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丹鼎令出世、丹鼎宗洞天。
两人一龙一路明里暗里的调侃斗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笼罩峰顶的雾气边缘。或许是因为青青的缘故,穿林而上竟未遇到任何毒蛇猛兽。 两人停下休息,喝水、吃干粮,而后便准备一鼓作气穿过雾海,上到峰顶。吃喝完毕,谢仁一边静坐涵养,一边暗中以心念向峰顶探去,心念进入雾气之中,就如石沉大海,只有一片白茫茫,雾气之内竟似空无一物,这就是青青说的法阵吗?谢仁正待扩大范围,青青传音道:“别浪费法力,我的神识也探查不了。我曾经以原身试探过,入了雾中就是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绕来绕去总会绕出来……” 谢仁正听着青青的话,半仙却拔出枪、打开保险、子弹上膛,行云流水一般做完整套动作,招呼一声便冲入了浓雾之中,谢仁连忙拔枪跟了上去。 两人在浓雾中持枪搜索前进,只选高的地方走,不知不觉又走了半个钟头,谢仁便察觉到了古怪——走来走去身边都是白茫茫雾蒙蒙,只能依稀辨清身前一两米的的距离,半仙在他前面两步远,却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半仙则是越走越兴奋,嘴里还低声咕哝着:“我就说有古怪吧,你还不信。照说咱俩走了那么久,早应该到峰顶了……这上面肯定有宝贝!哈哈……发财了……” 谢仁:“别只想着发财,咱两肯定是迷路了。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半仙:“按照野史记载,拿了宝贝这些异象自然就会消失,没事儿的,时间还早,咱们再找找。你说这宝贝卖了钱,咱俩怎么分啊?……啊……!” 一声惊呼,走在前面的半仙不见了!而那余音则仿佛从地底传来,就像掉进了陷洞之中。 谢仁正在拿着失灵的指北针敲敲打打,听见惊呼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撮高草,紧赶两步往前查看,前方乃是实地,又扒开两边的灌木高草,仍然还是实地,找遍周围丈许方圆,根本就没什么陷洞,大颗的汗珠瞬间就爬满了他的额头。 谢仁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扶额,对着察觉有异便化形而出的青青道:“半仙失踪了……”两人面对面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半晌没说话——她修为虽高,但修行传承比起谢仁也多不了多少,对于法阵更是一片空白。 谢仁坐在地上心念急转:这法阵好生厉害,一入其中就瞎了眼,一不留神就着了道。半仙身上有枪,自保应是无虞,也有清水干粮,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就是不知道刚才那一下受伤没有……手机,对了,手机……谢仁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给半仙打电话,拨了才发现没信号,屏幕右上角竟然是个“×”。 青青见他有些乱了方寸,柔声安慰道:“你别急,这儿我闯过好几次,法阵并不伤人,只是把人送出去。我想,他应是被送出去了。” 谢仁闻言,内心稍安,抬起头来道:“但愿如此……那我们怎么办?继续兜兜转转等着阵法把我们送出去吗?” 青青沉默半晌,幽幽叹道:“唉……也只能如此了……” 正说话间,一股焦糊味传出,跟衣服被烧着的味道一样,而且还很近。谢仁还在转头四处找寻,青青却瞪大眼睛,指着谢仁,叫道:“背包、背包,你的背包冒烟了!” 谢仁闻言赶紧甩下战斗小包,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哐当!” 一面牌子掉了出来,准确的说应该是两面,两块除秽咒!两面牌子有花纹一面紧紧贴合,有字的那面则朝外,谢仁这才发现——两块除秽咒的花纹竟是阴阳互刻。在去春城的路上,谢仁与青青虽然通过除秽咒相认,他也曾问过青青是否发现这除秽咒有何特殊之处,青青却是一无所知。后来两块牌子都交给谢仁保管,谢仁也没细看,就把这两块牌子扔到抽屉里,出门时才会带着。应是今天登山一路颠簸,这两块牌子在背包里颠来倒去、相互碰撞,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扣到了一起,这才让这件器物重见天日。 谢仁和青青异口同声道:“没想到这两面牌子是这么用的?” 地上,两块除秽咒阴阳互刻贴合,就似生了根一般严丝合缝,隐隐发着炙热红光,周遭的地面都被烤得灰白,草木瞬间枯黄,仿佛要烧起来一般。谢仁想把它捡起来细看,可手还未伸到,就被高温逼得缩了回来,好高的温度!他并不罢休,探出心念想以御物之法将之拾起。 