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五百万
“五百万。”陈实微微抬起昏昏欲睡的大脑，耳朵中朦胧的听到一个声音。眼皮动了动，随后继续埋下了头。 梦是个好东西，五百万……哪怕是分，都足以让自己这种一穷二白的普通市民笑出声来。 梦境中好像安静了一下。随后他似乎听到了有些压抑的呼吸声——那是因为愤怒而鼻息加重。数秒后，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陈先生，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五百万，只要你签下这个意向合约，首先一百万的定金就会马上打到你账户上。” 声音顿了顿：“说句不中听的，你现在的情况……恐怕非常需要这笔钱。这栋房子已经这样了，保险公司的理赔金绝对低到难以想象，为什么你不考虑一下呢？” 艹…… 困极的时候有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的心情可想而知，陈实眉头皱了又皱。对方却根本没有停的意思，继续喋喋不休：“你看，这片街区只剩你这家了。或许你想签订置换意向？我们也准备了相应的合约。” “艹！！！”陈实双手没入黑发，用力抓了抓，头皮上传来的阵痛让他思维终于清醒了一些。勉强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叫什么叫？投胎还是奔丧啊？睡个午觉能不能让人安静了？” 刷，眼前一片雪白，散发着油墨的味道，一张纸已经被立在面前，锲而不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陈先生，一百二十平的置换合约，加上三百五十万拆迁赔偿款，是我们百胜地产的最后底线，这是政府批示的重要工程，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初夏的微风吹拂陈实的刘海，五感渐渐复苏，汽车尾气夹杂着花朵绽放的清香飘入他的鼻子。他目光无神地飘荡了数秒，终于定定落在面前的白纸上。 前面写了什么没有看清楚，最后几行字赫然是：拆迁费五百万元人民币整，意向契约签订定金一百万，合约公证之后即刻生效。甲方——乙方——。 不是做梦？ 陈实愣了愣，呆呆地看了三秒，随后猛然站了起来。用力之大，就连身后的椅子都在地上拖出一阵刺耳的兹拉声。 “这是……”胸口起伏地厉害，他愕然看着眼前的合约，冷汗从额头上滴了下来。不是紧张，不是被五百万的拆迁费吓到，而是震惊。 这一幕……他见过。 “陈先生？” 他没有回答，有些颤抖地伸出手，一把抓下面前的合约。看到了身后那张笑容凝固的男人的脸。 带着金边眼镜，头发梳地一丝不苟，整齐的西装，藏蓝色的领带，貌似诚挚的职业化笑容。陈实张了几次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怎么会…… 他缓缓抬起头，周围的一切落入眼中。一片断瓦残桓，这是一栋小阁楼。年代已经颇为久远，他却记得很清楚，根据记载，是民国末期的建筑。 但现在到处都是一片黑灰，黑炭一样的焦木散落四周。除了他们落座的地方新搬来的桌椅，看不到一点完好之处。即便过去了好几天，打扫过好几次，深吸一口还能闻到焦臭的味道。 火灾。 如果是公寓楼还好，但是对这栋有些年代的木质建筑，就是灭顶之灾。 陈实出神地看向头顶，上面已经被祝融吞噬出一个巨大的孔洞，透过去能看到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陈先生……” “闭嘴！”陈实缓缓闭上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这栋楼还在？他不是早就卖了吗？换了五百万了吗？ 2015年，蓉城西湖公园东侧吉祥居民区失火，正好是由他家燃起，而这一天，也真正改变了他的命运，被他铭记于心。 他没有出事，然而听说家被烧毁的父母赶着从外地归来，却在途中出了车祸。天人两隔，他甚至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事后，就是这个人来说服他接受了百胜地产的五百万。 突如其来的暴富让他学会了花天酒地，他的父母是厨师，正因为自己文化不够，对他更是严加管教。但因为这场火灾，失去束缚的少年世界观逐渐走上了另一条路，他学会了花天酒地，学会了声色犬马，不过短短两年，五百万就被他花得精光。仅仅留下了提前买的一间八十平商品房。 他开始懂得节约，懂得生活的艰难，而在他短时间的辉煌中巴结而来的狐朋狗友顷刻间鸟兽散。从顿顿大餐到方便面，最穷苦的时候物业费都交不起。 他痛定思痛，开始去各大餐厅打工，至少从小耳濡目染接触过不少厨艺。但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数年的豪华生活怎么可能一下子改正？从开始穷困潦倒到最后小有好转，他花了整整五年。用一倍的时间抹去暴富的痕迹。 他不怪别人，也不怪社会。 只怪自己年少轻狂，无数的日夜，他都看着都市的夜空懊悔自己曾经的过往，怀念已经是高大商场的故居。但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就是后悔，也最不需要后悔。 所有人都得为自己的账买单，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我记得……我当时接了午夜的外卖，正在下雨？送完之后……我就发烧了？在家里昏睡？”他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狠狠一咬嘴唇。 