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最终时刻
纳尔森一行人连续跋涉三十多天，终于抵达亚速尔塔山脉南端的第一个集结点。数十名三级源血民兵纷纷从角落里现身，他们全副武装，已等候多时。 眼尖的贝尔蒂娜看清其中的两个人，不禁向他们挥舞小手，欢呼雀跃地叫道：“雷诺、夏克，我在这里，我是贝尔……我长高了，你们还认识我吗？” “贝尔小姐，我们认识你。”雷诺和夏克带领所有的炼金民兵，率先向贝尔蒂娜施礼。 自从贝尔蒂娜解开了薄雾山炼金师的记忆水晶，莫名其妙地成为炼金帝国巡查使。在炼金民兵的心目中，贝尔的地位现在仅次于主人维克多，而且她对所有炼金生物拥有第二级的权限，包括但不止于7号炼金塔制造的炼金生物。 哪怕纳尔森勋爵和夏洛特夫人在兰德尔家族中的排名高于贝尔蒂娜，雷诺和夏克也先问候贝尔蒂娜。 当然，兰德尔家族成员把这理解为雷诺和夏克对贝尔的偏爱。反正作为“团宠”，贝尔蒂娜受到优待，大家已司空见惯，并不会思考这种细节背后的涵义。 野外相遇，佣兵出身的纳尔森勋爵也不讲究家族的礼仪制度，他大步走上前，用力拍了拍雷诺和夏克的肩膀，亲热地笑道：“老伙计，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们了。” 雷诺也笑着说道：“勋爵大人，这大半年，我们跟在主人身边，没遇到什么危险。” 同为兰德尔领最早的开拓者，纳尔森和雷诺、夏克等炼金民兵的关系十分亲近，可他并不知道雷诺他们其实已经被炼金塔重塑，不再是原先的老伙计。 这次远征无尽森林，维克多带过来的炼金单位死伤惨重。它们要么在神庙之战中牺牲，要么在地下坑道中遇难。200多个炼金民兵目前只剩下不到70人，但也正因为有炼金民兵的拼死掩护，纳尔森他们才活到现在，没有人战死。 见雷诺、夏克安然无恙，纳尔森感到由衷的高兴。可还没等他再说几句话，龙女仆梅雯便冷着脸道：“蚁王还跟在我们的后面，现在不是你说废话的时候……雷诺，夏克，带贝尔小姐他们去河畔营地……其余的人，还有伊莫森阁下的异化暴熊由我接管，先把后面追兵引开，再去支援吾王。” 纳尔森的脸色顿时一变。身为黄金阶的凶暴战士，他时刻都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危险。战争蚁王带领数千只兵蚁一直跟在兰德尔探险队的后面，彼此相隔四百多公里。只需一天的时间，蚁王和它的蚁族军队就能出现在探险队的面前。 这支蚁族相当于战争蚁王的近卫军，有为数不少的高等蚁族和黄金盾甲虫，实力格外强大。如果兰德尔探险队选择战斗，无论采取任何战术，结局都是全军覆没。即便选择逃跑，恐怕也很难摆脱战争蚁王的追击。 打，肯定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现在唯一的方法只能是把追兵引开。否则，战争蚁王一旦发现兰德尔探险队的登船点，那一切都完了。 龙女仆梅雯不仅负责引开战争蚁王，还要去支援维克多。凭亚龙人撕裂者的速度，她可以轻松甩掉战争蚁王，但其余的初级心灵战士该怎么办？ 这些精锐战士的体魄媲美青铜骑士，体能尤其出色，奔跑速度却很一般。纳尔森心里很清楚，他们其实在执行一项必死的任务，充当诱饵，代替家族的核心成员引走敌人，帮助探险队安全脱身，就像那些牺牲在神庙和地底坑洞的源血士兵。 此刻，每个人的表情都分外凝重。贝尔蒂娜手持她的白木法杖，左看看，又看看，明智地选择紧闭双唇，竭力表现出严肃认真的样子。 纳尔森心情烦闷，但也知道精锐战士的牺牲在所难免。不过，他更关心家族主君的安全，还暗自决定，一会要悄悄跟着他们，前去接应维克多。 龙女仆梅雯带队离开之后，就没有人能约束纳尔森和卡里古拉这两位顶尖的凶暴战士。但是，维克多又怎么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梅雯通过心灵联结向主人传讯，告知维克多，探险队已经同炼金民兵汇合，准备实施下一步计划。