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小巫师的试炼
无尽森林的某处。 炼金龙蜥悍然冲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玛茜挥舞手中的长刀，雪亮刀花搅碎柔韧的带刺枝条，防止它们抽打到被她搂在怀里贝尔蒂娜。枝条密集地刷在龙蜥的身上，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声，尽管玛茜和雷诺、夏克两位五级源血民兵将贝尔护在中间，贝尔蒂娜还是挨了不少下荆棘鞭打，皮甲防御较薄弱的大腿上有两、三道火辣辣的刮伤，小姑娘却一声不吭，埋头在玛茜的怀里。 没过多久，龙蜥战兽庞大的身躯终于钻出灌木丛，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一条水声涛涛的林中河流拦住了玛茜等人的去路。 一群在河边嬉戏的野猪好奇地张望，它们看清炼金龙蜥的样子，立刻吓得屁滚尿流，没命地朝森林中逃窜。 坐在鞍具最后面的陶德第一个从龙蜥的背上跳落到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他神情疲惫，眼睛却依然明亮，观察了四周的环境后，警惕的表情稍显缓和，点头说道：“总算找到了一条森林河。” 炼金民兵雷诺命令龙蜥战兽卧倒，玛茜抱着贝尔蒂娜跨下鞍具，回头看了眼龙蜥开辟的灌木丛通道，又看了看波涛起伏的河流，叹了口气，问道：“我们现在就渡河吗？” 陶德想了想，摇头说道：“如果没有危险逼近，我们最好等一下‘白面包’和几只凶暴战犬。它们应该快追上来了。” “我现在没感觉到附近有危险，先在原地休息一下。”玛茜将贝尔交给炼金民兵夏克，独自走到河边，捧起一把冰凉的河水擦洗干涩的脸庞，皱着眉头，情绪低落地说道：“也不知道安雅她们怎么样了？” 两天前，远征军遭遇一名可怕的强敌，伊莫森巫师精心培育的异化巨猿也不是它的对手，只能暂时将它引到别处。夏洛特夫人要求远征军化整为零，除了队伍的重要成员，其他人包括持剑侍女都三人一组，各自逃散。 玛茜和陶德带着贝尔蒂娜，同雷诺、夏克组成一队，他们骑乘一头龙蜥战兽，不眠不休地跑了两天，转移了有1600多公里的路程。而玛茜和陶德的四位持剑侍女只能和家族的精锐战士组队，徒步潜逃。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玛茜对悉心照料自己的几个持剑侍女也有了感情。她们虽然实力不俗，在队伍中却属于弱者，当远征军遭遇剧变，持剑侍女和工匠是最容易蒙难的。 不过，夏洛特夫人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龙蜥战兽最多搭载6个人，照顾不到所有弱者，何况龙蜥战兽体能悠长，速度惊人，在森林环境中都能以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连续跑两天，如果骑乘者的实力不足，根本坚持不到两天，中途就会摔下去。 一直坐在玛茜背后的陶德现在就感觉自己的脸被风吹得又干又紧，已经完全麻木了。他蹲在河边，用水搓搓了脸颊，说道：“队伍化整为零，三人组队行动留下的痕迹微小，也更容易躲藏。我们骑乘龙蜥战兽，留下的痕迹太明显，反而会吸引敌人追击……放心吧，安雅她们会没事的。” “其实，夏洛特夫人她们带走两只龙蜥战兽也是为了帮我们引走敌人。” 玛茜怔了怔，牵扯嘴角，强笑道：“夫人身边有伊莫森阁下和戴恩牧师，还有莱拉女士和阿卡。凭他们的实力，不用我们担心的。” 陶德也配合性的笑了笑，点头说道：“我们能找到这条大河，夫人他们也应该能找到。龙蜥战兽擅长泅水，待会我们做个木筏，让龙蜥战兽先拉着我们逆水去上游，找个合适的地方靠岸……河流会隐去龙蜥战兽的形迹，等我们潜入对岸的森林，蚁人追兵很难再找到我们。” 玛茜站起身说道：“那行，我们先做个木筏，木筏做好了立刻渡河，如果凶暴战犬到时候没追上来，也不用等了。” 