不退反进，愤怒地朝着“卡茨”冲了过去。 然而她刚动作，便被一旁冲过来的蓝姨一把扑倒，“卡茨”的身影如风般掠过，若非蓝姨扑倒谦谦，谦谦或许已经被拦腰截断了，即便如此，谦谦被那“卡茨”带起的风一刮，已然忍不住鲜血狂喷。 至于蓝姨，她匍匐在谦谦的身上，用身体护住谦谦，自己却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已然没气了。 “卡茨”像是没看到瞬间遭受重创的谦谦和身死的蓝姨，径直来到那祭坛旁边，所取的时间，恰好是李小森和李幸倪彼此全力以赴对峙、僵持的那一刻！ 若非李幸倪和李小森彼此牵制，以他们的实力，总还是能作出反应的。 但现在，两人虽然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卡茨”的异动，但来不及阻拦了。 “不、不要！”李幸倪一声厉啸。 就看到“卡茨”咧嘴一笑，一抬手，把手持第三件复活圣器的祭坛火焰前的李小茜，推入那团火焰之中。 接着“卡茨”用力一跺脚，踩踏脚下的祭坛，带着癫狂的崇拜，高声叫道：“祭坛……再逆转！！” 这用来销毁复活圣器的祭坛，原本其实是用来复活夜行始祖的祭坛，龙五将原本的祭坛完全逆转过来，变“召唤复苏之力”为“销毁湮灭之力”。 若非如此，历经数千年而不灭的三大复活圣器，又岂是人力能轻易毁掉的？ 把原本的祭坛，逆转过来运转，谈何容易，也就是龙五这位曾经的古代大学者拉尔斯，能想出如此绝妙的办法，但也需要大量的投入，这正是之前准备祭坛的时间需要那么久的最重要理由。 逆转祭坛原本的用途，这很难。 但现在，“卡茨”在逆转的基础上，再逆转，等若把祭坛的用途，调回到它原本的运转方向上，反倒容易得多！ “不！！！”李幸倪和龙五同时爆发出惨烈的怒吼声。 被拨转回去的祭坛，加上三件复活圣器，再加上李小茜这个转世身——这不再是为了101%销毁夜行始祖的销毁仪式，而是101%从尘埃中召唤回夜行始祖本尊的复活仪式！ “李小森！” 就在龙五身旁的龙琪儿忽然大叫。 只见李小森的身体如箭矢般，直扑向那祭坛火焰，他竟然合身扑进了那火焰之中，要把李小茜从火里拉出来。但那火里哪里还有李小茜的身影？ 轰得一声！ 李小森的身子以比前冲更猛的势头、更快的速度，倒射回来，一路撞碎了不知道多少建筑物，从市中心一路摔到了K市之外！ “卡茨”笑了笑，吹了声口哨，缓缓放下抬起的右脚。 就一脚。 “卡茨”一脚就把李小森踹得飞出K市，生死不知！ 这是什么实力？ 简直比之前的戴安娜更强吧！！ “……结束了。” “卡茨”收脚，张开手臂，像是要拥抱什么，要迎接什么，他大笑着，分明是男性的身躯，发出的却是女性的笑声，而且正是那戴安娜的声音，“这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黑桃洛和小狼王本已被李小森击败，奄奄一息之际，被琉璃、羽化云等人抓起来，成了俘虏。 此刻黑桃洛的手脚被束缚着，全身力量都被佛寺的禁锢神通封锁住了，可他却流露出一丝鲜少出现在他脸上的开怀笑容。 至于向来张扬的小狼王，则是疯了一样大叫着：“赢了！我们赢了！虽然你们都以为我们输了，但……最终赢得，是我们！我们夜行者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哈哈哈——咳咳咳！”笑得太用力，反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嗽还在一边笑，眼泪鼻涕横流，还在边咳边笑。 所有人都是呆滞的。 因为变化实在太快了。 说来一连番让人眼花撩乱的变化，实际上就发生在李小森冲回来救妹妹的那一瞬间。 “卡茨”像是卡着那个瞬间，出手发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婉呆呆看了看李小森摔出城的方向，什么动静都没有，李小森像是真的被一脚踢死了，林婉再回头去看那祭坛火焰，火焰熊熊燃烧着，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血色、血气、血腥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酝酿着，很快就要跳出来。至于李小茜……完全看不到、听不到她的存在了。 “骗人的吧？”林婉完全无法接受，“这是骗人的吧？” 别说林婉了，哪怕是心脏无比强大、意志无比坚定的李幸倪和龙五，都呆呆望着那已然启动、无法再逆转的复活祭坛，说不出话来。 “卡茨”看着两人的表情，又把周围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中，得意洋洋道：“怎么，很吃惊？很意外？而且无法理解，对么？哈哈哈，太棒了，则就是我想要看到的，你们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 越说越兴奋，“卡茨”不需要人问，自己便忍不住说道：“我就让你们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吧——你们真以为，那‘始祖之力’是你们从柳长生手上抢夺过来的？别自以为是了！