他的心念刚接触到除秽咒,口中就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一口热血喷出,溅在高温的除秽咒上“哧哧”作响。谢仁向后软倒而去,脸色瞬间殷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他的心念竟然被“烫”伤了,神气法力也几乎消耗一空,热毒攻心,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这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青青察觉到谢仁有神气波动,已然闪身到了他的身后,援手已来不及,只赶上扶住了软倒下来的谢仁。青青神识切入神志不清的谢仁形神,所见就如一片焦土,生机就像被烈火焚烧的干柴一般,渐渐消逝…… 想着这些天的相处,想着相依为命的命运,想着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命在旦夕,青青放声大哭。连珠般的泪水滴落在谢仁殷红的脸上,非但没有被高温蒸发,反而渗入了他的体内,而悲痛欲绝的青青却根本未曾留意。 哭了片刻,青青突然想起了什么,埋头便吻上了谢仁那被烧得干裂的嘴唇——龙诞液,她在给谢仁不停的度过去龙诞液……泪水流出她的眼眶顺着两人贴合的脸颊渗入他的肌肤,龙诞液从她的口中被丁香小舌一滴一滴的送入他的口中,水rujiao融大体就是这样的吧?时间仿佛停止,周遭的变化也没能扰动青青的心神,她只想救活谢仁! 整整一个时辰!她哭了一个时辰,也吻了一个时辰。 当心念触及除秽咒,谢仁眼前一黑便进入了梦里。梦中的他站在一片焦黑火红的大地上,焦黑是大地的颜色,火红的则是四处流淌的岩浆,热,非常热!热得已经把他烤化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轻,渐渐向火红的天际飞去。这时,下雨了,终于下雨了!这片大地似乎亘古以来就未曾下过雨,当第一滴雨水落下,连大地都在欢呼,贪婪的把雨水吸进土壤。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浇灌着这片干裂的大地,浇熄了流淌的岩浆、浇灭了喷发的火山,一切都凝固了,只有飞速落下的雨点是动的……火山口不再喷发熔岩,它流出了一股股清泉,有的甚至是喷涌……清泉携着生机滋润着这片土地:树绿了、山青了、花儿也开了,天空变得蔚蓝,白云朵朵漂浮……谢仁躺在小河边如茵的草地上,深吸一口气,呢喃且含糊的道:“好香啊……” 嗯?嘴里怎么有东西?怎么感觉像……舌头? 谢仁惊得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青青光洁如玉的额头以及一头青丝,耳边传来她的悲泣,而口中则品尝着一缕异香……青青察觉到他已醒来,惊喜得一头扎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嘴里不停地说着:“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傻瓜,修为低微还乱用……傻瓜,吓死我了……” 谢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青青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说这些奇怪的事,好有口中怎么有缕异香,甚至还在为初吻被说不清是龙还是人的美女夺走而纠结……看她如此伤心,也唯有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慰。他在努力回忆,却毫无头绪,待他回过神来看清四周的景象,才呆呆的问:“青青,这是哪儿……” 青青懒在他怀里,头也不抬,一边抽泣一边微嗔着道:“烧糊涂了吗?……傻瓜,这里不是簸箕顶吗?……呜呜……都怪那个死半仙,非要来什么簸箕顶……呜呜……啊!这是哪儿?” 最后这声是惊叫。 青青坐在一片松软松针之上横抱着谢仁,依稀可见松针下青青绿草,身周均是一抱粗的古松,隐约有条青石小径沿阶而下。他们身后有块十数米高的巨石遮挡,石上用小篆体刻着四个金色大字“青崖洞天”,折角化弧、斜竖峥嵘,一股苍凉古拙之气扑面而来,想必应是秦时所书。巨石两侧长满古松,只在左侧留有一条入内去的青石小径。 当两人看向这块十数米高的大石,脑中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吾乃秦缓。承神农余荫,继先贤宏志,建宗丹鼎、立石为证。” 青青按住准备起身寻找声源的谢仁,道:“别找了,这是前辈祖师留在石上的仙家手段。” 谢仁:“仙家手段?世上真有仙人吗?” 青青茫然道:“我不知世上是否有仙人……不过看了这石碑,我觉得在我境界之上,尚有更高境界。如此留音石上,我还做不到。” 谢仁:“那我的小册子,岂不是相当于幼儿园教材?” 青青:“或许吧……你先涵养神气,我们再四处看看。” 经青青提醒,谢仁才察觉到自身神气法力几乎耗尽,赶紧静坐涵养。 一个时辰后,谢仁离定起身。发现青青正在把玩已经合为一块的除秽咒。他看着完全变了模样的牌子,正要发问,青青已经一道神念印入他脑海。他这才明白:据青青推测,两块牌子合一,正是进入这片洞天的“钥匙”。方才他们闯入的是洞天外的幻阵,手持“钥匙”进入幻阵,才能见洞天真容,洞天门户才会呈现在持牌者的眼前。 两块除秽咒熔合之后,变得银光闪闪,形状有点像薄荷叶,顶端叶柄带孔、侧面一圈各饰瑞兽浮雕,正面丹、背面鼎。 青青把牌子递给谢仁,道:“现在这牌子已经不会伤着你了,收着吧。”谢仁没敢再用心念探查,而是小心翼翼的接过,没想到牌子竟嗖的一下隐进了他手里消失无踪,吓得谢仁哇哇大叫。
