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8章58 不是圣境
只见猩红擂台之上，龙五一定程度上脱离了人形，成为一种半人半兽的姿态，流线型的完美肌肉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一头血色长发肆意飞扬，背后三对半透明的淡红色的蝉翼——野蛮的兽性，和精致的妖异，在此刻的龙五身上，矛盾冲突又彼此协调！ 这比六年前李小森曾经达到过的猩红姿态，更进一步。 这是超越亲王战将的职业七级的血族强者的真正姿态！ “龙五先生现在的气息，好强！” 李小森心道。 龙五就是古代学者拉尔斯，但看他现在的模样，除了一双眸子里依然有着学者特有的沉静睿智，其他部分哪还有半点学者气质？ “所以龙五先生这是赢了？挑战成功了？” 李小森赶紧看向龙五的对面。 只见始祖安亚脸色苍白，和此刻气势如虹的龙五截然相反，安亚罕见地十分狼狈，披头散发的，惨白的脸色把她一双血水晶一般的眸子衬得更加妖异，她正粗重的喘息着，气息很不稳定。 看到这一幕，李小森不由惊喜交加：“龙五先生真的有希望挑战成功，战胜安亚？猛啊！” 李小森可没什么一个人逞能拯救世界的情结，如果龙五能处理掉始祖安亚这个强敌，那再好不过了！ “我们赶紧过去为龙五先生掠阵！” 李小森说道，“目前看来，龙五先生占据上风，我们随时准备入场支援！” 话音未落，李小森忽然吃惊地瞪大眼睛—— 就看到那北欧上空的猩红擂台，开始崩溃、瓦解。 那擂台太巨大了，成型的时候无比震撼，此时一寸寸崩溃，声势更是惊人。 全世界关注着这场擂战的人们，看到擂台垮塌的一幕，都有种泰山崩于前的恐慌感，哪怕绝大多数人其实并不在现场，只是通过影像观看。 “怎么回事，龙五先生的确看起来占据了上风不假，但应该还没分出胜负吧？” 李小森有些错愕，“如果没分胜负，擂台就不会崩溃才对啊。” 北欧，擂台旁边，林婉等游侠社的人都很了解猩红擂台的同族挑战机制，甚至比李小森更了解。 林婉吃惊说道：“擂台崩溃，说明对决双方已经分出胜负生死了！天呢，所以这场战斗其实已经打完了？” 龙琪儿死死盯着擂台上父亲的背影，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谁赢了？到底谁赢了？应该是……爸爸他赢了吧？” 即便六年来整个世界都生活在夜行者的恐惧之下，六年后的今天，世界范围内，依然有着数十亿的人口。 这么多的人，此刻竟然不约而同地屏息以待。 整个地球，一时间除了擂台崩溃声，就只有人的心跳声，没人说话，甚至连自然界的种种声响，都降低了许多，似乎怕干扰到这历史性的一刻。 轰鸣声中，猩红擂台完全溃散。 李小森凝神看去：龙五和安亚面对着面，谁都没动，谁都没说话，关键是……谁也没死去、消失。 “怎么回事？猩红擂台的规则，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吧，怎么会擂台消失了，对决双方却没有任何一方死去？”李小森皱起眉头，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 内心深处，李小森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龙五死，安亚活。龙五占据上风的样子，或许只是一个假象。 擂台消散后，哪怕看到龙五倒毙，李小森也不会太吃惊意外，因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但现在这算什么？一场擂战结束了，没人死？没有胜负？没分出胜负的话擂台怎么会消失？” 李小森无法理解。 没人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就像丢硬币，本以为不是正面就是背面，结果却好像掷出一个罕见的竖立起来的硬币？ 难道龙五挑战安亚的结果，最终竟然是双方不分胜负？ 挑战者没有成功，被挑战者也没有获胜？ “这……这可能么？”不止日行者，就连世界各地还活着的夜行者，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眼前这一幕，感到太意外了。 南极总院这边，琉璃沉声道：“看来是不分胜负，那我们出场的时候就到了。龙五先生一对一都能和安亚打成平手，我们再加入进去，尤其是如今突破成圣的李小森加入战斗的话，一定可以联手一起击败安亚。” 北欧这边，羽化云也是同样的想法：“所有人，准备好支援龙五先生！” 然而，真的是这样么？ 李小森越发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龙小六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好率先冲上去助老师一臂之力了。 龙琪儿忽然偏头看向林婉，问道：“血族之间的同族挑战，真的存在平手的可能性么？” 只见林婉、疤脸、影子一号、二号等游侠社的成员，一个个脸色古怪。 林婉略一犹豫，摇头低沉说道：“以我所知，不存在平手的可能性！猩红擂台，之所以被称为猩红擂台，正因为这是一个残酷至极的战场，不到一方血洒擂台当场身死，就不会中止的擂台战！” 