是我，是我故意把始祖之力交到柳长生手里，那家伙虽然厉害，但命不久矣，所以我知道最终‘始祖之力’一定会落入你们日行者手里！这样一来，你们手握三大复活圣器，会做什么？嗯？会做什么？这位龙五……啊不，我应该称呼你为拉尔斯大学者吧，你一定会动用你的技术，建造祭坛，销毁三大复活圣器的，没错吧！我知道你销毁复活圣器的手法，是在把复活仪式完全逆转过来，所以我要做的，只是在最后关头，把你们辛辛苦苦做的这一切，抢夺过来，变成我的胜利果实，就可以了！我不需要去抢夺你们手里的那两件复活圣器，甚至不用浪费力气去建造祭坛，你们自然会把所有工作都准备好！这就是我的计划，怎么样，是不是很天才，说真的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啊！” 李幸倪这时候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动。 “卡茨”笑道：“看来我们的李院长终于想到了啊——没错，就是‘灵魂旅者’，这是我掌握的最后一项、也是最熟练的一项始祖能力！李小森那小子还问我是不是得到过那块‘始祖之力’怀表？这不是废话么！如果不是得到过那块怀表，我哪儿来的这些始祖能力？没有始祖能力，别说李院长你和李小森了，我连柳长生都未必打得过！” “爸爸，‘灵魂旅者’是什么？”龙琪儿问一旁的龙五。 龙五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说道：“是夜行始祖除了‘盗命’、‘复苏’、‘挑战’之外，最麻烦的一项能力。她可以肆意进入他人的身体，隐蔽自己，掌控他人。自由穿梭于他人的身体和灵魂之中，甚至连当事人自己都察觉不到，这就是‘灵魂旅者’。” “你到底是谁？”琉璃猛地一步上前，凝视“卡茨”，一字一顿喝问道。 “呵呵……你们明明已经猜到了，又何必我废话？” “卡茨”……不，应该说是藏身在卡茨体内的戴安娜，邪笑起来，“其实我的一部分灵魂，早就潜伏在卡茨体内了。之前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扭断卡茨的脖子，那都是故意做的戏！之前被李小森兄妹杀死的那个我，并不是完整的我，我的身体被杀死，灵魂其实无声无息地穿梭到了卡茨的体内。所以现在的我，才是真正完整的、最强的我自己！我是血族史上最年轻、也是最强的亲王，戴安娜！！” 说到这，戴安娜突然一呆，然后她脸上突然浮现出挣扎、愤怒的表情，尖叫道：“给我滚回到尘埃里去！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是我，是我！” 似乎有什么人的意志，在和她抢夺卡茨的身体的主导权。 谦谦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你把我弟弟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还活着？你这个恶魔，从我弟弟的身体里滚出去，滚出去！！” 时与砂和鲁明死死拉着谦谦，不让她冲上去。 连李小森都被一脚踹飞，蓝姨被这完全体的戴安娜加速时的风一带，就被杀死了，谦谦现在冲上去，除了白白送命，没有别的下场。 戴安娜这时候又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不屑地看了一眼谦谦，随后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回到李幸倪和龙五的脸上，说道：“抱歉，刚刚太开心了，有点失态。老实说，两位都是我的偶像呢，龙五先生就不必多说了，你曾经是古代大学者拉尔斯，后来潜伏在我血族之中，成为第一个依靠‘同族挑战’短时间内达到亲王级别、甚至最后同时挑战诸多亲王，很有可能超越了亲王的人物！我对您，可是崇拜得很，我的升级之路，就是您的道路的复制。至于李幸倪李院长……” 说到这，戴安娜顿了顿，露出钦佩的表情，笑道：“你的隐忍、狠辣、不动声色、潜伏在暗处、最后关头跳出来坐收渔利的风格，可真的是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啊。龙五先生是我修行道路上的前辈和导师，而你，你是我的人生导师哦，至少在我心中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好了，闲话说得差不多了，两位也知道的吧，事已至此，无可逆转了——” 戴安娜猛地张开双臂，带着十足的肃穆、憧憬、还有神圣的仪式感，叫道：“全世界的人们，准备好了么，迎接你们最大的恶魔，夜行始祖大人！” 在戴安娜之前得意洋洋的说话的时候，其实那祭坛火焰一刻不停地熊熊燃烧着、酝酿着什么。 直到这一刻，那火焰猛地一震，反而变得不那么巨大、猛烈了，似乎反而变小了一些，火焰的势头也减弱了些。 然而，让全世界所有的日行者面露绝望、让K市围城战后所剩寥寥的夜行者们一个个激动得险些哭泣出来的是—— 一道还不算强劲、但无比清晰的心跳声，从那祭坛火焰之中，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