她的身边，气流涌动，振动空气，传出维克多的声音： “纳尔森，你和卡里古拉负责保护探险队，前往指定集结点，然后听从龙女仆狄丽的安排，登船撤离……这是我给你们的命令！” “大人！大人……” 纳尔森又惊又喜，连喊了好几声，却没有得到维克多的回应。 “吾王现在没空搭理你们，我也没空…….纳尔森指挥官，执行王上的命令，赶紧带他们离开这里。” 梅雯不做多余的解释，抛下众人，转过身径直走向落在队伍后面的格罗斯虫母安，用大家都听不懂的古代语和它低声交谈。 夏洛特骑士看着梅雯窈窕修长的背影，幽幽叹息，转头对纳尔森说道：“勋爵，我们不可辜负主人的期望。” 纳尔森点点头，很干脆地说道：“雷诺、夏克，你们带路，我们出发！” 亚速尔塔山脉的南端，山势趋于平缓，但对于常人而言，这里仍然是雄伟的大山。以重峦叠嶂的山峰为背景，纳尔森一行人如同蚂蚁般渺小。暴露在空气中的岩石呈现红褐色，表面寸草不生，人走在上面，能够有效地掩饰足迹。 队伍沿着山脉的边缘继续向南转移，他们在崎岖的山路上排成一条直线，纳尔森和雷诺、夏克走在最前面，三位施法者居于队伍中间，卡里古拉负责殿后。他们一直走到傍晚时分，太阳完全沉入山脉的西侧，整支小队都被山的影子所笼罩。 雷诺率先停下脚步，指着前方说道：“绕过那道山坳，有一座山溪汇成的湖泊，面积挺大的，但水不深，我们完全可以蹚过去。这样的话，我们最后的痕迹就能被湖水淹没。等我们蹚过了那座湖，找地方上岸，再进入森林带，掩藏形迹。” “好。”纳尔森点点头，转身喊道：“前面有湖泊，我们淌水过去，大家就可以休息了！” 众人听到马上可以休息，一个个都精神振奋，加快行军速度。待绕过前面的山坳，一座长条形的湖泊便出现在探险队的眼前。 血蟒玛茜脱掉战靴，赤足走进湖里，试了试水，回头说道：“这水很干净，就是有点冷，但可以忍受……贝尔小甜心，我托着你过去吧。” 贝尔蒂娜先是皱鼻子，然后扬起有点婴儿肥的下巴，哼了一声，“阿卡的个子最高，我坐在他的肩膀上……阿卡，快来！咦，阿卡，你人呢？” 一阵山风吹过，没有人回答贝尔的呼唤。大家这才发现，卡里古拉居然不见了！ 凭卡里古拉的实力，他不可能跟丢队伍，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 毫无疑问，兰德尔殿下最看重的扈从已经脱离队伍，悄悄跑去支援自己的主人。 ********************** 与此同时，战争蚁王陶尔米诺斯如同巨犀兽般的雄壮身影出现在探险队和龙女仆分开的地方。十几只环绕在它身边的白甲蚁族自动散开，仔细勘察周围的痕迹。 片刻后，一只高等护卫蚁返回，向战争蚁王报告道：“王，贝尔蒂娜的队伍现在分成两支，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转移。一支队伍翻越这道山岭，跑去西边；另一支队伍继续往南走。我们不知道贝尔蒂娜在那支队伍里面。不过，我们现在只能追踪西行的队伍，因为那头巨型暴熊留下明显的爪印。而南行的队伍只有轻微的人类足迹，要不了多久，那些人类足迹就可能消失。如果我们追踪他们，会很容易跟丢。” 陶尔米诺斯没有说话，水晶般的眼眸里红光闪烁，它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 几天前，战争蚁王收到蚁群主宰的传讯，要求它立刻带半数军队折返神庙巢穴。但陶尔米诺斯并没有遵从主宰的召唤，而是选择继续跟踪贝尔蒂娜的队伍。 陶尔米诺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违抗女皇陛下的意志，它只是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这时候应当远离亚速尔塔神庙，否则它或许会像前任蚁王亚波利斯那样，死在兰德尔殿下的手里。 其实，在陶尔米诺斯的本能深处，有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它隐隐觉得蚁群主宰遇到了大麻烦，并期望兰德尔殿下能杀死祂。 