不远处的贝尔蒂娜听到玛茜要丢下“白面包”和凶暴战犬，顿时就不乐意了。“不嘛，我要等‘白面包’，还有那些大狗……” “贝尔，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陶德转过身，有些无奈地说道。 玛茜递给陶德一个眼色，示意他去做木筏，她自己把贝尔拉到一边好言好语的安慰。 陶德苦笑着摇了摇头，带领雷诺和夏克走进岸边的森林。他们挑选碗口大小，树干笔直的黑桦树作为简易排筏的主体材料，又剥下质地柔韧的灌木树皮搓成绳子，将数十根原木牢牢捆紧，没过多久，一张木筏就做好了。 雷诺一个人把木筏背到河边，其余的人一起动手，将有限的物资补给统统转移到木筏上，到了渡河的时候了，炼金龙蜥叼住绳索，鼓涨身体获得更多的浮力，尾巴和半蹼的爪子一起划动，拖拽木筏向河心游去。 四个成年人都手持长蒿，点在河床上为龙蜥战兽提供助力，防止木排被湍急的水流带偏方向。当炼金龙蜥拖着木筏游到河中心，开始调转方向，往河的上游移动，凶暴战犬还是没有出现。 贝尔蒂娜抱着自己的膝盖，眼巴巴地望着那条灌木丛通道，泪珠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了。 玛茜伸手抚摸她的小脑袋，怜惜地说道：“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突然，树林里传来嘹亮的犬吠声，贝尔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向岸边的那条通道，只见三只体格健壮的凶暴战犬从里面飞快地跑了出来，打头的那只脏兮兮的战犬正是她的宠物——白面包。 “白面包，还有大狗，快点跑，游过来啊。”贝尔在木排上手舞足蹈，鼓励自己的爱犬。炼金战獒接到她的命令，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扑腾着往木排游去。白面包沿着河岸跑到更远的位置，也跳下了河。 “雷诺，雷诺，让龙蜥先停下来，‘白面包’和大狗游不快！”小巫师又向炼金民兵发号施令。 “是。” 雷诺遵从贝尔的命令，指挥炼金龙蜥停止游动。这种冒失的行为导致龙蜥和木排被河水往下游冲，眼看龙蜥就要撞到了木排，陶德和玛茜都大惊失色，他们没有时间去想雷诺为什么要听从贝尔的蠢主意，赶紧用长蒿推开脚下的木筏，避免被龙蜥战兽撞翻，木筏和龙蜥战兽也因此掉转180度，由朝上游变成往河的下游。 “雷诺，你怎么能在逆流的情况下，命令龙蜥战兽停止游动？快让它往左边转圈掉头，我们用木蒿稳住木筏。”陶德有些恼火地叫道。 意识到自己闯祸的贝尔悄悄吐了下小舌头，又命令道：“雷诺，雷诺，快让龙蜥转头。” 炼金龙蜥重新转头，三只战犬也先后被拉上了木筏。它们一上来就抖动身体，水珠四溅好像下雨一样，贝尔搂着“白面包”的脖子，开心地哈哈大笑。 看着贝尔蒂娜纯真的笑脸，陶德内心的郁闷也不翼而飞，这两天亡命奔逃累积的压力和惶恐得到排解，心情顿时变得格外开朗，不由得和玛茜相视一笑。 炼金龙蜥拖拽木排逆流100多公里，直到第二天早上，陶德得到玛茜的首肯后，挑选一处河湾作为停靠点。 五个人带着战兽登上河滩，把木筏解开，藏到植被茂密的树林里面，又仔细地掩饰岸边的痕迹，这才潜入河岸森林。他们一刻不停地穿越森林，直到天色渐黑，陶德终于下令在原地休息一晚。 玛茜没有感觉到附近有危险，不代表他们已经脱离危险。蚁人尖兵能打败伊莫森巫师的异化巨猿，如果玛茜察觉到敌人追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陶德性格谨慎，他禁止在这里生火，也没有修建窝棚，尽量避免改变环境，留下显眼的踪迹。 几个人吃了些干粮和野果，疲惫不堪的陶德便安排雷诺、夏克分别守上半夜和下半夜。他需要好好休息才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不拖累大家，而血蟒玛茜作为队伍中的最强者更应该保持充沛的体能和精力。 