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六娃心事
当齐明找到六娃的时候，后者正坐在一颗参天大树的枝杈上，对着一个空荡的鸟巢愣愣地发呆，对于齐明的到来显得无动于衷。 齐明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树干另一头的树枝上，也一并沉默了下来。 许久，六娃忽然出声问道：“审出结果了么？” “不知道。”齐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树干慢慢地坐了下来，“我让二姐先找到你在哪，然后就直接过来了。” “真羡慕二姐的本事。”六娃吸了口气，“千里眼，顺风耳。” “这事也不怪她，毕竟谁也没料到……” “你不用说，我明白的。”六娃出声制止了齐明的下文，自顾自说道，“我只是想不通，想不通这么大的村子，好多跟我们以前一样的小孩，他们也有他们敬爱的爷爷……怎么，一个晚上，就全变样了？” 齐明忽然感觉身下的树枝一轻，那头的六娃化作微风，打了个旋儿就飘到了齐明这头，轻轻地在齐明面前坐了下来。 “我突然想到爷爷还在那晚，同样是夜晚。”六娃面无表情，低着头轻声说道，“那时我便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能为力。” “时至昨日，我都以为自己已经变强了，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结果还是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们这样大费周章的找妖怪是为了什么啊……” “救爷爷吗？可是我们打不过蛇妖。七弟应该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才一直试图带着我们兜圈子，大哥心性纯良没看出来，四哥头脑简单，也没想过。二姐之前不知道走错，事后也应当反应过来了。三哥五姐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我原先很不理解，我们下山的地方离这张家庄，分明只有千里不到的距离，缘何走上了三千多里。” “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我们……”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能为力啊……”六娃抬头，脸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泪痕，“我很怕，等我们找到蛇精的时候，先知道的是爷爷的噩耗……七弟，我该怎么办啊！我知道你聪明，比我，比二姐都聪明，兄弟姐妹几个，你最有办法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看着一贯潇洒自由，原以为和自己一般没心没肺的六娃，此刻在他面前放声大哭，齐明只觉得喉咙头愈发堵得慌。 在兄弟们面前，六娃永远是身在狂风里，纵横天地间，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样子，齐明从没想过六娃的内心始终承受着这样的煎熬。 大约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哭的像个讨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的瘦弱少年，才是六娃真正的内心吧。 齐明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哭泣的六娃，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久。 情绪逐渐平稳下来的六娃，轻轻地推开了齐明。 两相对视，六娃的眼神显得黯淡无光：“七弟，你说，我们是不……” “不会的。”齐明简单直接地打断了六娃的自我拷问，“我原本的想法，的确如你所说，带着大家兜圈子，极尽所能避免和蛇妖的交锋。” 六娃神情哀伤地看着齐明，没有说话。 “但是，既然昨晚，我说了，我们回西荒，找爷爷。” “那就，不会再逃避了。” “即便十死无生，即便前方的道路，有天雷地火，有荆棘密布，有妖魔鬼怪拦路。” “我都会一一踏平，哪怕拼上性命。” 齐明摸了摸六娃的脑袋，显得好像他才是哥哥似的，忽然笑了。 “虽然，我是最没本事的那个。” …… 张家庄口。 审讯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众人都在这里等待着俩个弟弟归队，共同商议大事。 大家伙的情绪都有些焦虑，毕竟逢此大变，众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正当四娃忍不住再次催问二娃时，后者却忽的一声笑了，笑得众人不明所以。 “二姐，快说说，发现了什么？”四娃十分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二娃笑笑，“你这笨家伙，亏你还是哥哥，还没弟弟懂事。” “诶——？”四娃拉长了语调，一脸懵逼，“关我什么事嘛，问问都不行吗？就知道教训我……” 这边四娃还在愤愤不平地抱怨老天不公，那边六娃和齐明已经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尽头，不过转眼功夫，便走到了众人面前。 “嗨呀，六哥的顺风车就是快。”齐明离了六娃身边走了两步，便开始伸展四肢活动筋骨，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啊……” 六娃笑笑，蛮不在乎地说道：“我这般风一样的少年，境界之高不是你们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寻常男子可以体会的，庸俗，太庸俗了。” 俩人言行举止全如没事人，就如往常一般嬉笑打闹，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 “喂喂，地图炮开大了啊。”三娃一脸不爽，“你说老四就直说，不要加上‘们’好吧？” “对啊对啊，开什么地图……咦？”四娃说着说着，猛然反应过来，顿时气得三尸神齐齐暴跳，“关我什么事嘛，单纯一点不好吗？你们人心实在是太复杂了啊！” 这边三娃已经放声大笑，四娃听得面红耳赤，登时就揪着三娃厮打起来。 一开始只是拳来脚往，流氓打架一般的路数，打到后面似是动了真火，各种神通都派上了用场。 但见三娃双目之中盈光溢彩，体表金芒流动，不时有金光迸出，化作刀枪剑戟，杀伐凌厉之气连成一片，似有千军万马齐齐攻向四娃。 后者毫不怯弱，一头黑发早已化作熊熊烈焰，浑身上下无不燃火，所有毛孔齐齐向外迸出点点火星，声威煊赫，远远望去，真不愧为一尊行走在凡间的火神。 俩人杀得难解难分，厮杀成团越滚越远，不觉间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 其余几个葫芦娃们早已见怪不怪，任由那俩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互啄，反正晚些时候打得累了自然会蔫头巴脑地回来……一般来说都是到了饭点，四娃抢先认负。 眼看时近正午，俩人多半盏茶功夫便回，众人也就对此毫不在意了。 “所以，审完了么？”齐明看了一会热闹，见三娃四娃打远了，方才收了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二娃脚下那头匍匐着一动不动的花豹，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 “嗯，问完了。”二娃言简意赅地答道。 被三娃四娃的打斗场面，吓得差没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大花，忽然感觉到五双目光齐齐望了过来，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