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烫手山芋
鬼使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 每一个字都令碧游不寒而栗。 那声音温柔如刀。软刀子杀人。人无防备抵抗。反而杀的更容易，更透彻。 碧游的身体因为害怕颤抖得更厉害了。她的手上无力抓住折子，一不小心差点儿掉下来。 鬼使真是一个威仪十足，且难以捉摸的女人。 梵天是真心想向落月宫求和吗？ 不会是借口结亲，想要利用她碧游给落月宫下圈套儿吧？ 两边儿她都得罪不起。帮了这边儿，那边儿恨她。帮了那边儿，这边儿恨她。如果不肯接受任务，那么……鬼使绝对饶不了她。 “大主管说的是。这个……碧游知道。碧游也想为梵天宫主尽力。只是……”碧游看见鬼使的脸又一寒。“如果……宫主和大主管不嫌弃碧游愚笨，那么就放手让碧游一试。” 鬼使的脸稍稍缓和。“我们宫里太热，又干。仙子的嗓子都哑了。再喝一碗茶吧。” “多谢大主管。”连喝三碗了。碧游倒是不渴，心慌的厉害。 呆一个时辰，哑了嗓子。扣一天，缩了水分。碧游的脑子里飘过干花儿的样子，噢—— 茶上来了。碧游揭盖儿一看，这一碗茶里没有了那个黑紫的液体。 “仙子，请用。清一清烟火气。我们这里实在是干的很。”鬼使说话的时候，故意在‘干’字上加重了语气。 碧游的笑容在真心上缩了水，干巴巴的掉渣渣。“好。好。” 鬼使话里有话儿的威胁完全成立。 碧游老老实实的收了那个折子，拿上礼物，发誓承诺，拼死也要玉成此事。 鬼使似寒冰的脸上勉强融出一丝的生气。“那就全凭仙子了。” “一定。大主管放心。请转告宫主，碧游一定竭尽全力。”碧游再不敢抬头看鬼使，一路点头哈腰的承诺着退出地火宫。 出了地火宫，碧游立刻纵地飞回她的竹海去了。 还是自己的地方好呀。躺在竹海寝室的床榻上，碧游只觉得全身摊软无力。此次地火宫之行没有碰壁，却惊的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命。 烫手的山芋已经捧到了手里，要如何打发？ 碧游全身放松，大脑却片刻也不敢轻松。她就琢磨，梵天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馨月宫主真的成了梵天的媳妇儿，那……对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们成了一家子，以后地火宫还用着她们竹海代取白梅的雪水吗？ 那还是想要多少有多少，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 这可不行。碧游猛的翻身起来。 他们珠联璧合了，也就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 到那个时候，自己去落月宫喝茶也许还可以。地火宫的话，以梵天的性格，想要火菩提、黑樱什么的肯定是万万没有了。 如果梵天不是真心想和馨月宫主成亲，而是想设个圈套，引馨月宫主入抗，然后达到撑控落月宫的目的。其结果对于她碧游是一样的。 只要地火宫可以支配白梅落雪，那么她碧游对于梵天就成了无用之人。 哼——谁会理一个无用之人呢？ 碧游越想越不甘心。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坐视这样的结果发生。 事情接了。地火宫不能得罪。落月宫也不能得罪。鬼使的手段她见识过。梵天肯定也不是好惹的。所以，她必须办的巧，巧妙的把这件事儿给化解了。 紧早不紧晚，这件事多留一天，对于碧游都是莫大的心理折磨。 第二天一大早儿，碧游带上了梵天的礼物飞往落月宫。 她美美的落在天梯下端的平台上。 碧游理了理衣裳，仰望天梯。这是她最不愿意经过的地方。她对它又爱又恨。 无奈，她还得从这里往上爬。 碧游花了约一个时辰爬上了天梯。上了落月宫的前庭，碧游气喘嘘嘘，面红耳赤。这个样子可不美。不过，碧游有办法。 落月宫的前庭两边各有石雕、树木。她早选好了一处适合隐身的地方，在进入落月宫大殿之前在那里补妆。 “松爷爷。”碧游的声音亲腻的能滴下蜜来。 松爷爷乐呵呵的转身看着碧游。“哟——是碧游来了。” “是。你老好呀。”碧游见人如此。 落月宫的人都讨厌她的八面玲珑，见了都不爱搭理她。松爷爷是长辈，每每对她宽容。 见到惜月，碧游费了很大劲把事情说了。 惜月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碧游所说的意思。“劳烦仙子费心了。此事决无可能。”说完，她便抚袖而去。 春月过来，请碧游离开落月宫，连一碗茶也没有给她喝。 碧游表面不情愿、委屈，挣扎着极力的争取、辩解，心里却高兴至极。 太好了。这正是自己预想的结果。 惜月的态度，代表了馨月宫主的态度——两个字——‘拒绝’。 碧游回到竹海，回想惜月说送客时的表情，兴奋的直拍大腿说‘痛快’。她甚至都没有让她见一见馨月宫主。 这样更好，向梵天汇报时，情势对自己更有利。 真人没让见，只能说明落月宫拒绝的态度够坚决。 没有见到馨月是好事，等于没有直接得罪落月宫。碰一鼻子灰算什么，她碧游受的起。现在的关键是见了梵天如何说。措词得当才能把自己的干系脱个干净。 碧游思量再三，认为自己去地火宫回话儿时，一定要本着一个原则。既不能让梵天觉得她碧游无能，也不是办事不用心。 当然了，办不成事儿的责任不能推到落月宫的头上。 如何呢？碧游尽了自己最大努力，尽可能的做到圆滑之能事。 去地火宫的路上，她一直祈祷，梵天最好不在地火宫里。 唉呀——他的那张脸呀，就像充满了鸡血一样的红。碧游看一眼就会全身发抖。 梵天不在，就得见鬼使。碧游更怕她。 可是，此种情况见她比见梵天好。只消将结果一说，她便立刻托词脱身。这样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复命交差方式。 碧游走在从竹海去地火宫的路上，边走边默默的背诵自己思虑好的说词。她要尽可能的熟练，见面时一气儿呵成。 事情办到这个份儿上，见了面时如果惊慌说错了一星半点的，万一招来不想招来的东西，那就是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