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交谈

    “可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身为一个皇子，却会身先士卒，到外海这种不毛之地来剿灭海盗？这不合常理。无尽之海除了海洋，还是海洋，少得可怜的陆地也大多是一些火山岛。这里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至于海盗，有这么可恨吗？仅仅是打劫了一支商队而已。却惊动了一位皇子亲临？”

    米海尔给年轻的小皇子松绑，并让他平等的坐在对面，与自己对酒。礼仪之道，米海尔曾经和帝国的贵族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礼仪。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海盗不应有的优雅。除了言语自由洒脱，不拘束之外，米海尔和别的海盗并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反倒有许多不同的地方。这是罗兰皇子对眼前这个海盗的第一印象。

    他不明白为什么。

    “你曾经是一名贵族？”

    看着米海尔那熟练的手势和动作，罗兰好奇的反问着。

    “贵族？哼……看贵族这个词如何定义了。我不是贵族，我出生就是海盗，我的父亲是海盗，我父亲的父亲也是海盗，我在海盗船上出生，所以，我也是海盗。但是我曾经与你们国家的贵族子弟打过交道，学习过你们的贵族礼仪，所以，看起来才会不像一个海盗。但是，事实上，我就是一个海盗。”

    米海尔微笑着回答到。办公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米海尔完全不需要担心对方会逃跑，他没地方去。整座岛都是他的。这座城堡里到处是机关和守卫。眼前的小皇子虽然勇者无畏，但是再勇敢也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类，是不可能逃出这座要塞的。

    “和帝国的贵族们打交道？”

    年轻的小皇子惊讶的问着。他显然不相信眼前这个海盗头子所说的话。

    “嗯，是的。这很奇怪吗？年轻人，你整天被关在皇宫里，听到的都是一些天下太平，帝国繁荣盛世的话。即便出门在外，你身边的人，也都是一些官宦子弟，就连那些个将军也不敢跟你说真话。你觉得海盗跟帝国贵族打交道很奇怪吗？”

    米海尔啜了一口葡萄酒，接着说到——

    “让我来告诉你吧，这一点也不奇怪。我不仅和你们那些个贵族官员们打过交道，我还拥有泰瑞斯帝国的通行证、公民权。不用觉得意外，皇子殿下。有些事告诉你也没关系。事实上，在我流浪到这里之前，我曾经长期与你们国家的贵族、商人打交道。要知道，贸易不分国界……也不分正邪。唯有利益。”

    米海尔话中有话的说着。可以看到对面小皇子脸上那复杂的表情。这让他感到意外，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国家，什么时候堕落到这个地步。他曾经对民众疾苦有过了解，他知道，表面上繁华强盛的帝国，实质上还有许多人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帝国需要更强盛，才有资源可以供这些平民享用，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然而，眼前这个海盗的话，让他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帝国，强大的帝国，或许早已被这些蛀虫掏空，强盛的王朝带来了充裕的财富，然而，无论这财富再多，它终究会被这些腐败的蛀虫所侵蚀。如果眼前这个海盗所说的是事实，那么，再多的财富也无法填满这些腐败者的胃。

    “我不信，海盗终究是海盗，你怎么有能力混入帝国的边疆和港口？冈多里斯、奥菲斯、米拉米多……所有的港口都有帝国的海关卫队。你无法混进来，更别提和贵族做生意？谁会冒着危险和海盗做生意？”

    罗兰反驳到。

    “信不信由你，我和你争这些干什么。你现在是我的俘虏，是我的摇钱树，告诉你一些真相，是为了让你认清你的国家，认清当前的现状。当然，你若是不信，我也无所谓。反正这与我无关。几周后，等帝国凑齐了赎金，把你换走，我还是当我的海盗王，而你，还是那个幼稚不堪，高高在上的帝国皇子。”

    “你曾经和哪些官员做过交易？”

    思索片刻，罗兰还是忍不住追问到。他有着一腔热血，有着一腔抱负。这是其他帝国贵族们所没有的。米海尔看得出来他和别人不一样。别的不说，没有哪个皇子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到最凶险的无尽之海来剿灭海盗。剿灭海盗什么好处也没有，唯有锻炼一个人。愿意这样做的，至少品行上不会太差。

    “多着。多到记不清了。我贩卖过黄金、象牙、珠宝、锦缎、晶石……许许多多商品，都是从帝国的港口出货的，虽然是海盗，但是我们也经常跑贸易。伪装是熟练活。正轨渠道的生意我们做不了，也不能做。那么苛杂的税种足以压垮任何一个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商人。所以，我们走私。我不仅在帝国走私，也在菲尼斯人的领地内走私，同样，在北方的洛克王国，也有我的势力。这是潜规则，一条完整的利益链。每次贸易，我必须打通两边的关系，海关只是这中间很小的一个环节，我必须给帝国各处的官员们好处，以达到进口出口通行无忧的保证。”

    “该死的！告诉我，到底有哪些人？证据。”

    “你抓不完的，如果真的要抓，整个帝国的官员你都要抓个遍，可能吗？放弃吧，年轻人，我只是告诉你现状，并没有指望你能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长年游走于帝国与我的王国之间，见识到太多的人和事，我知道，这种现状还必须持续。帝国已经病入膏肓。长达两百年的和平摧毁了它最后的荣耀，那些道德，美德，律法，早已荡然无存。纸上华美的文句只是用来欺骗无知的民众罢了。告诉你有哪些人又有什么用？小皇子，你信不信，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一定可以铲除他们。这些贵族官员背后牵扯到的，是帝国核心的家族势力，你父亲没告诉你，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有些人，是可以动的，有些人，是动不得的。即便连他们的手下，你要惩处他们，都需要思考后再动手。别问我我怎么知道这些的，我见过的，比你真实，你是皇子，我是海盗。”

    米海尔带着微笑跟年轻的帝国皇子说到。可以看到小皇子那一脸愤怒的神情。显然，有些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眼前的男人，仅仅是一个外海的小海盗王，便知道那么多……这个强大却无限腐朽的帝国，让他愤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