贝尔蒂娜靠在玛茜的怀里，轻声问道：“玛茜，我们迷路了吗？” 玛茜刚刚才有些放松的心情就像灌满了泥浆，变得沉重而无力。即便在人类国度，迷路也是让人感到绝望的困境。无尽森林广袤无边，里面有形形色色的野兽和怪物，他们五个人加四只战兽暂时从蚁人尖兵的手里逃脱，又该怎么返回人类国度？现在别说回家了，他们能在无尽森林中生存下去都十分困难，说不定哪天就会遇见强大的兽人部族，或者无法对抗的怪物，绝望森林中的软泥怪领主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 对于玛茜这样的白银阶凶暴战士而言，只有依靠群体的力量才能在充满敌意的黑暗森林中生存下去。她尚且不能自保，那些分头逃生的三人小队处境只会更加艰难。如果兰德尔远征不能尽快聚拢，落单的小队很快就会被黑森林吞噬，包括玛茜比较关心的几位持剑侍女，可她束手无策，连找到同伴都做不到，她确实迷路了。 抚摸着贝尔的短发，玛茜自言自语道：“亲爱的，我会保护你的，我保证......” 小姑娘这会已经睡着了。 半夜时分，贝尔听到有人在耳畔呼唤自己，“贝尔，贝尔……”她很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只长着蜻蜓翅膀的小妖精飞停到自己的鼻子前面。 贝尔揉了揉眼睛，惊喜但小声地说道：“啊，花妖精，你来找我玩了。” “贝尔想见我，我就来了，可我不是来找你玩的，因为这不是你的想法。”花妖精振动翅膀，轻声说道。 “贝尔不想找你玩，那贝尔想什么？”贝尔蒂娜歪着脑袋，困惑地问道。 “贝尔需要帮助，我是来帮你的。” “贝尔需要帮助？”贝尔蒂娜想了想，点点头有些沮丧地说道：“嗯，贝尔想找到维克多主人，想找到阿卡，还有夏洛特夫人……爸爸，戴恩牧师，还有大家……贝尔担心他们迷路，大家再也找不到贝尔了。” “花妖精可以帮助贝尔。” “你？”贝尔笑了，捂嘴说道：“你这个小不点，力气还不如贝尔，你怎么帮助我？” “因为我是一个灵啊。”花妖精受到嘲笑也不生气，它上下飞舞，细声说道：“我的力量很微弱，我们的力量却很强大，我不能帮贝尔实现愿望，但贝尔可以让更多的灵来帮你。我教贝尔怎样和万物之灵沟通，等你学会了，就能找到你的朋友们。” “真的吗？” “是的。”花妖精用力点点头，绕到贝尔蒂娜的左耳处，说道：“在前面森林里面住着一个孤独的熊灵，我带你去见它，如果你能问出它的真名，它从此以后就会帮助贝尔。” 贝尔望着黑黢黢的森林，心里有点害怕，又低头看了看熟睡的玛茜、陶德和白面包，心想：反正是做梦，去看看有什么关系？ 她掀开身上兽皮毯子，悄悄拿起自己的披风、挎包和一把小匕首，就在花妖精的指引下，向森林深处走去。 “贝尔蒂娜大人，您要去哪？”五级源血民兵夏克从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拦住了贝尔的去路。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道：“夏克，你没有睡觉吗？” “我在守夜，不能睡觉。”夏克脸上没有表情地摇头说道。 贝尔狐疑地打量了炼金民兵，指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花妖精，问道：“你没看见花妖精吗？” 夏克认真观察贝尔的肩膀，还是摇头说道：“没看见。” 贝尔蒂娜松了口气，拍着小胸脯嘀咕道：“果然是在做梦……那没事了，我要去森林里冒险，嗯，找一只熊灵，让它帮助我找到主人。” 夏克回想主人的指令，主人的权限最高，其次纳尔森大人和夏洛特夫人，可主人并没有交代玛茜和陶德的权限，他们只是夏洛特夫人临时指定的队长。如此就按照意志侧中内容，巡查使贝尔蒂娜的权限高于玛茜和陶德，当她的要求与主人的命令无冲突时，则给予协助。 炼金民兵问道：“贝尔蒂娜大人，您需要我同行吗？” 贝尔赶紧问花妖精：“我可以带夏克，还有‘白面包’一块去吗？” 