不是梦。 痛感如此真实，他心中涌上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看着西装男子，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现在……是几月几号？” “五月三十日。” “哪一年？”他的声音更加急促。 西装男子愕然看了他一眼：“2015年5月30日。” 果然如此！ 他狠狠握了握拳头，重生了……自己居然真的重生了！重生在父母已经安葬好的一个月后，百胜地产找上门来的时候！ 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这个词绝不新鲜，然而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上天竟然愿意给自己一次补过的机会！ 让自己从那个命运的分叉点重来的机会！ 让自己珍惜每分每秒的机会！ “爸……妈……”眼眶有些发热，他朝着四面八方深深一躬：“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会好好活着。谨遵你们的教诲，踏实做人！” “我保证。”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卖这间老屋。 这是他跌倒的地方，也是他补过的地方，这里承载了太多的回忆。甚至可以说，是他人生的分水岭，也是他重生的起航点。 这是印记，两辈子的印记。远比金钱珍贵，而且丢了就再不可能拿回来。 西装男子推了推眼镜，掩饰住眼中看傻逼的目光。这人是不是疯了？ “你走吧。”陈实舒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 “好，那我们就谈谈接下来……你说什么？”西装男子愣了愣，猛地站了起来：“你不答应？！” 陈实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你没听清？” “这房子，我不卖！” “陈实……不，陈先生，你到底什么意思！？”西装男子都快抓狂了，一步踏前：“我们不是谈的好好的吗？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怎么？临时觉得价格不够？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底线！” “你自己看看！”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抓出一叠文件，有些激动：“这是整个吉祥小区所有住户的签字文件，只有你了。陈先生，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再提，但是这样熬价格就没意思了。这可是政斧点名的工程，根本不可能做钉子户！” “说不卖就不卖，多少钱也不行。政斧点名？那你拿着文件过来看。没事的话，请吧。” 享受羡慕的两年，鄙夷奚落的五年。阅历让人成熟，特别是大起大落的阅历，可以让人历尽千帆。这点小把戏，陈实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西装男子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态度忽然如此强硬，底线都封死了。数秒后才咬了咬牙：“行，如果陈先生改变了想法，随时欢迎联系。” 将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出大门不远，路旁一辆黑色桑塔纳按了按喇叭，西装男子暗骂了一声上了车。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位二十七八的青年，笑道：“怎么？没拿下来？” “天知道那个傻逼脑子是不是短路！”西装男子咬牙点燃一根烟：“五百万啊！还是刚经历过火灾的危楼！老子都恨不得替他签了！一个十七岁的小屁孩，谁给他的勇气拒绝！” “怎么办？”副驾驶笑道：“就差你这里了，这次是王董带队，点名了必须拿下来。” “凉拌！”青年男子双手插入黑发梳理了一下：“去居委会，给我查查是哪家公司接他们的保单！” 副驾驶目光一闪，抬了抬眉：“过了点吧？” “过个J8！！”西装男子死死咬着烟嘴，狠狠抽了一口：“谈不下来，王董那里你去交差？这可是实打实的业绩！” 他重重靠上椅背：“小屁孩儿，玩不死他！给我准备保险公司负责人电话，我倒要看看，没有钱，不卖房，一个小屁孩怎么在社会立足！” “五百万还敢傲，老子要让他求着把房卖出来！” 地产公司的愤怒，陈实毫不在意。 以后怎么办还没有想好，不过现在，他很想亲手将这栋楼打扫干净。 就用它，作为自己重生的第一份礼物吧。 一点一点，将黑灰扫到角落，二楼已经烧没了，整个阁楼空空荡荡。就在他扫过一堆黑炭的时候，忽然间，扫把顿了顿。 “这是什么？”一个漆黑的小盒子被他扒拉出来，他疑惑地抓起来看了看。 这是一个木头盒子，上面雕刻着一双筷子，一个酒壶。他皱眉摸索着，从来没有看过这个东西。 就在他摸到盒子后方的时候，猛然指尖一痛，一下子甩开盒子，指尖上居然出现了一滴针眼大小的血珠。 “木刺？”他呲着牙摁了摁。就在此刻，脑海中一个机械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滴……” “精神力接驳……” “检测到宿主精神稳定，智力正常，食仙系统V2.0版开始植入……预计时间十个小时……” 话音未落，陈实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