当然，陶尔米诺斯的理智在提醒自己，这是不可能的。蚁人女皇已经超出高等蚁族的生命范畴，至少是陶尔米诺斯无法理解，不可消灭的伟大存在。 服从主宰的意志，带领近卫兵蚁，返回神庙巢穴，围堵那位可怕的半神，也许会被半神杀掉。但违抗蚁人女皇的命令，一定会被蚁群撕成碎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任何蚁族都无法脱离蚁群的灵能网络，战争蚁王也不例外。事实上，陶尔米诺斯对族群有着非常强烈依赖感和归属感，而这种独特情感始终在约束它的认知和行为。 从对死亡的恐惧到蚁群的召唤，陶尔米诺斯陷入内心的斗争，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撕裂成碎片。它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干脆断开灵能联结，脱离其余的近卫兵蚁，只带十几个高等护卫蚁，先一步追赶兰德尔探险队，似乎只要继续执行蚁人女皇先前下达的追踪指令，就不算背叛整个蚁群。 由于主动切断和近卫兵蚁的灵能网络，战争蚁王陶尔米诺斯正处于最孱弱的时期，甚至无法通过心灵联结，和身边的高等护卫蚁进行心灵交流，只能采用说话的方式互相沟通。它的感知力也跌入低谷。 “王，快看！格罗斯虫母安在上面！”一只白甲蚁人雄性居然在陶尔米诺斯之前，发现山壁上的异常。 格罗斯虫母庞大臃肿的身躯披着阴影，安静地矗立在山腰处，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岩透出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十几只高等护卫蚁立即散开阵形，主动包围过去。虫母头部的复眼闪动幽光，布满骨刺的甲壳上亮起道道奇异的紫色纹路，数道无形的灵能波动横扫全场，生命等阶接近黄金级的高等护卫蚁们竟然承受不住来自格罗斯虫母的灵能冲击，一只接着一只地栽倒在山坡上，全都晕厥过去。 陶尔米诺斯转向格罗斯虫母，迈动粗壮的四肢，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距离对方200多米的位置，它停止前进，抬着头说道：“安，你不擅长战斗。如果不是主宰命令我暂时不要伤害你，我现在就会杀死你。” 战争蚁王天生拥有传奇生物的位格，即便陶尔米诺斯的状态处于最低谷，凭它自身的能力，也不是格罗斯虫母能够战胜的对手。 安盯着陶尔米诺斯看了一会，没有丝毫情绪地说道：“下级虫族无法对抗上级虫族，这是虫群的法则秩序。就算高等护卫蚁比我更擅长战斗，它们一旦脱离你的灵能网络，对我的灵能意志都毫无抵抗能力。我击晕它们，只希望能避开主宰的监视，和蚁王进行一次隐秘交流。” 陶尔米诺斯警惕地问道：“你想谈什么？” “.…..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格罗斯虫母安说道：“我们是同等级的智慧虫族，你也应该能感觉到……蚁人女皇的真面目，祂并不是虫群真正的主宰。” 陶尔米诺斯反问道：“女皇不是主宰？难道你这个卑微的流亡虫母是蚁群的主宰？”说着，它大踏步地向前，覆盖甲壳的脚掌踏碎地面上的岩石，摆出一副攻击姿态。 安却淡淡回应道：“我曾经绝对服从蚁人女皇的意志，你和前任蚁王亚波利斯绝对无法理解高等护卫蚁的心灵状态。就像我身为护卫蚁，无法理解亚波利斯违抗女皇命令的行为。那是因为，战争蚁王比白甲蚁族更高级，更强大，可以稍微对抗蚁人女皇的意志。” “直到女皇把我踢出蚁群的灵能网络，我成了流亡虫族，也解开了心灵上的枷锁。而半神兰德尔殿下帮我认清自己，也看到了真相。” 战争蚁王当然不会像人类那样，痛骂格罗斯虫母安是叛徒，但它停止逼近，留在原地，很有兴趣了解那位半神对蚁群和主宰的见解。 安继续说道：“我在亚述秘境饮下源质血泉，晋升格罗斯虫母，发现自己能够繁衍的虫族数量存在上限，不会超过8000。