花妖精在夏克的面前飞舞了一圈，又飞回贝尔的肩膀，说道：“可以的，不过，这会增加你的试炼难度，因为熊灵不喜欢它们。” “哦，夏克你不用跟着我。”贝尔挥了挥小手，向炼金民兵命令道。 “是。”夏克恭敬地点点头，又回到暗处执行守夜任务。 贝尔蒂娜蹦蹦跳跳地走向黑森林的深处，还对花妖精问道：“熊灵为什么不喜欢夏克啊？” “因为，它们都看不到灵，灵也看不到它们。” “那为什么你能看见夏克？” “贝尔想让我看到，我就看到了。” “那为什么灵可以看见我？” “贝尔蒂娜是特殊的……您将来会成为万灵之王。” “嘻嘻，我是特殊的，这场梦真好玩。” “贝尔，这可不是纯粹的梦境。” “哼，我才不信呢……” 第二天早上，玛茜猛地睁开眼睛，瞬间就从地上弹了起来。她这边的动静同时惊醒了陶德，两个人先互相看了看，发现龙蜥战兽、凶暴战犬，还有雷诺、夏克都在，偏偏少了贝尔蒂娜。 “贝尔呢？贝尔去哪了？”玛茜好像一只丢失幼崽的雌虎，焦躁地向夏克喝问道。完全不顾及对方是主人的心腹卫士。 夏克语气平静地说道：“贝尔蒂娜小姐昨天夜里独自外出，说是花妖精带她去找熊灵。” “花妖精？熊灵……那是什么见鬼的东西？！” 玛茜楞了下，旋即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你怎么能小贝尔独自外出？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冷静，玛茜，你先冷静。你难道没发现我们昨天晚上的状态都不正常吗？”陶德先制止玛茜发火，又走向两名源血战士，严肃地说道：“夏克，雷诺，请你们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说一遍，我怀疑有某种超凡存在暗算了我们。” 雷诺和夏克将守夜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玛茜听完之后，忍不住抱怨道：“夏克，你看见贝尔不正常，为什么不拦住她？” 夏克摇了摇头说道：“我做不到。” “做不到是什么意思？”陶德见玛茜又要发怒，赶紧抢先问道。 “无可奉告。” 看到夏克和雷诺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神，陶德心中凛然，迅速说道：“好吧，如果事关主人的秘密，你们可以不说。” 陶德的提示让玛茜终于冷静了，她拿起自己的武器，沉声说道：“贝尔走不远，我们现在去找她。” 四人小队追踪贝尔的足迹走大约三公里，她在森林腐殖质上留下的脚印由深到浅，最后完全消失了，连战犬和龙蜥也无法嗅探到她的气味。玛茜失魂落魄地望着四周的树木，握住刀柄的骨节都隐隐发白，喃喃说道：“这是个陷阱，从那片森林沼泽开始，我们就落入了一个陷阱……” 蹲在地上的陶德站起身，拍了拍沾满腐殖质的双手，神情沉重地点点头，说道：“是丛林隐身，主人曾经提起过的一种超凡能力……几天前，有一个非常高明的施法者，他先屏蔽凶暴战士的心灵直觉，设法把蚁人怪物引到远征军的临时营地。蚁人追兵把我们的队伍给冲散了，等贝尔身边只剩下我们四个人，他就把贝尔给拐走了，还用丛林隐身抹去贝尔的痕迹。” “噗”的一声，玛茜将长刀插在地上，说道：“我们就在这里扎营！” 陶德瞳孔一缩，说道：“为什么？那位施法者能让我们昏睡，能屏蔽凶暴战士和凶暴战兽的感知，还能把诱导蚁人怪物，如果我们还要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玛茜转身走到陶德的身前，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施法者的目标是贝尔，所以贝尔很特别，我们现在把贝尔弄丢了，就算我死在这，也要让主人能找到这里！如果能救回贝尔，我甘愿受任何惩罚。” 陶德退后一步，郑重地向玛茜行了一个骑士礼，肃然说道：“是的，留在这等主人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