青青笑得前仰后合,道:“牌子熔合时,你那口血正好喷在上面,可能是血炼认主了吧?”而后又若有所思的道:“看来这牌子是比法宝更厉害的器物,竟然能融于形神之中,你看看能不能御使?”谢仁闻言,心念微动,牌子又凭空现于手心,这才长出口气。 两人收拾好散落的物品,绕过巨石,终于看见了真正的簸箕顶。 石后是一片广阔的空间:抬眼望去,方圆数里的如茵绿草,向远处延伸至一面近百米高的青石山崖下,山崖面向巨石、中间凹陷,形成一个凹形山谷。崖顶长满青松,松林顺两侧崖壁延伸,渐与草甸相接,环绕草甸将这片世外净土合抱,一直生长到巨石两侧。崖上凿壁建有几所木屋,皆用栈道小径相连,间或有些灌木、奇树、异松长于崖上,平添了几分雅趣。在山崖下的那片谷地中,古树掩映间分布着大大小小数片建筑,皆是木墙黑瓦的结构,显得古色古香、苍凉悠远。而那些建筑的前方,则是连绵平坦的草地,一直延展到他们脚下。一条不知从何处发源的溪流,弯弯曲曲横贯在草甸之上,溪上稀拉架着五座石拱桥,分别有青石小径延伸通往不同的地方。溪流或宽或窄,不断有水鸟起落、白鹤游弋,松林或密或疏,间或见灵猿跳跃、松鼠穿梭。虽已日头西斜,但洞天内仍光线适中,不明不暗,仿佛正上方挂着一颗柔和的太阳。草甸上飘着一层薄雾,更是将这洞天衬托得如梦如幻。 谢仁和青青都看呆了——这就是洞天福地?果然是世外桃源地,离尘隐修天!洞天内灵气充裕,数千年过去依然一尘不染,就连草叶上都看不见一星尘土。 青青展开神识,铺洒在在洞天之中。 片刻后对谢仁道:“洞天里没人。”同时把自己探查到的景象印入谢仁脑中,谢仁看见,除了崖上一座木屋榻上有一具盘坐的枯骨,其余建筑皆是空空如也。两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于是二话不说往那处木屋奔去。两里路程,转瞬就奔至山崖下,青青伸手拽住谢仁,直接跃上了木屋。 推开门,室内依然一尘不染,甚至榻上枯骨都晶莹剔透,蒙着淡淡荧光,青青小声道:“此人遗骨已是天材地宝,生前境界在我之上。” 谢仁:“那么厉害,怎会坐化在此?” 青青:“想必是在历劫……什么劫数如此凶险?竟能让此等高人堕入其中而不自知,坐化于此……” 谢仁:“修行路上的劫数,躲不过、避不开,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感慨也没用。” 青青:“这倒也是。”一边说着,一边以御物之法将遗骨身前一枚玉简摄来握于手中,并以神识探入。良久之后,青青长出口气,将一段神念印入谢仁脑海。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本有许多画面,但青青虑及谢仁修为不足,便以传音的方式向他讲述: 这具枯骨是丹鼎宗第十代宗主的遗骸,是时正值李唐初灭,天下纷争不断,修行人或多或少牵扯其中,卷入纷争陨落者甚多,丹鼎宗也不例外。 宗主的师弟——当时的传功长老姓刘,乃后汉皇族。只因俗世间的家族卷入霸权纷争,对方也有修行人介入,便带着写有“丹”字的半块“丹鼎令”下山北上,途中还收了一名天资甚佳的孩子为关门弟子,本待凭着苦海岸边的修为和手中神器,能轻易解决纠纷后归山度劫,不料却遭了埋伏,其中竟有出神入化的高人! 刘师弟身受重创,为保全宗门神器拼死逃脱,临终前给关门弟子留下神念心印,叮嘱他日后重返宗门归还神器,便撒手人寰。这名弟子渡大河大江南下,怎奈修行尚浅、世道纷乱、举步维艰,不得已只能在白龙山隐居潜修,寻思着有了自保之力再南下归宗。除了修行,平日里也给山下的村民治伤医病,得些供奉施舍渡日。 苦于无上师指点护持,他天资虽好却进境缓慢,眼看寿元无多却始终停留在易经洗髓不得寸进。荆襄滇南路途遥远、战乱连连,无数修行人卷入其中,更担心被伏击者追杀灭口……如此数十年下来,寻祖归宗始终未能成行,这才定居在了白龙山。盼着宗内不见师尊归山,前来寻访。 其后十数年,宗内仍未寻来。眼看寿元将尽,他才在附近寻了几名资质尚可的弟子传下秘法,寄希望于门下弟子达成师尊遗愿。他告诉弟子,这派宗门叫丹鼎宗,并严禁门下与其他修行各派交流走动,相当于自我封闭了起来。这名弟子自觉有愧师尊嘱托,时常长吁短叹,心绪数十年郁积难解,未及二元之寿便坐化了,临终前一再叮嘱弟子勿忘认祖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