六年来，游侠社的成员们、以及新生的夜行血族们，每天都在努力修行进步，为挑战他人做准备，更为应对随时随地可能到来的挑战者做准备。 整整六年的时间里，无数场擂台战发生过，或许比过去数千年里的同族挑战的总次数还要多。 但六年来，从来没出现过平局的情况！ “没道理平手的啊。” 林婉心想，“擂台消失，就代表擂战结束了。结束之后，必有一方死掉，可现在龙五先生和始祖安亚都还好好站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人在弄不清楚情况的时候，总是本能地选择观望。 安亚和龙五都没倒下，这局面出乎双方所有人的意料，因此无论是日行者，还是夜行者，此刻不约而同地蓄势待发，却也偶不约而同地没有立刻出手。 包括李小森在内，所有人都紧盯着面对面的龙五和安亚，想要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龙五终于开口了。 这让日行者们心头一松：哪怕真是平手好了，至少，龙五还活着，他既然说话了，那他至少不会是败者！ 但龙五说出来的这句话，却再次让所有人错愕不已。 龙五说了三个字，问句：“假擂台？” 假擂台？什么意思？李小森一惊，隐隐抓到了什么。 只见安亚抿嘴一笑，气息稍匀，回了龙五三个字：“你说呢？” 安亚的气息稳定了些，但明显还是比龙五狼狈许多，也虚弱许多。 问题是，看双方的神情，似乎反倒是龙五的脸色不太好看，而安亚脸色苍白，气息紊乱，虚弱又疲惫，但为什么她还能笑得如此从容？ 龙五又问：“安亚你到底是什么等级？你……不是圣境？” 安亚还是同样的回答：“呵，你说呢？” 听到这个回答的瞬间，龙五像是绷得太紧而忽然卸掉的弓，软软跪倒下去。 “爸爸！？” “龙五先生！！” 龙琪儿、龙小六、北欧的羽化云等人、南极总院这边的琉璃、谦谦等人，还有全世界各地的日行这们，都大惊失色。 龙小六大声叫道：“什么情况？到底什么情况？！” 眼前这局势太诡异了。 什么叫假擂台？ 还有，龙五为什么说安亚不是圣境？如果安亚真的不是圣境，那是好事儿啊，怎么龙五的口吻里，像是反而希望安亚是圣境一样？？ 太怪异了！ 包括夜行者在内，所有人都想说：“谁能给我们一个说明？看不懂啊！” 安亚看着倒下去的龙五，嘴角忍不住露出微笑。 她抬起手掌，对准了龙五，但刚想要拍击过去，又忽然眉头微皱，收回手掌。 李小森前一刻还在南极总院，看到龙五遇险，一步跨出，挑战拳套上的“强攻式”、“小小茜”、“千幻书生”、“灵刃武士”同时发动—— “强攻式”爆发出惊人的直线加速度。 “灵刃武士”切割空间，让李小森直线高速行进的同时，不断穿梭虚空，闪烁着如瞬间移动般推进。 “千幻书生”复制模拟了始祖能力“血纹印记”，让李小森可以进行更远距离的空间传送。 如此高的速度下，李小森的身体都有点承受不住。 “小小茜”于是化为护盾，柔和地套在李小森身上，保护他不在快得匪夷所思的高速度之中受到创伤。 安亚抬手的时候，李小森还在南极总院，安亚正准备拍下去时，李小森已闪身挡在龙五身前，这才让安亚临时收回本来必杀龙五的这一掌。 瞬息之间，从南极到北极，李小森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极速，没有之一！ “——李小森？！” 羽化云身旁的萧情最先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叫道。 北欧这边的远征军成员们，全身心都关注着龙五和安亚的擂台战，以至于没注意到刚才李小森和黑桃洛在南极总院的惊天大战。 羽化云、林婉等人，突然看到李小森现身，和之前琉璃的反应差不多：都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被安亚堵死的通幽古路的出入口。 反倒是安亚并不特别意外的样子，不无感叹地说：“你们战斗法师，果然都是最难对付的家伙。当初那洛德森如此，现在李小森你也如此。你终究，还是找到方法出来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李小森盯着安亚，一脸凝重，“你和龙五先生的对决，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假擂台？” 老实说，如果安亚真的展现出压倒性的圣境血族的恐怖实力，李小森不会太意外，因为有心理准备。 反倒是现在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让李小森心中有点发毛。 “龙五先生，你还能说话么？能的话请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李小森提声问道。 问话的同时，李小森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龙五，目光始终锁定前方的安亚，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安亚分明看起来十分虚弱，颇为狼狈，气息也不强，但就是让李小森有种越来越不安的感觉！ 龙五嘶哑着嗓子，艰难地说：“安亚……安亚她……” 安亚不等龙五说完，微微一笑，对李小森说：“你能从通幽古路里出来，是因为那洛德森吧？