而在此之前，兰德尔殿下就向我指出，现在格罗斯虫族不是远古时代的格罗斯虫族，虫群的规模更小，也更加灵活。蚁人女皇控制的蚁群，规模过于庞大，这不符合自然规则。兰德尔殿下还说，每只蚁后其实都是一个独立的虫群，但它们被蚁人女皇操控，并纠集成一个超大族群。” “陶尔米诺斯，蚁人女皇不在乎我这个小小的格罗斯虫群之母，但祂会关注你这只战争蚁王。你目前仍然受到蚁群灵能网络的制约。在蚁人女皇的控制下，你不可能接受我看到的真相，也绝不会承认蚁人女皇其实是个假冒的蚁群主宰。我只对你说明两点……” “第一，半神兰德尔殿下即将对蚁人女皇出手，就像祂击杀黑血主宰那样，蚁人女皇不可能从兰德尔殿下的手里逃脱。你只要耐心等待几天，当蚁人女皇陨落之后，不用我告诉你，你也能看到真相。” “第二是距离……兰德尔殿下在几个月前就来过这里，祂俘获几只跟踪祂的白甲蚁人，用它们测算蚁人女皇控制蚁群的有效距离。高等蚁族距离神庙巢穴越远，蚁人女皇对它们的控制就越微弱。如果相隔超过13000多公里，蚁人女皇和高等蚁族的心灵联结将中断，高等蚁族只会受到本能情感的约束，执行蚁人女皇最后的指令。” “我相信你已经感觉到蚁人女皇对你控制变得十分微弱，也正因为有距离限制，祂才需要战争蚁王替祂指挥蚁族军团在遥远东方，进攻人类国度。” “我建议你不要去追踪贝尔蒂娜，那只会触怒半神兰德尔殿下。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我马上就要去一个地方，等候兰德尔殿下。那个位置已经超出蚁人女皇对高等蚁族的控制范围，你可以远远地跟着我。我会选择恰当的时机，请兰德尔殿下回答你的疑问……” 格罗斯虫母一边说着，一边划动锋利的节肢长足，飞快地向后倒退。她庞大臃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山脊的另一侧。 ******************* 在维克多看来，战争蚁王特米诺斯是一个重大隐患。 他封印蚁人女皇的主体意志，按道理，整个蚁群会在数年内变得四分五裂，但战争蚁王能在一定程度上代替蚁人女皇，成为蚁族新的主宰。 实际上，战争蚁王领导蚁群扩张，原本就是蚁后炼金塔的一项初始设置。可惜蚁人女皇顶替了蚁后炼金塔的塔灵，把战争蚁王当成工具使用。这种人为形成的矛盾，成了维克多可以利用的一个漏洞。 战争蚁王有主宰蚁人族群的本能渴望，所以蚁人女皇必须防备陶尔米诺斯，而不是把它视作继承者。否则的话，蚁人女皇选择保护陶尔米诺斯，就算维克多成功封印了蚁人女皇的主体意识，规模庞大的蚁族仍然是一个整体。 这无疑是最糟糕的局面，甚至维克多冒险封印蚁人女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因此，维克多首先要封印蚁人女皇，其次得宰了陶尔米诺斯。他从内部瓦解蚁人族群的谋划才算大功告成。 维克多打算利用格罗斯虫母安，把战争蚁王诱骗到指定地点，等他先解决了蚁人女皇，再顺手杀掉陶尔米诺斯。 当然，维克多知道自己的能力也存在极限，不可能什么事都做到算无遗策。如果陶尔米诺斯没有掉入致命陷阱，维克多宁愿它前往橡树草原和蚁族先遣军团汇合，也不希望它回到亚述神庙的蚁人主巢。 亚速尔塔神庙毕竟是蚁群的大后方、发源地，想要在蚁群的老巢里消灭一个战争蚁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任务。相比之下，在橡树草原上追杀战争蚁王就显得很容易。 先封印蚁人女皇安洁莉娜，再杀掉战争蚁王陶尔米诺斯，剩下的蚁后势必要陷入无休止的内耗，蚁人大军对岗比斯王国构成的威胁自然就消失了。 无论如何，维克多通过格罗斯虫母安，向战争蚁王陶尔米诺斯透露，自己即将对蚁人女皇下手的消息。 为了防备陶尔米诺斯给蚁人女皇通风报信的可能性，维克多和蚁人女皇互相摊牌的时刻已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