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只注视着你一个人
元旦，叶南久违地放了假，可惜只有一天假。 从这一天开始，张小北也放假了，而她放的是一辈子的假。 元旦一早，叶南拿着一瓶过期的百事可乐去路对面的北海包子铺坐坐，顺便帮张小北打扫打扫卫生收收钱什么的，做一些微小的工作。 得益于家里开了超市，叶南这几年一直不缺饮料。作为叶良材父爱的表达，他们家超市的过期饮料从来都是优先供应给叶南享用。 为什么是已经过期的？ 因为快要过期的饮料供应给老妈、叶双喜还有张小北啦。 至于为什么是百事可乐不是可口可乐呢，原因也很简单，不是因为百事的广告部给了钱—— 而是因为可口可乐卖得好，不会过期啊。 言归正传，从上面的一点可以看出，儿子是一个家庭里地位最低的人。因此叶南坚决反对家里养宠物，否则他万一连狗的地位都不如，那就太丢人了。 走到包子铺前面，叶南突然发现包子铺的招牌换了，从北海包子铺变成了小北包子铺。 叶南记得，张小北她那个早死老爹的大名就是张北海。现在包子铺名字更换，也预示着这里主人的正式更迭吗？ 叶南心里有那么一点难受，好像这名字一换，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孩就这样被一辈子锁在了这间小小的包子铺里。 现在她是包子少女，五年后也许她是包子西施，十五年后就是包子欧巴桑了。 到时候她孩子可能也会帮她一起卖包子，她不会告诉孩子自己曾经也是个天生丽质的少女，而是抚摸着眼角的皱纹告诉她所认为的更重要的事情。 叶南在心中叹了口气，走进小北包子铺。现在不是饭点，张小北正在后厨拿着擀面杖哼哧哼哧地擀面皮。 听到有人声，张小北连忙从后厨探出头：“你好，欢迎……你来就来，还带什么可乐啊，这么客气。” “过期的，不是给你的，我自己喝着玩。”叶南把可乐放在了桌子上。 “哪儿有拿过期的东西喝着玩的啊……喏，你喜欢的。”张小北说着擦了擦手上的面粉，打开店里的饮料柜子拿出一瓶壹枝笔的芒果汁递给叶南。 “不用了，我都专门带饮料过来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叶南还是很老实地接过了芒果汁。 无他，这是一种冷门到不能再冷门的饮料，张小北在店里放这种饮料就是给他喝的，除了他估计也没人会喝这个牌子的芒果汁。 “你就拿着吧……哎，既然你今天闲着，一会儿帮我绞馅子。” “好说，这次来就是帮你干这些活儿的。” 叶南从墙角拿起扫帚，打算先扫扫地顺便和张小北聊聊天：“对了，阿姨呢？” “住院了，以前就有病拖着不治，现在我毕业了，总算是让她去治病了。” “不是什么大病吧？” “不是，就是身体会很虚弱，没法干活，所以包子铺就交给我一个人了。” 扫完地，叶南擦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芒果汁，开始和张小北闲聊：“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还好，这里人吃饭都挺规律的，只要提前准备好，到了饭点只管卖饭收钱就行。” 张小北抹抹额头上的汗，本就粉嫩的小脸看起来红扑扑的：“现在没客人，我也没开空调，你不冷吧？” “不冷，你这里有锅炉，比我家还暖和呢。”叶南拿起抹布又开始擦桌子。 “那好啊，中午留我这里吃饭吧，新鲜的手擀面。”张小北的店虽然招牌上写的是包子铺，但也并不是只卖包子，各种面食多多少少都有一些。 “好，已经有段时间没吃过你下的面了，挺怀念的。” 叶南擦完桌子把抹布洗干净，戴上手套开始绞肉馅。 就在他准备继续和张小北聊天的时候，张小北立刻叫住了：“戴上口罩！” “挺正规啊……”叶南接过口罩戴上，“说起来，为什么把店的名字改了？” “因为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啊，不管过去是怎么样，只要能让过去的事情都过去，那过去还是很美好的。” 