哼，我就知道，那家伙肯定在通幽古路里留了什么后手！” 顿了顿，安亚盯着李小森的目光中，陡然露出逼人的锋芒：“那么，让我看看吧，李小森，你究竟是和那些山门创始人一样，走出通幽古路，达到了圣境？还是像谦那样只是活着走了出来，其实连圣境的边儿都没摸到！” 安亚根本不给龙五和李小森沟通交流的时间。 说话之间，直接对李小森出手了！ 和黑桃洛、小白龙这些战将、亲王级的血族强者不同，安亚这个将各项始祖能力传授给战将们的人，反而没有展现任何一种始祖能力。 她只是简简单单一巴掌拍按过来，细嫩的手掌，甚至有种让人想要抓过来牵在手中的冲动。 但这一巴掌中蕴含的力量，足以让一切有不轨之心的人，瞬间蒸发成虚无。 安亚全身上下，蒸腾着血色的柔光，如光，又如雾气。 这一刻，李小森只觉全身上下的汗毛根根竖立，不假思索，立刻全力运转起“谦之本力”，正面迎上！ 羽化云见到李小森的本力弱得可怜，忍不住叫道：“等一下，李小森，别硬碰！” 对于李小森之前的“超凡本力”，羽化云有印象，但在她看来，李小森现在的本力，似乎是真的很弱啊，是因为刚从通幽古路里出来，受了什么重伤么？话说李小森这家伙，到底怎么从被堵死的通幽古路里出来的？ 羽化云完全被李小森的“谦之本力”骗到了。 林婉、萧情、龙琪儿同样。三女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去帮李小森。 这时，琉璃、谦谦、唐心三人顺着李小森瞬息从南极到北极所留下的能短暂存在的通道，也到了北欧战场，各自伸手，拦住了林婉她们。 “放开！谦谦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李小森去送死？”林婉被抓住，一时间挣脱不了，愤怒回头看向谦谦。 却听谦谦说道：“你别急，李小森现在是圣境。” “什、什么？”林婉、萧情、龙琪儿、北欧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再看向李小森，才发现怎么看怎么只有一级本力的李小森，和安亚的手掌一次次对碰，竟然打得有来有回！ 安亚其实什么能力都没动用，就只单纯地以本力进行碾压。 这让李小森反而不知道以何种能力应对，因此也只以本力对本力。 这是一次纯粹的本力较量！ 在极短的时间里，李小森和对方的手掌连续碰撞了数百次。 李小森站在原地没动，安亚则后退了三步。 以本力对本力，李小森如今的“谦之本力”确实无与伦比，在无数吃惊的目光注视下，居然压制住了安亚！ “好！”羽化云很激动。 却发现李小森和刚才的龙五一样，分明场面占优，反而脸色不大好看。 虽然不知道龙五怎么败了，但事实就是龙五败了。 此刻全世界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安亚，和顶替了龙五对上安亚的李小森。 只见安亚后退三步之后，眼神流露出吃惊和意外，随后点头肃然道：“好变态的本力！” 只有她这个真正和李小森全新的“谦之本力”对垒的人，才知道：那表面的弱小背后，是何等恐怖的力道！ 李小森却一点得色没有，双眼死死盯着安亚，似乎要重新认识这个对手。 片刻后，李小森一字一顿，问道：“你……你还真不是圣境？你是职业七级的血族！和龙五先生一样，同为职业七级，是同级的！？” 亲自和安亚进行了一轮短暂但激烈、甚至可以说是凶险的本力对决后，李小森确认了：安亚并不是自己和所有人以为的圣境！而是不到圣境，只有职业七级。 肆虐了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的始祖安亚，连诸多圣境先贤都搞不定的夜行始祖，原来自身根本不是圣境！！ 谦之本力何等了不起，安亚等于在落后李小森一个级别的情况下，和李小森硬碰硬，虽然退了三步，但……她也仅仅只退了三步，而已！ “原来如此，所以龙五先生刚才才会问：擂台是不是假的！” 李小森终于明白了：“血族之间的同族挑战，只存在于不同级别的血族成员之间。两名同级血族，是不可能彼此挑战的！龙五先生和你都是职业七级，那他其实无法挑战你，刚刚那巨大逼真的猩红擂台，根本不是真的擂台，只是你做出来的一个假象？！” 想到这，李小森只觉头皮一阵阵发麻。 安亚分明不是圣境，但怎么反而比她是圣境，更让人感到可怕呢？ 既然她不是圣境，怎么有能力塑造出“永夜堡垒”这个小世界？ 职业七级的血族，真的可以面对一代又一代的圣人，而保持败而不死么？ 她面对龙五的挑战，分明不能被挑战的，为什么还要假装接受，还塑造出一个假的猩红擂台？ 李小森可不相信安亚是那种闲得发慌要陪龙五玩耍玩耍的人！ 这一刻，李小森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安亚。 别说自己了，恐怕连李幸倪、龙五、历史上的圣贤们、甚至凯撒，或许都没能摸到安亚的真正的底！ “李小森，别大意！安亚她不是圣境，但她恐怕，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可怕得多！”龙五终于缓过一口气，脸色铁青，咬牙说道。 李小森嗯了一声，盯着对面笑吟吟的安亚，问：“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