张小北说完，对叶南挑了下眉毛，笑了一下，一股顽皮乐观的光芒照射进叶南的眼睛。 叶南低头继续绞肉馅，却听见一阵嗞啦嗞啦的电流麦一般声音，随后有音乐声响了起来。 转过头去，叶南看到了一台掉漆了的老式随身听，不由得问道：“这个老古董还留着呢？” “嗯，怎么了？”张小北一边随着音乐的节拍擀面皮，一边点着脑袋。 “没什么，稍微有点感慨。” 随身听里放的是大黑摩季的《只凝视着你》，灌篮高手的片尾曲之一。 如果叶南没记错，这个磁带也很老了，磁带正面是灌篮高手的各种曲子，背面是大黑摩季和坂井泉水的歌。 小时候听不懂大黑和泉水在唱什么，所以他们只听A面，反复的损耗之下现在这一面已经有些听不清楚了。 「眼中只注视着你」 「从邂逅那天开始直到现在」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其他我什么都不要」 厨房里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有老旧的随身听在发出嗞啦嗞啦的声音。张小北在一个一个地把小面团擀成面皮，叶南拿着一块块肉放进绞肉机绞成肉馅。 「温和的冬日里」 「低着头害羞似的SpecialDrivingDate」 「看到你那么高兴的样子」 「我决定，首先不再化妆」 虽然今天是元旦，天气冷得像是要下雪，但不知道为什么叶南好像回到了某一年的夏天。 一个男孩因为动画片开始打篮球，每个傍晚都会有一个女孩拿着水杯坐在篮球场边和他一起回家。 「只要你是这样希望的」 「我就会哪里也不去直接回家」 「连随便的话语也变得礼貌起来」 「因为你在意」 两个人一起回家的路上，女孩就会用随身听放起这盘磁带里的歌，两个人一起瞎哼哼着，又蹦又跳地走回去。 「眼中只注视着你」 「不能像以前那样笑了」 「好辛苦啊SpicyYourMama」 真是奇怪啊，明明是很羞涩的话语，为什么大黑摩季唱出来就那么充满青春的希望和激情。 可是不管怎么看歌词，这最后都会变成一段单恋吧。 「朴素地生活在着」 「为了变成你喜欢的女孩！LovePower」 「眼中只注视着你」 …… 两个人一起忙活到了中午，店里也慢慢有了客人。客人也大多是附近的街坊邻居，都认识叶南和张小北，有的大妈还拿两个人打趣。 “你们说，这包子铺什么时候改名叫南北包子铺啊？” “一万年吧。”张小北总是这样笑着说。 叶南一边尴尬着赔笑，什么也不说，埋头帮张小北算账收钱，一直到两点才休息。 店铺里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叶南和张小北也无言地坐着休息。 叶南觉得不说点什么，就这样坐着怪别扭的，于是随口感叹道：“生意不错啊。” “还行，去掉水电费和各种税费什么的，一样能养活自己，过几年说不定还能买辆车。” “买辆车好，买辆车好，休息的时候还能开车去兜风……”叶南笑着说。 “可惜我不会开车。”张小北打断了叶南的话。 “那就学呗，开车是当代人必需的一项技能，抽时间总是能学出来的。” 背对着叶南的张小北嘴角抽搐了两下，然后平静了下来，说：“对了叶南，今天我有些累了，不留你吃饭了。” “哦，没事，回去的路上正好有家新开的幸运岛，我去买个三明治对付一下就好。”叶南摆摆手，起身拿着没喝完芒果汁就要离开。 “今天就这样结束了吗？”张小北对着叶南的背影问。 叶南刚想说作业多要回去写作业，但站在门口想了想，觉得元旦作业他不写也没关系，反正找李青鱼，她总有办法解决。 区区假期作业而已，还不是给它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吃完饭就回来。”叶南摆摆手。 张小北却淡淡地说：“别回来了。” 她走回后厨用塑料袋装了两个花卷递给叶南：“最后一炉刚做好的，里面加了肉松，你喜欢吃。” 叶南和张小北对视了一眼，说：“谢谢。” 叶南想再对她笑一笑，可是没有笑出来。张小北也没有笑，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他接过塑料袋，转身走进了店外的寒风里。